一起走時,孫十五郎側過臉看她,不覺有些恍惚,又見路邊有芍藥,順手摘了一朵,遞給她,說道:“小人不日就要啟程迴京。”


    “官人一路走好。”潘巧雲淡淡道,並不接花。


    這些時日,她不是不能明白這人的心意,老實說,她這副相貌在郡王府也算頂級美人,隻看她一眼便對她情根深種的人太多了,才來不久,小廝、院子等都來表白心跡,但每每她說起自己的前夫是病關索楊雄時,那些人便打了退堂鼓,這樣的情意,來得快,去得也快,何況這人看著比她還小些,年輕意氣嘛!難免會情感衝動。


    孫十五郎道:“還望娘子成全小人則個。”


    潘巧雲搖頭,說道:“奴嫁過兩個人,一個是王押司,早早地去了,另一個是病關索楊雄,如今在水泊梁山。”


    因為殺人案件,楊雄在薊州城也算得上一號響當當的人物,孫十五郎聽到他的名號,眉頭緊皺,潘巧雲嫣然一笑,自覺達到目的,陪趙鈺耍玩去了,孫十五郎隻看著手中的芍藥不語。


    潘巧雲以為這事兒會就此翻篇,不曾想孫十五郎搬來姐姐趙孫氏做說客,勸潘巧雲答應做他的妾,隨他一起迴京。


    彼時潘巧雲聽到時,仍然一口迴絕,誰想趙孫氏忽然大發雷霆,說她瞧不起自家弟弟,當場解雇她,她隻能慘兮兮地收拾包裹,和迎兒一同迴家。


    路上。


    “夫人也太過分了!我看,她就是故意要挑娘子的錯處,娘子解釋得明明白白,她卻說我們瞧不起她!”迎兒憤憤道。


    潘巧雲笑道:“迎兒,夫人並不是為這件事情發落我。”


    事實上,她瞧得明白,趙孫氏的奶媽是個麻煩精,一直挑撥離間,讓趙孫氏警惕她這個‘狐狸精’,趙孫氏心中對潘巧雲已有成見,但她平時所作所為挑不出錯處,趙鈺也喜歡她,才讓她留下,但現在連親弟弟孫十五郎都迷上了她,趙孫氏越發覺得她是個‘紅顏禍水’,索性找個理由把她打發走。


    “娘子,那是……”迎兒沒說完話,扯扯她的袖子,說道:“你看那人。”


    迎麵走來孫十五郎,潘巧雲迴避不得,遂朝他行禮,他走過來時,愧疚道:“是我連累了你。”


    “小人還是那句話,我等你,你會跟我一同上京的。”


    潘巧雲心裏無奈,心知他是個不錯的伴侶,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人身份太高,若她跟了他,隻能選擇做妾,妾室地位極其低微,甚至可以被丈夫買賣或者出租,就算孫十五郎寵愛她,也不能改變她的地位,而且若他‘寵妾滅妻’,分給她太多寵愛,甚至會連累他被所有人唾棄。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官人,望自珍重。”潘巧雲說完後便走了。


    孫十五郎遠遠凝視她的背影,迎兒不時迴頭看,嘀咕道:“娘子好糊塗,孫大官人長得俊,品性也好,娘子為何不跟了他,一同到京城享受歡樂呢?”


    潘巧雲道:“不值得。”


    “什麽?”迎兒一臉不解,潘巧雲卻不肯再說了。


    她上一世和秦會之在京城享盡了榮華富貴,自然不會緊巴巴地盯著京城的繁華,她不想上趕著給人做妾室,跟女人們掙個你死我活就為了討丈夫歡心。


    她現在有錢有貌,要養什麽小白臉沒有?這一世,若能找個良人相伴最好,若是找不到,也可以開開心心地做她的富姐,隻要楊雄、石秀兩人不來打擾她,她就活得舒服了。


    潘巧雲迴家兩月後,潘公染病身亡,不久,她把迎兒嫁了出去,送了大筆嫁妝,之後,她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操持家務,還要顧及所有的鋪麵經營,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晚,出門進門要帶壯丁,不然會有失身的危險。


    更可怕的是,這年頭強盜猖獗,前兩天燒了薊州城的一家富戶,引得財主、大戶們人人自危,潘巧雲也關緊錢包,讓人連日連夜加強防範,免得遭到強盜洗劫。


    天氣漸冷,潘巧雲到布莊買布料迴來做衣服,讓人提迴家,誰想迴家路上,她被人敲了悶棍,拖到巷子中,再度醒來時,還沒緩過神來卻又被石秀所救。


    這人不是跟著宋江混了嗎?怎麽迴來了?迴來時,潘巧雲在打量他。


    與此同時,石秀也在打量她。


    他的確上了梁山,聽說梁山上的兄弟們要進薊州城裏收拾富戶,暗暗跟隨而來,前幾日的大戶便是被他們洗劫一空的,他擔憂與一些與楊雄交好的弟兄們會害她,便尾隨了她幾天,果真把她從好漢們手裏救出來。


    “今日多多有勞官人,不如到家裏小酌一杯吧。”潘巧雲朱唇輕啟,石秀聽了也不客氣,笑道:“我與丈丈多日不曾一敘,這次可好了!”


    “爹爹仙逝了。”潘巧雲麵色如常,石秀愧疚道歉,潘巧雲卻不在意,說道:“生死有命,官人不必自疚。”


    她問道:“楊官人,他怎麽樣了?”


    石秀心裏酸澀無比,道:“一切安好。”


    他心裏道:“哥哥之前這樣對你,你卻還對他念念不忘嗎?若你知這次被綁還是受了他牽連,你又該怎麽想呢?”但見她嘴角微微勾起,他竟怎麽也說不出這些話,隻得忍下一肚子酸水。


    迴家之後,潘巧雲讓婢女做了一席好菜,笑道:“往日都是我一個人吃的,今日可有伴兒了。”


    石秀舉杯敬她,笑道:“娘子,滿飲此杯。”


    潘巧雲接過,輕笑道:“多感官人厚意。”


    席間,潘巧雲行為端正,石秀喝得卻有點上頭,朦朦朧朧的燭火中,他見潘巧雲豔麗無比,更添朦朧美態,往日之情一同湧上心頭,思念、惆悵值猛然達到最高峰,他灌了自己一杯又一杯。


    眼前人是心上人,卻不是我的良人。


    他醉醺醺地盯著她,仰麵大笑,笑聲中的蒼涼悲愴使人揪心。


    “官人喝醉了,嬌兒,你去,給石官人沏茶。”潘巧雲道。


    “我沒醉!”石秀大叫一聲,透過惺忪的醉眼看她,心裏的愁苦霎時間一齊奔湧而出,酒後亂性,他趁著朦朧的醉意,握住潘巧雲的手,傻笑道:“娘子,娘子,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我心裏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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