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季然嗚嗚哭道:“你別跟他說。”


    “我之前已經給他寫了絕交信,但他絲毫不肯作罷……算了,還是我親自去找他吧,興許他看見我容顏灰敗就不會再心存念想了,表姐,明日我和他在汴河相見,爹爹媽媽這邊,勞煩你應付了。”


    菀菀黃柳絲,蒙蒙雜花垂,三月中旬,垂柳剛抽芽不久,嫩綠得能掐出水來,汴河熱鬧而繁忙,河上泊滿了貨船、漕船與遊船。


    在泛星槎畫舫裏,一頭戴帷帽的女子倚在邊上,她身體單薄,氣若遊絲,貼心的婢女替她放好軟枕,安慰道:“娘子,放心吧,他會了解你的苦心的。”


    “了不了解又何妨?不過是將死之人。”這段時間的噩夢完完全全改變了她,她原是天真爽快、天不怕地不怕的‘鐵娘子’,現在卻成了鬱鬱寡歡、一臉喪氣的衰人。


    她不知曉旁人怎麽看她,隻不過,她每次在鏡台前梳妝打扮時都不想直視自己的臉,現在,她的自卑、愧疚、難堪、失望等各種負麵情緒都湧了出來,交織在一起,叫她痛不欲生。


    等待許久,她隔著帷帽看見另一畫舫裏的他,再次相見,恍如隔世,她的淚迅速浸沒眼眶,她把腦袋歪迴畫舫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身旁有人,他似乎看了她很久很久,才道:“你,還好嗎?”


    她默不吭聲,扭頭向另一邊,淚水紛紛砸落,心痛如刀絞,他半跪下來,握住她慘白細弱的雙手,認真道:“別鬧了,嫁給我,做我的夫人。”


    握住的這雙手冰冷得可怕,也瘦弱得可怕,他的眼當場溢滿淚水,說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初見時,她還是個神采飛揚、囂張可愛的小娘子,雖然有時魯莽唐突,但鮮妍而有活力,就像是剛出世的小獸,天不怕地不怕但自有可愛之處,而墜樹之後,她渾身充斥著死氣,仿佛精氣已經完全消散,得經曆了多大苦難她才會徹徹底底變成這副模樣?秦會之不敢想。


    王季然一言不發,眼淚卻流個沒完,砸到衣袖上,染濕一大片,他心疼無比,從懷裏掏出帕子要替她擦淚,她抬手阻止,搖搖頭。


    好久後,她壓低聲音,道:“婚事作罷吧,以後也別再見麵了。”她的喉嚨酸脹得難受,卻仍一字一句道:“是我對不住你,你要什麽補償,跟我說,我有的,都給你。”


    他氣笑了,又馬上恢複冷靜,說道:“如果你身體不好,那就好好養著,我可以等,等個十年八年也甘願,如果你變心了,那麽,你跟我說,那個人是誰?我把他殺了。”


    “你看不出來嗎?我沒幾天日子可活了!”王季然猛然推開他的手,抽抽搭搭道:“為我這個半截入土的人,不值得!”她哭得都打嗝了,一手捂嘴,一手掀開帷帽,叫道:“我就這樣子,就這醜樣子!”


    “不醜,一樣漂亮。”他溫柔地撫摸她的臉,眼裏都是眷戀,說道:“不管你長什麽樣,在我心中始終是最好看的。”說罷攬她入懷中,她靠著他的肩膀,渾身顫栗,他輕拍她的背,她哭得鼻涕都要出來了,又不敢發出聲響,便推開他,從小棠手裏拿了帕子擦。


    “再過不久我就將於人世了,你且說說你想要什麽。”王季然甕聲甕氣道,剛剛的哭泣讓她的聲音帶著滿滿的鼻音,聽得人又可憐又好笑。


    他沒正麵迴答,隻道:“在你的心裏,我是什麽人?”


    他湊上前,兩手撐在她的身旁,目不轉睛地看她,好久後自嘲一笑,說道:“見錢眼開,為了田宅地契,千方百計地接近名門千金,使出渾身解數勾搭良家女子……”雖然他一開始的確存心不良,但他對她的愛情來得氣勢洶洶,他真心真意地想跟她過一輩子。


    他沒說完王季然就掩住他的嘴,輕輕搖頭,他怔忪地看她,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她隻看了一眼,沒有掙脫,說道:“我的身體我知道,你就讓我在最後的時間為你做點事吧!我現在也隻有那些能給你了。”


    “不,我隻要你。”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堅定,他道:“我要走遍天下,為你尋找郎中。”


    “這段日子你且寬心,我一定會及時迴來,治好你的病。”他說著就要起身,王季然忙拖住他的手,叫道:“你瘋了!”


    “再過兩天就是銓試,你想做什麽?”她骨瘦如柴卻十分有力道,她嗬斥道:“哪兒也不許去!”


    他轉身,直勾勾地看她,眼裏的情意要將她灼燒起來,她側過頭,他笑道:“你果然還是在意我,不然怎麽連銓試的時間都記得這麽清楚。”


    “媽媽說的!”王季然冷哼道:“你愛找就去找,沒人攔你。”


    “好嘞!”他再度轉身,王季然急了,拉住他的手腕,慢慢移下,與他十指緊扣,他的嘴角上揚,耳垂悄悄變得通紅。


    “你且留下,我有事同你說。”


    秦會之坐到她身旁,二人緊緊依偎,王季然感受到他的體溫,再度擁有了安全感與力量,她道:“原本我打算這迴之後就不再同你相見,你猜一猜,大夫說我還能活多久?”


    他沒猜,卻問道:“我瞧著你不是身體病,而是心病,怎麽了?是不是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不然你怎會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樣?”


    王季然聞言渾身顫栗,秦會之細心哄了好久,她才道:“墜樹之後,我天天做噩夢,夢見有人把我們捆住,讓我們跪在一座廟前,厲鬼天天來毒打我們,說我們不該殺掉‘嶽飛’……那些鬼招數狠辣,麵容可怖,我睜眼閉眼都是他們那張臉,實在害怕,整天食不下咽,寢不安眠,才把自己熬成了這副模樣。”


    “你受苦了。”秦會之歎氣道:“原來是我誤會你了,枉我之前一直以為你移情別戀了。”


    “哪裏!”王季然嗔怪一聲,說道:“現在你知道了,那如何打算以後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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