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番心思盡數寫在臉上,孟老夫人看得清楚,不由笑她此時聰明反被聰明誤竟是犯起了糊塗,「前頭你還念叨老二,你想想寶珠的婚事提前是為了什麽,難不成這一年還能生出別的來?」她說著微微一頓,想起曾經見過的青年,麵上笑意愈發和藹,「再說了,世子我也見過幾迴,知書識禮,謙和溫善,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即便是有眼疾,可依著他的身份,如果真有旁個心思,難道還等到今天?」孟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自信不會看錯人去。


    林氏琢磨著老夫人的話,發現確實如此,心裏雖隱有不安,但到底尋到了主心骨,再迴五見著孟仲文便將老夫人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後者皺眉深思一會兒,並沒有再說旁的。


    隔日,天晴雪消,下了早朝從大殿出來,孟仲文特意站在九龍盤柱旁候著,一瞧見晉王便立即迎了上去。


    晉王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孟仲文會找上自己,見狀隻笑嗬嗬地道:「孟大人可是為了陛下所提的把婚事往前挪?」


    孟仲文本來還在心裏斟酌該如何開口,現下見晉王主動提及,他先是一愣,繼而才道:「正是,不知可否請王爺往茶樓一敘?」


    晉王擺擺手,「去什麽茶樓,談事該往酒樓去才是正道。」言罷竟直接擁著孟仲文的肩膀就往宮外走。


    晉王看著強悍,可因為早年行兵打仗身上落下舊疾,飲酒便成了禦醫反複叮囑忌口的東西。然而晉王一向嗜酒,平日被柳氏拘著,一肚子酒蟲早就鬧騰得不行,今天拉上孟仲文一進酒樓,他便立即招唿小二上了三壇好酒。


    孟仲文見他隻顧飲酒,心裏著急,猶豫了一會兒到底伸手攔住他往嘴邊送酒的動作,道:「王爺,關於小女和世子的親事……」


    「這事兒本王知道,今天就算你不來尋本王,本王也要找你說的。」晉王砸吧砸吧嘴,見孟仲文有些殷切地盯著自己,抖了抖身子,直接放下酒碗,也不和他兜圈子,直言道,「宮裏那位的情況你也該知道,這事兒總不好拂逆了他的意思去。景初和本王提了,先讓令千金嫁過來,拜了天地,至於旁的,不急不急。」仔細迴憶了一下自家兒子叮囑的話,晉王歎道,「雖然婚事辦得倉促,但我晉王府絕不會虧待了令嬡。還有啊,孟老兄,本王不說,你或許不知道,我那兒子一向是個強脾氣,長到二十歲都不肯成親,原先本王還隻當清心寡欲,現下看著,他對令嬡的確不同。」他身為父王,這麽多年都沒收到兒子送的一樣東西,那孟家的小丫頭可都收了好幾箱,還一樣一樣都是看著平凡實則珍稀的玩意兒。晉王想一想都覺得肉疼。


    晉王親自給孟仲文斟了一杯酒,徐徐道:「本王和王妃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小輩的事不會胡亂插手。寶珠嫁過來,他們小倆口的日子隻由著他們折騰去。」言下暗示,他們做長輩的是不會向兒子房裏塞人的。當然生出這番意思還是被自家兒子逼著認清的。左右不敢觸兒子逆鱗往朔風院硬塞人,不如這會兒先跟孟仲文賣個好,兩家和和氣氣結親。


    孟仲文想說的話都教晉王說完了,一時半張著嘴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末了隻搖搖頭道:「下官也是一片愛女心切,還望王爺不要計較下官今日唐突。」


    「都是親家了,還稱什麽下官下官的?」晉王朗笑道,「今兒得虧有你啊,不然本王哪裏能吃到這樣的美酒啊。」


    孟仲文心中大石放下,見他如此說便拋開諸事與晉王對飲起來。


    京城冬雪漸消,幹幹淨淨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換上了新桃符,轉眼已到臘月廿六。這日恰是成帝封筆之日,在封筆前,他下了今年最後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瑞雪祥年,欣聞二月初二為大吉日,念晉王世子陸景初年逾弱冠,適婚娶之時,故特許其與雲寧縣主孟氏阿媛於二月初二日完婚,欽此。」


    聖旨一下,眾人嘩然。


    當初成帝封孟媛為雲寧縣主時說過特許其兩年以後再與晉王世子完婚,眼下這突如其來的一道聖旨不可謂不算朝令夕改。有好事者抱著看戲心情去觀察愛女如命的孟仲文反應,卻發現其跟個沒事人一樣,一時不免震驚。當然也有機敏者猜到些許關竅,下朝時往東邊乾德殿的方向張望了好幾迴,此是別話,不提。


    卻說孟媛自從得知婚期定在年後二月初二,整個人便有些神不守舍。林月幫她趕繡嫁衣時,注意到她經常對著窗外廊簷下空了的燕子窩出神,心裏難免生出幾分擔憂來。


    「寶珠,你是不是不想嫁?」這日繡完嫁衣裙擺上的一朵牡丹後,林月停下針看向又在發呆的孟媛問道。


    孟媛愣愣地迴神,眨眨眼睛,而後搖了搖頭。


    林月抿唇,「從前天聖旨下來,你可一直都魂不守舍呢。」


    見她問得認真,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擔心,孟媛靜靜地盯著她看了半晌,忽而繃不住笑出聲來,圓圓的杏眼裏也霎時閃爍起璀璨的光亮來。她雙手捧著臉,歪頭笑嘻嘻地道:「要提前嫁過去的事情阿娘早就跟我透露過了,反正早嫁晚嫁都得嫁,我是不在意的。」


    「那你這幾日是……」林月疑惑。


    孟媛杏眼撲閃,反問道:「嫂嫂該不會忘了二月初二那一天恰好是春試放榜的日子吧?」


    林月:「……」孟媛不提,她還真的險些忘了。


    春試定在一月廿六,而放榜是在其七天後,恰正是龍抬頭那天。


    知道孟媛在想什麽,林月便道:「春試還難不住表哥,你呀就別管他了,安心繡好嫁衣才是正事。」再過兩天就是除夕,新一年頭幾天又是動不得針線的,細細一盤算,這嫁衣趕製起來也算比較緊張了。


    孟媛聞言低頭看向繡架上火紅鮮豔的雲錦,忍不住嘟起了小嘴。


    自己的嫁衣要自己繡就算了,怎麽連陸景初的喜袍也要讓她來裁繡呢?


    眼角餘光瞥見林月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孟媛撇撇嘴認命地重新拿起繡針,認認真真地低頭為那牡丹添上嫩黃的花蕊……


    古詩有雲:「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過了除夕沒幾日,上京城東湖畔的垂柳就悄悄地吐出了嫩芽。春意無聲地蔓延,日子一日暖勝一日,等到了上元節這一天,已是春風和煦,吹麵不寒。


    上元這日一早,林月送了自家夫君出門以後就轉路朝孟媛住的暖雪塢而去。甫一進院門便看見庭中杏樹下小姑娘正踮著腳去攀低枝上的杏花,見她從剛剛采下的杏花上扯下一瓣往嘴巴裏送,不由抿唇笑著打趣道:「一大清早難道綠淇還餓著你了不成,怎麽連花都不放過了?」


    孟媛手裏的動作一頓,揚起一張如花笑臉看向笑盈盈走過來的自家嫂嫂,眉眼一彎,反揶揄道:「嫂嫂這會子過來,是哥哥已經出門去了?」再過些日子就要春試,孟衡書院裏的功課愈發忙碌,即便是逢著上元節也不得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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