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蘭瞬間有些自慚形穢起來。現在她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白牆紅瓦,單單是門口那兩尊大石獅子都讓她感慨。


    這讓她不禁迴想起在水牛灣的時候,她曾經當著眾人麵指著她這老幺媳婦的鼻子罵,如今隻是一想,就感覺臉燒。


    “娘這是餓了吧,你看是要吃小火鍋,還是我下去給你煮碗麵吃?”


    白文靜的話客客氣氣的,不冷不熱,牛雪琴也是感受得到的。


    她們天還沒亮就趕了牛車往鎮子跑,別說是吃飯,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剛才一口氣喝了一碗甜湯,又把裏麵的圓子吃了,到現在還意猶未盡。


    此刻小心翼翼道:“也不用再費工夫,就剛剛那湯,要是還有我倆再喝上一碗也就行了。你呢招娣?”


    “我跟娘一樣,弟妹你就先忙你的去吧,不用緊著我倆。“


    “對對對,你就忙你的去,不用緊著我倆。”


    “好。”


    白文靜直接站起來,給兩人各打了一晚酒釀圓子,又弄了一盤糕點幾根麻花,再取了兩個蘋果放在桌子上。


    “那你們倆先吃著,這會兒樓下的人估計吃的也差不多了,我怕王嬸子她們收東西顧不上,先下去照看一下。”


    “好好好。”


    白文靜知道李桂蘭是什麽心理。


    先前在村子裏,李桂蘭混的如魚得水,怎麽著都覺得能把她搓圓揉扁,可如今換了地理環境,到了她陌生的鎮子上,又看了這麽氣派的酒樓,李桂蘭心裏自然會對她產生幾分陌生又難以形容的敬畏感。


    當然了,白文靜深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道理。


    牛雪琴她收拾了好幾迴,跟在鎮子上也都大半年了,雖說收斂了一些,可還不是那樣的脾氣秉性,李桂蘭那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自然不會一下子被這陣仗哄到了。


    所以白文靜下了樓就問薛長安:“長安,你說娘突然來鎮子上了,是要做什麽?”


    薛長安其實也很意外,想了一下道:“是來要銀子花?”


    “要是要銀子,那你咋辦?”


    白文靜這麽一問薛長安就沉默了,思索了一會兒問:“那我隨便給個幾兩?”


    聽到薛長安這麽一說,白文靜忍不住噗嗤笑道:“你若是拿了幾兩銀子就想打發娘迴去,娘指不定迴去怎麽跟人說你拿她當叫花子打發了。”


    薛長安一聽這話琢磨著也是,他娘那張嘴,隻怕當天迴去整個水牛灣都知道了,於是又問:“那咋整?你也知道,咱娘藥銀子那可是無底洞,不是我擔心給她銀子,而是娘的做法讓人心寒。”


    “是啊。”


    白文靜也沉默著,上次他們離開水牛灣的時候也說的清清楚楚,往後不想再有任何瓜葛,可當老太太來了,當著這麽多客人自然不能趕走。


    她現在也不是孩子,知道薛長安在她們婆媳關係中夾著難受,也不會貿然做出什麽出格的事,隻有道:“先別急,等娘開口說吧,指不定就是想幾個孫子了,來看看而已。”


    她其實很想說,她知道薛長安的難處,可話到嘴邊就這麽咽下去了,她不想那麽煽情。


    這邊李桂蘭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喝著酒釀圓子,趁機偷偷摸摸拿三角眼將整個樓上的客人瞄了一遍。


    然而大家都忙著一邊聊天一邊吃熱騰騰的從鍋裏撈出來的菜,也不見有什麽店小二跑來跑去的端茶倒水,反倒是一些吃完了一盤走來走去拿吃的喝的的客人。


    這讓李桂蘭好奇極了,忍不住壓低了嗓音問謝招娣。


    “招娣,你瞧著他們是不是自個兒想吃啥就拿啥?”


    謝招娣使勁點頭:“可不,吃啥拿啥,要不我去跟文靜說一聲,這人都亂拿呢,你瞧瞧那個,好家夥,那麽大一盤子肉,都往鍋裏倒了。”


    李桂蘭一看果真如此,更是憤憤不平了,正要起來說話,卻見著一邊一個婦人瞥了她們一眼不屑笑道:“瞧瞧還有這樣的二傻子,來吃自助小火鍋,花了四十多文錢,愣是在這裏吃什麽酒釀圓子和點心,鄉巴佬。”


    李桂蘭被這話說的臉上火辣辣的燙,這無疑是當眾給了她一耳巴似的,原本想擼起袖子站起來罵,可在看到對方穿著錦羅綢緞,身邊還坐著一個員外模樣打扮的中年男人,一下子閉上嘴巴了。


    這都是有錢人家,她哪裏敢跟人家吵嘴,隻有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


    謝招娣原本還悶悶不樂的,看到李桂蘭吃癟,心裏暗暗覺得痛快,更是對這裏的一切感興趣了,忍不住站起來四處看去了。


    隻見著一框框洗幹淨的蔬菜水果都擺放在邊上的桌子上,還有各類肉食、水果、點心,就連喝的東西都有好幾樣,來的客人也不吆喝要什麽東西,而是自己拿著盤子想吃什麽取什麽,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麽叫做自助,當下對這個弟媳婦敬佩多了好幾分。


    然而李桂蘭卻不這麽想了,此刻看到這麽大排場的地方,又看到這麽多菜品,她就覺得是她兒子發了財了。


    最重要的是她兒子發財了,那就是她發財了呀。


    再怎麽兒子是她的,就算不是自己親生的,那也是她一手帶大的。


    往常她還盼著那富貴人家能迴來把這老幺帶走,再補償給他們一大筆銀子,可到後來養著養著,覺得這老幺就是好。


    生的唇紅齒白的,還聰明,兄弟三個一起送到學堂裏念書,也就人家老幺學過的東西都會背。


    怎麽看都像是貴家子弟,帶出去逛,人家都誇讚她生了個漂亮兒子,連帶著她臉上都有光。


    如今老幺更是不得了了,開了這麽大一家酒樓,那還不都是她教得好。


    這麽一想,李桂蘭就更覺得高興了,再加上想到這酒樓掌櫃的是她兒子,再也沒有先前拘謹的感覺了,反倒有種女主人的感覺了。


    至於那富貴人家還會不會來把她這寶貝兒子接走也不緊要了,緊要的是往後她就好好的跟這兒子生活,她也算看明白了,隻要她不當麵跟兒媳婦鬧別扭,她兒子是不會拿她怎麽樣的。


    “我吃好了,下去跟長安說說話,你吃好了也就一塊下去,看看有啥忙可幫的,要是沒啥可幫,就把那些蔥啊酸啊都剝剝,別整天跟個木頭似的杵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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