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武柲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午時,當他得知數百西突厥貴族和將領跪伏在皇城之外後,便露出了笑容。


    午飯之後,他騎了馬,便向宮中走去。


    過了天津橋,繞過大周頌德天樞後,便來到了端門前,隻見數百突厥人跪伏著,他們滿臉是血,最前麵的上百人都割掉了一隻耳朵,此時血已凝固。天氣寒冷,使得數百人凍得瑟瑟發抖。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魏王殿下,求您給陛下說聲,我等西突厥遺民如何敢反啊,可汗他是冤枉的!”一位老者眼淚鼻涕夾雜著凝固的血塊忙給武柲磕頭。


    “葉赫酋長說的對,可汗是真的被冤枉的!”隨即這數百人便哭泣著給武柲磕頭求饒。


    武柲頓時下馬,扶起老者,說道:“竭忠事主可汗為我大周建立過功勞,大周如何會虧待功臣,你等在此等候,本王這就進宮麵聖。你等忠心日月可鑒,本王也不會讓宵小之徒殘害功臣,讓阿諛諂媚之輩得逞!”


    武柲擲地有聲的話語,頓時傳入了這數百突厥貴族的耳中,也傳入了神都百姓的耳中。頓時,在百姓人群中,有人喊起了“魏王”,不過片刻,唿喊聲一聲高過一聲!


    “魏王!”


    “魏王!”


    瑤光殿。


    女皇正在午後小憩。忽然被皇城外唿喊聲驚醒,她睜開眼睛,便看到張易之在寫文章。張昌宗在往臉上塗抹著什麽。


    “昌宗啊,你去問問,宮外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如此大聲?”


    張昌宗一驚,他趕緊答應一聲,而後洗掉了臉上的汁液,等擦拭幹淨後。便說道:“聖人稍坐,昌宗去去就迴。”


    說罷。便快步向殿門走去。


    不多時,上官婉兒來到,欠身道:“聖上,魏王覲見。”


    女皇頓了頓。說道:“恩,讓他稍待片刻!”而後轉向張易之,“易之啊,今日就不要在此伺候了!”


    張易之頓時明白,起身躬身道:“是,聖人。”隨即便退到了偏殿,由偏殿而去了控鶴監,控鶴監就在宮中的控鶴殿,離此不遠。


    不多時。武柲在上官婉兒的帶領下踏進了瑤光殿,臨進門之際,武柲毫不猶豫得吃了下上官婉兒的“豆腐”。好在上官婉兒習慣了武柲的突然襲擊,不然準能嚇出病來,還會驚動了女皇。


    武柲躬身見禮,而後叩了首,才算是行完了君臣之禮,再行了長幼之禮。


    女皇見到武柲很高興。因為昨日太平到宮中,給武柲說了不少話。這讓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女兒是幸福的,子女之中她獨愛太平,子侄之中他對武柲也是最愛的,如今能夠看到他們恩愛異常,她也就放心了。


    “我兒來是為了何事?”女皇問道。


    武柲緩緩說道:“阿母認為大周帝國缺少什麽?”


    女皇一愣,這個問題實在太普通了,而且大周缺少的東西也太多了,缺少人口,缺少精兵,缺少宰相之才……便說道:“朕雖富有四海,但大周缺的東西太多了。”


    武柲微微一笑,道:“阿母想得多,卻沒有看清實質!”


    女皇頓時一愣,知道武柲聰穎,便問道:“那我兒認為應該缺少何物?”


    “大周精神!”武柲一字一頓得說道。


    “大周精神?”女皇想不通,也猜不透武柲所謂“大周精神”為何物,她一動用大腦,就感到一陣煩躁,便有些生氣,說道:“我兒都跟我打起啞謎了。”


    武柲看了一眼女皇,心中無奈地歎息一陣,當年精明能幹而爭強好勝的女皇,如今隻剩下了爭強好勝了,他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


    他緩緩說道:“阿母您高高在上,自需總領天下權柄,也不用知道些許小事,但兒臣久在市井和軍中,兒臣以為,人隻應該分兩種。”


    女皇頓時有了興趣,這天下間竟然有人把人分兩種的,“是哪兩種?”


    武柲微微一笑,道:“男人和女人!”


    女皇不禁噗嗤一笑,道:“你這孩子,還盡是些歪理,不過,你說的也對,這個世上除了男人之外,不就剩下女人了嗎?”但隨即想到,這孩子說了這話,定然有其深意,便轉向上官婉兒,道:“婉兒覺得魏王此言何意?”


    上官婉兒也露出沉思的表情,道:“聖人恕罪,奴婢確實不知。”


    女皇笑道:“好吧,我兒繼續說便是。”


    武柲道:“在兒臣看來,這個世上是隻應該有男人和女人。但是有的人卻偏偏要分出個三六九等出來,分成了上等人和下等人,阿母以為當今大周那些名門望族為何上千年繁盛不衰嗎?”


    女皇沉思片刻,說道:“我兒繼續說便是!”


    “無論如何改朝換代,名門望族都依舊長盛不衰,其主要原因,那就是他們壟斷了這個帝國的大部分利益,他們擁有著這個帝國最優良的資源,培養著自己最優秀的子弟,他們不會把整個家族的命運綁在一個王朝的身上。每一次改朝換代,他們隻是過客,但卻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因為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他們掌控新朝廷命脈的機會。”


    武柲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大周朝有多少名門望族?從大到小不下數百,他們寄生在帝國的土壤之上,卻吸食著帝國的血肉,直到帝國衰落*,他們才拋棄,直到找到新的鮮食。而這些人便是所謂的上等人!”


    女皇被武柲說得有些糊塗,但也頻頻點頭,因為不管對錯,武柲都說的十分有道理,甚至這些思想她從未聽過,“那下等人呢?”


    武柲苦笑道:“我們都是下等人,我們不過是一個暴發戶而已,就如同一個賭棍一夜暴富,或者一個老農挖出了一座金山。我們中很多人麵對這種種誘惑失去了理智,我們揮霍著先輩給我們遺留的財富,浪費者先輩給我們爭取的寶貴時間,我們荒淫,我們整日裏笙歌歡舞,卻不知這些都是在自取滅亡,我們一步步邁向死亡,並把大好河山拱手相送。這便是無數的下等人每日做的事情,每日裏想著奮發圖強,卻夜夜買醉*,因為我們中很多人,看不到未來的方向,人生七十古來稀,及時行樂或許便是我們的天性!”


    女皇的臉色有些不愉,但依舊忍受住了,因為武柲的話語有些影射她的意思。


    “大周精神!”武柲仿佛吼出來一般,“大周的百姓庸庸碌碌,就是因為他們依舊在為生存而掙紮,大周的朝廷百官形形色色,就是因為它們依舊行走在迷途之中,他們不知道什麽是大周,大周不過是如同前朝一般,換了個名號而已。他們不知道還有一種能夠刺激人們奮發向上的精神。”


    “聖上,大周綿延,不隻是皇統的傳承,還要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可以讓我大周綿延萬代!請聖上暫且饒恕那些以自殘明誌的可憐之人吧!”武柲跪伏在地上,叩首道。


    原來繞這麽一個彎子,卻是為那些蠻夷求情,女皇如是想,她根本不懂得武柲說的這些是何等得驚世駭俗,在這個時代把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麵分開,這是開拓性的思維,這是把宇宙分為了兩個維度!


    但女皇不懂,她還以為武柲是為那些蠻夷求情,她根本不知道,即使女皇殺了那些蠻夷,武柲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我兒言辭如浪濤翻湧,令朕欣慰,既然我兒求情,那就饒恕那些人吧。”女皇聽了會武柲的深奧哲學,感到一陣困頓。


    武柲自然看出女皇的精神狀態,便躬身道:“謝阿母恩德,孩兒告退了!”


    隨後武柲便出了瑤光殿,看了看這禁宮殿宇林立,卻是如此冰冷,不由得對皇位興趣產生了懷疑,但隨即搖了搖頭,等登上了巔峰在慢慢改造吧。


    來俊臣在大理寺用了午膳後,便再次來到了大理寺牢房,對於斛瑟羅的硬氣他還真有些佩服,上了兩種刑,愣是沒有喊出一聲,他有些等不及了。


    “斛瑟羅,來某看你能硬到什麽時候!承認便不再受罰,你也可以有個體麵的死法,你那些妻妾也就能改嫁於來某了!”來俊臣邪笑著說道。


    被吊起來的斛瑟羅絲毫沒有動靜,他渾身的鞭痕,那一道道口子觸目驚心,那被卷起的肉茬子清晰看見,但他依舊緊閉雙目,絲毫不為所動,他治理部落不行,可也算是部落裏一等一的好漢。沒有的事情,他豈能承認?不然,莫說自己的妻妾,就是整個部落都會遭到毀滅性的災難。這是他不願意,他也不想看到,即使他被活活打死!


    但是,顯然,對付斛瑟羅這種頑劣分子,來俊臣有的是辦法,“來人了,把罪狀拿來給可汗念念!”


    不多時,一個獄卒拿著一張墨跡未幹的紙走了進來。


    就在來俊臣命獄卒摁住斛瑟羅望那招供書上按了手印的時候,大理寺丞拿著女皇的聖旨到了獄中,躬身對來俊臣行禮後,便念道:“朕念竭忠事主可汗有功於社稷,有數百部落酋長將領作證,朕知愛卿被誣陷,但並非無過,但朕特赦免愛卿之過……”


    頓時,斛瑟羅睜開雙眼,怒目而視,吼道:“來俊臣,你聽到沒有?”


    來俊臣手中已經按好手印的供狀掉落在了地上。


    獄卒解除了斛瑟羅的鐐銬,而後麵朝北麵,大禮參拜,痛哭不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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