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宗皇帝即位後,發生了兩起造反事件,第一件是高陽公主和房遺愛造反,可惜因為高陽公主的淫蕩而導致事敗,被高宗扼殺在了搖籃裏。第二件事情比較大,就是在永徽四年十月陳碩貞在睦州發動的一次農民起義,自封文佳皇帝,這也是有史以來中國第一個女皇帝,後來的武則天已經算是第二個女皇帝了,當然就正統性來說,她依舊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陳碩貞的農民起義給了大唐帝國皇帝高宗皇帝當頭棒喝,也警醒了一些士族階層,官逼民反的道理也深入人心,雖然很快撲滅,但意義深遠,從此凡是遇到災荒之年,官府若賑災不及時,一旦被朝廷知曉,那將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罷官殺頭都是輕的,如果嚴重的那是要抄家滅族的幹活。


    張元如今就逃往了太原,而且就逃到了太原長史府藺仁基的府宅,他是來做什麽?


    藺仁基在聽了張元的陳述後,也明白了,張元遞出的禮單,藺仁基也推了迴去。


    “子有兄,這個就不收了,如今反賊占據了文水縣,我等該立刻報往洛陽,如果拖延不報,我怕事情鬧大後,將一發不可收拾啊,到那是,不說你這個小小的縣令,就是我這長史也會被朝廷治罪的。子有兄,在下就不送了。”


    聽到長史藺仁基這麽說,張元一張肥臉變得蒼白,他知道,這一次恐怕是過不了這道坎了,都怪自己的族人啊。


    洛陽,乾元殿。


    這一日高宗皇帝正在早朝,珠簾之後是皇後武媚娘。大臣們山唿“萬歲”後,殿中監吊著嗓子喊道:“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這個時候,右相劉仁軌出列,奏道:“微臣有本奏!”


    高宗皇帝一愣,最近頭風病犯得比較勤,他想早點下朝休息,讓皇後好好按摩按摩的,於是便有些不耐煩地問道:“愛卿何事,快快奏來。”


    劉仁軌取出奏折,說道:“今早上朝之前,收到太原府長史藺仁基和司馬李孝廉的聯名八百裏加急奏折,言湧入文水縣的難民造反,逾二十萬之眾,文水縣已被亂民所據......”


    聽完所奏之事,滿朝皆驚,高宗手中拿著奏折,氣得一哆嗦,猛然扶著頭,大聲唿喊道:“痛死我也!”


    武媚娘立馬起身,讓殿中監扶著皇帝先退下去休息,並傳禦醫診治。


    武媚娘如今卻是四十五六歲的婦人,卻看起來有如三十美婦,雖略施粉黛,但美豔不可方物,她不怒自威,款款坐於龍椅一側,十分威嚴,輕啟朱唇,說道:“文水乃本宮祖地,不想遭此大難,那縣令張元竟然無視朝廷法度,罔顧百姓生死,竟然欺君罔上,在文水一手遮天,大發不義之財,如此父母官,如何成為朝廷棟梁,牧守一方?可令東台侍郎張文?為欽差大臣,侍禦史裴炎為副前往太原府調查難民造反一事,兵部尚書李績總領河東道行軍大總管前往文水平叛!”


    武媚娘很快下達了命令,也不理會朝中一些大臣的怪異的眼神,便退朝了,因為她還是高宗的媳婦,她得去照顧丈夫,還得幫高宗處理奏折,還要管理整個**。


    張文?和裴炎先行一步去了太原,李績則是調兵遣將三日後便領一萬折衝府軍前往太原。


    再說說文水。


    自文水被難民搶占之後,因為沒有統一的領導人,難民內部發生了內鬥,而且爭奪還不是一般激烈,不是為了個女人就是為了一袋財物。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農民起義就是這樣,看不清形勢,既然造反那就徹底一點,這樣拖拖拉拉,加上爭權奪利,喪失了擴張的最佳時間。太原折衝府有府兵五萬,接到河東道行軍大總管英國公李績的急令,已經嚴陣以待。


    縣衙監牢裏,武清和武大娘自從沒有走出牢房後,便一直待在裏麵,要不是有徐大娘母女和王修,他們還真能被餓死。好在那些亂民已經把武清這麽個大善人忘得一幹二淨。


    不過武清特別鬱悶,沒想到這些難民說反就反,也太容易衝動了,難道他們不知道衝動是魔鬼嗎,難道不知道造反是要遭到朝廷鎮壓的嗎,那是要死人的。這個時期的唐軍戰鬥依然是很強的,跟隨李世民打天下的武將可還沒死完呢,那些人隨便出來一個,都能把烏合之眾的亂民能夠打出屎來。


    武清長歎一聲,他已經看到了文水城上人頭滾滾,城下流血漂櫓的修羅景象了。


    這個時候一聲怒喝從外麵傳來。


    “你這個奸細,快進去!”兩個難民推攘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而後把那人關進了隔壁的牢房中。


    武清朗聲道:“諸位好漢,怎麽還往這裏抓人呢,你們都是苦命漢子,如今怒火已經發泄完了,怎麽還不散呢?快散了吧,等官軍來了,你們可跑不掉了。”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本來放了你,你卻還賴在這裏不走了,真的不知道首領們不敢殺你嗎。”一個難民惡狠狠地說道。


    “不要管了,咱們走吧,今晚上聽說有肉吃呢。”另一個難民催促道。


    武清長歎道:“何苦呢?”


    中年人似乎對武清很感興趣,等到難民走遠後,便問道:“小孩,這監牢裏怎麽就你一個人?”


    武清這才轉身看到這個中年人,一臉沉著,下巴蓄了短須,很有男人味,從他那雙細眼中,能夠看出幾分嚴厲,穿著一身綠袍,看樣子還是一個當官的,這當官的居然能夠活著,也是一個奇跡了,便說道:“草民武清,見過大人,那邊監牢裏還有草民的老娘。”


    草民,草民,我草他娘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更何況自己又沒官,連沒品都不算,悲哀,隻有給這些大爺們鞠躬磕頭的命!


    中年人露出笑容,而後往那草堆裏一趟,說道:“嗬嗬,原來如此。恩,不錯,我叫狄仁傑,是這太原府的法曹,本來是為了調查難民中發生的幾起案子,沒想到遇到了亂民造反......”


    武清一聽“狄仁傑”這三個字,小心髒瞬間加速跳動,差點驚唿出來,好在臉皮已經變厚了點,不然就鬧笑話了。狄仁傑啊,這可是神人啊,辦案之神啊。後世曾經拿狄仁傑和宋朝的包拯比較,可最後還是覺得狄仁傑厲害,因為他在做大理寺丞的時候僅一年就處理了滯留案犯一萬七千人,這是個世界紀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草民見過大人,大人威名已經傳遍並州大地,百姓稱頌大人奶我大唐神斷。”武清毫不猶豫地拍馬屁。


    “神斷?哈哈,鄉人過譽了,為家鄉父老辦事也是狄謀應該的。”顯然狄仁傑也很自負。“哦,你叫武清?”


    武清一愣,拱手道:“正是草民的賤名。”


    “恩,前段時間聽聞你所做七言一首,讓人不覺耳目一新,實乃開唐以來不多見的佳作,你這‘神童’的名聲可也響亮得很啊。”狄仁傑對眼前這個小屁孩有些興趣。


    武清可不敢裝清高,更不要說裝b了,他謙虛地說道:“晚輩慚愧,隻是信手偶得之,算不得什麽大雅之作的。”


    謙虛是這個時代很不錯的品質,一般都能得到大人物們的稱讚,像王勃恃才傲物,最終在裴行儉栓選官員的時候直接貶得一文不值。狄仁傑對武清這個非常謙虛而恭謹的小屁孩很感興趣。


    於是,兩個人便在這牢房之中,隔著木欄暢聊起來。這裏要說下文水縣監獄,這個時代一般州縣的牢房,都是很簡陋的,牢房一般都是用幾根木頭隔開,人是鑽不出去的。至於要關押重犯,那有專門的死囚牢,死囚牢無論防範措施還是建築都是非常結實的,可以說密不透風,直到秋後問斬的時候才拖出去。


    武清和狄仁傑暢聊著,武清被狄仁傑的辦案智慧和嚴謹的做事風格所吸引,狄仁傑也被武清的一些新奇想法所感歎,而且在狄仁傑看來,武清實在是一個難得的璞玉,隻要用心雕琢,將來一定會成為朝廷的棟梁,甚至是宰相之才。


    特別是聊到如今朝廷的選材製度時,武清更是提出了雜學,因為就武清來說,雜學雖然極為不受朝廷重視,但實際上真正推動農耕發展的不是什麽朝廷的各種賦稅製度,也不是皇帝的農桑祭祀,而是雜學,如水利灌溉、新修梯田、種植栽培等等。


    而且讓狄仁傑震驚的是武清對於大唐的財力和物力的見解更是讓他有一種雲山霧海的感覺。當然武清很想引入“經濟”這個詞,但是想了想還是不要了,沒來由給自己製造麻煩做什麽,這是得不償失的。


    武清認為,唐王朝的財力集中在士族門閥手中,朝廷隻是掠奪了平民百姓的財力而已。而唐王朝的物力,可以說很弱小,因為很多地方一旦發生天災,都會有成千上萬的老百姓死去,很多都是因為饑餓和疾病而死的,從這一個方麵看,唐王朝的物力實在是不忍卒讀,此時大唐的繁盛,隻是相對於隋朝末年而已。


    這一番論調,讓狄仁傑震驚之餘,不禁對武清的發展也有些擔憂,因為任何一個帝王都是不喜歡聽到貶斥自己鑄造的帝王偉業的,更不要說是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在那裏大放厥詞了。


    狄仁傑不是小人,所以在內心深處也有一種撥雲見霧的感覺後,也警告武清道:“賢侄的道理總是讓人耳目一新,但終究不會被很多人認可,特別是聖上如今封禪泰山之後,更是認為大唐達到了前無古人之鼎盛,所以今日這話出了你口,入了我耳,以後便不要再說了。”


    武清明白,也就恭敬地答應了。狄仁傑雖然是這個時代的傑出代表,但畢竟沒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眼光,曆史的局限性在這一刻顯露無疑,再優秀的人才,也是看不透猜不著曆史的迷霧下,國家將會是一種什麽樣的趨勢在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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