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淩帆臉色一黑,聲音越發低沉:“你是知道她的身世的,她已經那麽可憐了,你還想毀了她們全家不成?巧兒的奶奶若是某日病逝,非要她們全家隻剩一人才行?”


    老村長此刻已然泣不成聲,其實無論送出哪家女娃娃,他都是背負罵名的,但為了全村生計,他不得已這麽做。


    若非如此,全村六百戶人都要活活餓死。


    因此村民們也不是重男輕女,村子裏新婚夫婦日夜祈禱,燒香拜佛,生怕生的一個女兒,日後有獻祭山神的風險。


    看到老人垂淚,呂淩帆於心不忍,怒氣消了些,又給老人倒滿一碗酒水。


    “不僅小巧兒的姐姐受此磨難,就在仙人您來到村子之前,我們商議的下一祭祀女童正是她小巧兒。”


    村長怕呂淩帆震怒,連忙找補道:“此事你也不能怪罪其他村民,大家都是有私心的,隻有讓無父無母的小巧兒頂上,他們的女兒才得以再存一年。不過好在上仙你出現了,你就是能夠解救我們全村於水火的恩公啊。”


    “好,五日後,您隻管獻上小巧兒,一切儀式照舊,萬萬不可被使者瞧出破綻。送走小巧兒後,我將在使者身後暗中跟隨,將那隱藏在幕後之人裝神弄鬼的罪魁禍首老妖怪斬殺。”


    老村長忽然跪地,對呂淩帆重重行禮,磕頭謝恩,呂淩帆大驚,連忙將老人攙扶起來。


    對村長來說,如若呂淩帆真能斬殺山神,便是他們襄溝所有人的大恩人,不光拯救了今日之襄溝,更拯救了襄溝後麵的無數代人。


    當晚,一如往常紮著兩個精致羊角小辮的小巧兒蹦蹦跳跳尋到呂淩帆,呂淩帆與小巧兒相坐河邊,仰望夜空,將自己的打算和與村中談論的部分內容並無隱瞞地告訴了她。


    呂淩帆習慣性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聞聲道:“五日後,我們小巧兒就要被獻祭給山神大人了,心裏怕不怕啊?”


    小巧兒嘟起嘴巴,不屑道:“才不怕呢,巧兒膽子可大了。而且有淩帆哥哥在,一定能保護好我的。淩帆哥哥是一定比那山神更厲害的神仙,一定能把他打趴下。”


    呂淩帆笑眼盈盈:“你對我就這麽有信心啊,說實話,我自己都沒什麽把握呢?”話音落下,呂淩帆的眼神瞬間堅定起來:“但不論那自詡山神的惡鬼是什麽怪物,我都保證不讓小巧兒受傷。”


    直到小巧兒迴家,呂淩帆都沒有提到她姐姐的事,就像小巧兒父親說的那樣,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快樂嘛。或者,已經過去了一年,小巧兒的姐姐在“山神大人”手中不知死活,若提前告知,反而可能讓小巧兒空歡喜一場。


    八月八日,正午時分。


    陽光灑落在襄溝大河波光粼粼的河麵上,寬大河岸兩側,茂盛草木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為表對祭祀的重視,除了有特殊情況的村民,其餘人全數出動。


    村民們每個人都身著自認為最為美麗的衣服,手持三根香火,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列於河岸兩側。


    六百戶兩千餘人盡數至此,他們臉上的表情虔誠而莊重,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對山神的敬畏,或者,倒不如說不是敬畏,而是懼怕。


    河邊的空地上,早早搭建起了一座莊嚴的神壇,規模不大,足夠容納十幾人同時站立。


    此時神壇上供奉著村民按照對於神仙的一貫想象而製成的山神神像,高大威嚴,雕刻得栩栩如生。


    祭壇四周,早已擺滿了祭祀所用牛羊山雞等獵物,另有村中種植的瓜果稻米,垂釣的肥美鱸魚。


    村民們圍繞著神壇,排成了長長的隊伍,他們手中的香火在微風中搖曳,散發出淡淡的煙霧。


    小巧兒今日沒有紮兩個羊角辮,她光滑的頭發披散開來,頭戴一圈緋紅色花環,被常年體弱多病的奶奶一瘸一拐攙扶前行。


    村長本來也想扶住巧兒的奶奶,卻被其一把推開,巧兒奶奶麵帶怨恨之色,心中愧疚不已,不敢直視,內心同樣痛苦。


    好在今日過後,這樣的事情以後不必發生,再也不用某家舍棄愛女了。


    隨著盛大祭祀儀式的開始,村民們紛紛下跪,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著。


    他們嘴中振振有詞,大多都在祈願新的一年一瞬百順,孕婦家庭則祈禱能夠生個男娃娃,村民們的祈禱聲此起彼伏,這一刻,整個河邊都沉浸在了一種神秘而莊重的氛圍中,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有三五村中樂手敲動手中獸皮鼓,吹動嘴上的粗銅號角,莊重的樂曲迴蕩在河麵之上。


    河麵上遊,一艘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船緩緩駛來,船上那人便是村中口中的接引使者。


    他身著一襲黑袍,佩戴猙獰麵具,無人能識別他的真實麵容。


    呂淩帆躲藏在人群之中,隱匿氣息,並不顯眼。


    他的餘光不斷探查來使,想要獲取更多關於山神的信息。


    此人手持一把漆黑的權杖法器,口中念念有詞,聲稱自己是在為山神尋找最聖潔誠摯的祭品。


    小船於河流中央停下,使者望向今年的“祭品”小巧兒,很是滿意,點了點頭。


    呂淩帆在人群中,倍感疑惑。


    從他的角度看來,這使者的確是靈修不假,但其境界怎麽好像隻有四境青魂的樣子。


    雖然四境在這與世隔絕的封閉村莊中就是神明的存在,但絕對沒有掌控上遊河流、後山獵物的本領,也就是說,這位使者真的隻是個使者,真正的“山神”另有其人。


    來使與村長短暫交涉,伸手就要接住小巧兒,巧兒體弱多病的奶奶紅著眼眶阻攔在使者身前。


    她憤怒瞪了一眼來使,緊接著如同看待仇家一般瞥向村長。


    “我如今隻剩下小巧兒這麽一個寶貝親人,你忍心讓我這老骨頭成為孤家寡人嗎?我反悔了,如果你們讓這個賊人帶走我的寶貝孫女,我就同你拚命。”


    村長一個勁擠眉弄眼,對著老婦一通暗示,他將老婦拉到一旁,用使者無法辨別的方言說道:“老姐姐,我昨日不是同你講清楚了嗎,小巧兒不是真被送去獻祭,隻是個誘餌。到時候那個姓呂的小夥子會把她帶迴來的,你不相信我,難道不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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