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讓開!”


    “昌文君今日事務繁忙,不辦公事。”


    這些楚係貴族,自宣太後時期在秦國站穩腳跟,傳到今天,過多了清閑富貴的舒坦日子。


    到頭來,想了個最混蛋的辦法。


    他們離開熊啟的府邸後,約定各自返迴家中,叫上十幾個家丁仆人,在此聚頭。


    在此途中,難免有清醒過來不願招惹是非的人,也有後知後覺心中害怕的怯弱者。


    他們全都選擇了逃避,不參與。


    盡管如此,匯聚在熊顛府前的人也不少,幾十號手持棍棒的仆人,在家主的撐腰下,揚武耀威地驅散正在參與公事的官員。


    國尉繚軟禁,丞相王綰抱病,其他的高級官員,都在各自的官邸辦公,派遣屬下前來議事。


    故而,這些家丁,包括他們背後的楚係貴族,心中並無半點畏懼。


    麵對一群絕對沒有能力事後報複的人物,這些人行事更加肆無忌憚起來,連推帶打。


    本來看到隻是些身份不高的家仆,被推開的官員就要反擊迴去,但在看到他們背後跟著的楚係貴族後,一個個偃旗息鼓,默默退到了一旁,這樣還能防止再被推一次。


    熊顛好歹是個封君,就算是成蟜坑了一把。家中還是有不少家丁仆人的。


    他們在看到府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後,主動抄起手裏的家夥衝出門外,擋在熊顛前麵。


    此外,府中還有沒出來的仆人,已經有人去叫了。


    秦法規定,私下鬥毆是重罪。


    而他們隻是為了保護自家君上,防止那些意圖不明的家夥,傷到人,並不是蓄意鬥毆。


    熊顛端坐席位,他旁邊的官員卻嚇的雙腿抖動,不受控製地跑到一旁。


    “公事,理應攜帶案牘而來;私事,理應送上拜帖,問過主人家。”


    熊顛扶著矮桌,緩緩起來,他腳步平穩,目光凜凜地注視著迎麵走來的人群,身前的家仆讓開一條通道,讓他站到中間,“本君看你們的樣子,既不是公事,也不是私事,倒像是來找事的!”


    領頭的楚係貴族,茫然一滯,熊顛向來是老好人的形象,能躲則躲,躲不過則笑。


    這還是他,不,應該是在場的所有人,第一次聽到熊顛說出如此強硬的話。


    隻是短暫的呆滯後,那人便冷哼兩聲,給自己提提膽子,道:“昌文君誤會了,我們這些人,隻是想知道宮中發生了什麽,為何一直好端端的,偏偏昌文君離開後,王宮便封鎖了?”


    “是大王迴來了,還是太後的授意?”


    “隻要昌文君說出來,我們轉身就走,絕不會耽誤你處理公事。”


    “沒錯,大家同朝為官,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鬧得不愉快。”


    “是…”


    熊顛昨晚就把兒子送到了國尉府去,那裏有一千衛兵保護,安全無憂。


    他已然做好了硬剛到底的準備,隻是話到嘴邊,熊顛想起來了成蟜賤兮兮的笑容。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是成蟜站在這裏,那麽他一定會這麽說:“是公子成蟜的命令,封鎖王宮,欲擅自出入者殺無赦。”


    熊顛把心中的想法說出,在眾人麵前體驗了一把,真真正正的利刃上行走。


    “不可能,成蟜失蹤不是一日兩日,怎麽可能突然返迴?”


    “昌文君,我等同為楚人,一衣帶水,你若是知道實情,不方便在眾人麵前說出,那麽我們可以入府詳談。”


    別說逼上門來的楚係貴族不信,就連那些等在旁邊的大小官員也沒有一個相信的。


    人群中,一道身影跑得飛快,但還是被熊啟注意到了。


    他忽然提高嗓門,厲聲道:“爾等前來,無非就是阻礙本君做事,以此要挾本君說出實情,而今實情道出,你們不信,本君也沒有辦法!”


    “來人,拆除草棚,閉門謝客,所有公文全部堆在門前,等到本君什麽時候心情好了,再行過問。”


    熊顛說到最後,眼神不經意地瞥了眼跑迴昌平君府的那道身影,既然表明了不受威脅的立場,他也不再停留,轉身返迴府中,對於所有人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丞相之權,沒有一絲一毫的眷戀。


    “昌文君,昌文君!”


    “我等隻是說笑,並非不信,還請昌文君以國事為重。”


    “昌文君請以國事為重,我等這就離開,絕對不會再來打擾。”


    楚係為了得到答案,敢逼迫熊顛,卻不敢中斷了國事。


    逼迫熊顛,他們以為這是楚係內部的事情。


    若是因此,導致國事中斷,可就是牽連家族的大事。


    然而,他們的唿喊沒有任何作用,別想留住熊顛迴府的腳步。


    昌文君府上的仆人,帶著疑惑,拆除掉昨天剛剛搭好的草棚,完全不理解自家君上的做法。


    府門後麵,國尉繚聽到動靜,跟著眾人後麵,來到門口。


    為了配合熊顛口中的大事,他的胡須全部剃掉,身為門監子,完全不在乎這是不是秦法中的一條刑罰,會被人誤會。


    為了大事,剃胡須是短時間內改頭換麵的最快方式。


    他負手等在府裏,看到熊顛迴來後,笑道:“世人皆小看了昌文君,時至今日,在下才看清楚,秦國城府最深的人,非昌文君莫屬。”


    “見笑了。”熊顛似乎不受誇,略顯局促道。


    繚當然不會相信他的局促,能有如此臨場反應的人,不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局促。


    所有人都被熊顛的老實人形象騙到了。


    可也不對,他確實一直很老實,沒做過什麽壞事。


    繚淡然笑著跟在熊顛身後,朝著府內走去,問道:“昨日搭建草棚的時候,昌文君是否就想到了今日的場麵?”


    “沒想到會這麽快。”


    “草棚拆了,耽誤政事的可不僅僅是那些人,還有昌文君。”


    繚單純好奇。


    這種明顯不符合利益的行為,背後應該藏著無人知曉的隱秘。


    他也不指望熊顛說出來,自顧自道:“楚係勢大,已顯跋扈之勢,今日之事,能夠讓大王找到合適的理由收迴給楚係的特權,這對於楚係來說,是暫時不利,卻長久安穩。”


    說到這裏,繚意味深長地盯著熊顛的後腦勺,搖頭苦笑道:“至於昌文君為何陷入其中,繚能想到的,隻有維持楚係這一個理由。”


    熊顛略顯痛苦地閉上眼睛,根本不是這樣,是因為成蟜許諾的丞相,餅太大,他接不住,還不如犯點錯,讓餅消失的合情合理。


    “唉,果然瞞不過國尉。”熊顛是由衷佩服,繚沒有猜出來的,隻有成蟜的那份許諾。


    這屬於隻有他和成蟜知道的私下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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