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已經找到,百姓也在有序地陳述自己的冤屈,而韓王卻還在宮裏等消息呢!”


    “是張相迴宮告知韓王這裏發生的一切,還是在下去韓宮,張相留在這裏處理百姓冤屈?”


    甘羅一臉壞笑地看著張平。


    兩件事同樣重要,不管張平選擇哪一個,他都能在另外一件事上做文章。


    若是張平要迴宮稟報這裏的情況,甘羅可就沒有顧忌了,秦法一出,依法辦案,該殺的殺,該抓的抓。


    那些惡徒會說秦法嚴苛,但是受夠了欺負的普通百姓,終於得到了伸張正義的機會,將會成為秦法的維護者。


    若是張平不放心讓甘羅留在這裏,害怕他趁機籠絡人心,那甘羅大不了就再去一趟韓宮,反正沒有張平在身邊盯著,他還不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韓王想聽到一句實話,那是不可能的。


    張平麵色凝重看著身邊的甘羅,年紀不大,鬼點子不少,一肚子的壞水。


    顯然,他也知道甘羅在打什麽主意。


    偏偏這是個陽謀,張平不得不做出取舍。


    除非他能夠一分為二,既去了王宮,又留在這裏。


    否則,不管做哪一件事,都會有所損失。


    “張相心懷百姓,不忍離開,在下就再去一趟王宮,將這裏發生的事情告知韓王,也好讓他早些安心。”


    甘羅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前後擺動了兩下手臂,在張平的注視下走向馬車。


    當他的腳踩上馬車,張平再也沉不住氣了,忙上前拉住甘羅,“秦使對於秦法更加熟悉,既然答應了這些人,要使用秦法嚴懲惡徒,秦使就留下來負責此事吧。


    我王那裏,就由老夫親自走一趟,將貴人沒事的消息告知。”


    張平原本還在猶豫,兩害相權取其輕,甘羅自告奮勇要去韓宮,他瞬間就有了決斷。


    或許他不知道甘羅要做什麽,但是,一定知道甘羅不會辦好事。


    既然甘羅提出了要去韓宮,那麽張平就必須阻止他。


    扭頭看看,附近的百姓,都是韓國最底層,他們沒有話語權不說,且在場的人數並不多,就算是因為甘羅的一些手段,而變得心向秦國,對韓國的影響也不會太大。


    相比較之下,讓甘羅進了韓宮,哄騙韓王訂下不平等的盟約,可就是關乎國家存亡的大事件了。


    張平意在阻止甘羅,同時還拋出了一個小陷阱,那就是貴人沒事,如果甘羅沒有注意到,張平就這麽和韓王說,如果甘羅注意到了,他就把甘羅的淡定說給韓王聽,反正不可能讓甘羅在這件事訛詐韓國。


    不得不說,張平就是一隻老狐狸,很快就向甘羅發出了反擊。


    這要是去趙國時的甘羅,就不得不放棄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了,可是跟成蟜接觸久了,又有成蟜的大方略指引,成不成的,反正要先把水攪渾!


    甘羅借助張平拉扯的巧力,轉到了張平的身後,把他往車上推,恨不得張平早點離開。


    這讓張平有些懷疑,他是不是中了甘羅的圈套?


    甘羅其實一開始就沒想去王宮,那些假動作就是為了讓他上鉤。


    不等張平從錯愕中反應過來,甘羅已經換上了痛苦麵具,悲愴道:“我家貴人身負重傷,命不久矣!還請張相此去轉告韓王,速派韓宮最好的醫者,前往驛館救治貴人,助貴人脫離生命危險。”


    說完,甘羅頭也不迴地就走了,一頭紮進了人群裏,和那些訴苦的百姓打作一團。


    張平站在馬車上,望著甘羅的背影,幹癟的嘴角忍不住劇烈地抽搐著。


    口口聲聲說貴人身負重傷,命不久矣,轉身就紮進了人群裏,仿佛沒有這迴事一樣。


    這讓張平該怎麽向韓王匯報。


    說貴人沒事,不用操心,那麽醫者還派不派了?


    不派,甘羅一定會借題發揮。


    派了,貴人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韓王還怎麽心安。


    第三條路,張平可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韓王,可是天下的明君,百年難得一遇。


    以他對韓王多年的了解,先不說前後矛盾的內容,韓王會不會相信,單單是腦補出來的內容,都能夠讓韓王幾天幾夜茶飯不思。


    甘羅後腦勺明明沒有長眼睛,卻能夠清楚得知張平還有離開,他在轉過身來,朝著張平揮手:“張相,再耽誤下去,貴人的傷勢就要加重了,記得要找韓國最好的醫者。”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有威脅的意思,但是連在一起,就是對韓國最大的威脅。


    張平暗生悶氣,鑽進了車廂裏。


    張平這邊剛走,甘羅就為準備一份巨大的驚喜。


    反正張平走了,這裏甘羅最大,那些韓卒隻有聽令行事的份。


    按照成蟜的要求,是要讓這些韓人能夠申訴冤屈,心向秦國,維護秦法。


    重點在讓韓人心向秦國。


    那麽甘羅也不介意,把事情鬧得更大。


    他告訴在場的百姓,可以通知親朋好友,將秦國使者要在此地使用秦法嚴懲日常行惡之人的消息傳遞出去。


    考慮到新鄭已經封城,甘羅還貼心地配備了隨行的韓卒,隻要誰打算去通知親朋好友,那麽就會有兩個韓卒陪著他們,送人接人一條龍服務。


    至於案件太多處理不完,沒關係,甘羅盡力而為,挑選出一些韓國官府遲遲不管的案件,重點處理,能處理多少處理多少。


    表麵看,是那些反映的晚,來不及得到處理的人,和那些報的早,得到處理的人在進行比較。


    實際上,是秦使和韓國官員的對比,是秦法與韓法的對比,是兩國吏治的初次交鋒。


    甘羅處理的案子越準確,後續得不到處理的案子越多,百姓之間的抱怨越大,秦韓之間的差距越大,對秦國越有好處。


    畢竟,秦法就是一把刀,挨刀的人疼,拿刀的人爽,想拿刀的人酸,把刀扔了的惹人嫌。


    那些惡徒是挨刀的人,案件得到受理的人就是拿過刀的,等待受理的人就是想拿刀的,韓國官方就是扔刀的那個人。


    若是韓國為了平息民怨,按照秦法行事,百姓也隻是會誇秦法這把刀夠鋒利。


    不管後續怎麽樣,韓國這個坑,甘羅挖定了。


    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甘羅的身邊,就已經堆滿了三大摞記錄案件的竹簡,有一半的百姓,在韓卒的陪同下,去通知親朋好友趕來了。


    ...


    “你不是要忙著準備去秦國嗎?你還迴來幹什麽?”


    “這麽喜歡去秦國,明天你就給寡人滾到鹹陽去,不,今晚就走!”


    韓安隻是想進宮看看具體情況,誰知剛好撞到韓王的氣頭上。


    一天之內,甘羅兩次施壓,韓王內心極其煩躁,正愁沒有地方撒氣。


    張平還要幫忙辦事,不能罵,後宮暫時也不能去,還要等張平傳迴來的消息,韓安恰到其時地出現在了韓王麵前,平白無故地受了一通訓斥。


    韓安來的時候,有激動,這個時候,跪在韓王麵前受訓,內心就有多激動。


    之前是因為幻想著好事將近,忍不住激動;現在是心中憋屈,情緒激動,恨不得暴起。


    韓安跪在地上,就連解釋辯駁的心思都沒有。


    韓王抓住他在朝堂上早退的事情發難,韓安承認他是有在賭氣,但是,韓王字裏行間全都是冷嘲熱諷,未免過分了些。


    “大王。”


    張平在宦官的指引下,走進宮殿,看到跪在地上的韓安,便不急著匯報了,而是抬頭看著王位上的韓王,有所請示。


    上次是韓非來,看到韓安被訓斥,這次是張平。


    身為一國太子,接二連三地出糗,韓安心中的怨氣越來越大,未經韓王允許便站了起來,賭氣道:“父王與張相還有要事商議,兒臣先行告退!”


    “站住,你還沒有去秦國呢,就敢不把寡人放在眼裏!”韓王厲聲喝止。


    張平垂著頭,不搭腔,人家父子間的事情,他隻是個外人,貿然進來就有些後悔了,更別說插口這件事了。


    韓安原地停下,想要留給韓王一個背影,絕塵而去,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還是慫了下來,默不作聲地走到了一旁站著。


    正如韓王所說,他還在韓國呢!


    韓王冷哼一聲,不滿地瞪了眼韓安,這才看向張平,勉力擠出一個笑容,問道:“貴人找到了?”


    “貴人受了點傷,已經迴驛館去了,大王可以找來最好的醫者,讓他們去驛館為貴人療傷,以此堵住秦使的嘴。”


    韓安是太子,嚴格來說不算外人,韓王生了氣,卻也沒有趕人離開,張平自然不會自作聰明,要求和韓王單獨匯報,他將事情用自己的話修改濃縮了下。


    內容有些微的變化,但是對韓國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


    甘羅說受重傷,他就說受了點傷,雖然沒有見到貴人真實傷情,從甘羅的反應推斷,應該不會太重。


    張平這麽說,能夠讓韓王減少焦慮,不至於後續被甘羅抓住紕漏。


    派醫者去治療,是甘羅的要求,張平也把話帶到了,還暗示韓王,這是秦使的別有用心。


    至於後者能夠理解到,那就不是張平能決定得了。


    隻要醫者派去,韓王還沒有慌神,那就不怕甘羅接下來的威逼施壓。


    “兇手呢?”


    “基本抓獲,甘羅正在處理。”


    張平本不想多事,還是放不下肩上的責任,內心輕歎一聲,提醒道:“大王,可以打開城門了,一件小事就封鎖城池,搞得人心惶惶,實在是不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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