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嬌帶著李信走後不久。


    昌文君熊顛,獨自一人前來拜訪。


    “韓老宦,你家公子呢?”熊顛雙手交叉,裝在袖子裏,笑臉盈盈。


    阿雅找來一群木匠,在這裏趕工,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成嬌不在,韓老宦自然而然要擔負起這監督之責。


    聽到有人叫自己,他才扭過頭,看向聲音的方向,手裏還捏著一塊長方形的木牌。


    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後,韓老宦慌忙將手裏的木牌放下,小碎步跑了過去:“昌文君大駕,老奴有失遠迎!”


    “公子外出了,一時半會兒迴不來,昌文君若有急事,老奴這就派人去找公子迴來。”


    話音剛落,韓老宦就吆喝著,叫來下人。


    “公子不在,那就算了,我也隻是閑逛路過,就想著來看看公子。”昌文君攔住韓老宦,有些失落道。


    “有勞昌文君惦記,公子若是知道,心裏定會十分欣喜。”韓老宦順勢擺了擺手,讓還沒有走到近前的下人離開。


    表麵上笑吟吟地和昌文君交談著,實際上,心中對他的提防,絲毫不少。


    實際上,兩家住的不遠,但昌文君除了前幾日跟著太後來過一次,就根本沒有單獨來拜訪過一次。


    今日天降稀客,韓老宦能夠王宮裏活大半輩子,也算是半個人精,一眼就看出來,熊顛另有目的。


    他就那麽不偏不倚地站在熊顛的麵前,擋在他和那些木匠中間。


    熊顛微微側著身子,往後麵看了一眼,也隻是一眼,便被挪動身體的韓老宦擋住了視線。


    “昌文君公務繁忙,老奴恭送昌文君!”韓老宦朗聲道。


    “老宦你太過小心了,我此來並無惡意。”


    熊顛苦笑道。


    “老奴不過個奴仆,一切都是為了公子考慮,還請昌文君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看著韓老宦一步不讓的樣子,熊顛無奈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我這裏有件東西,你好好存放,等公子迴來後交給他。”


    熊顛交叉在一起的雙手伸出來,手裏拿著一個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木盒。


    木盒倒是極為普通,就是尋常人家使用的那種。


    看上去不算是多好的物件,勝在一個嶄新。


    應該是第一次使用。


    韓老宦彎著腰,畢恭畢敬地接過木盒,不動聲色地收了起來:“昌文君但請放心,公子迴來後,老奴一定親手將此物原封不動地交到他的手中。”


    “如此最好。”


    熊顛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韓老宦,毫不猶豫地地轉身出了小院。


    走在迴府的路上,站在人來人往的行人當中,熊顛環顧四周,仿佛是在找什麽人一樣。


    來迴掃視數次,目光有些黯淡,看樣子是毫無收獲。


    熊顛這才隨著人流,鑽進一條小巷子裏,登上早就在那裏等候的馬車。


    他坐在車廂裏,重重歎息道:“希望暗中沒有黑冰台的人跟著。”


    黑冰台雖然神秘,但各國高層,都知道它的存在。


    這是由曆代秦王親自執掌,懸在六國高層頭上的一柄利劍。


    此刻,熊顛最後悔的事,就是暗中看到了成嬌暴打熊啟的場麵,更是在現場撿到了成嬌的玉佩。


    當他察覺到王上很有可能早就知道此事,而華陽太後也不甚關心,熊顛就有種強烈的感覺,他被人盯上了。


    所以,一出王宮,便親自將玉佩送了迴來。


    雖然這麽做,是在告訴成嬌,他是個知情人。


    可也能夠向王上傳達信號,表明自己會守口如瓶,絕不外泄。


    “去最近的醫館,抓些方子迴去。”熊顛坐在車上,發出沙啞的聲音。


    ……


    “你是說,成嬌第一次見到李斯,就讓李信把他打了一頓。”


    嬴政雙手按住案幾的邊緣,麵前放著一卷完全打開的竹簡,他低著頭認真閱覽。


    “臣問過李信,確實如此。”


    “李斯本是相邦門客,挨打之後,不僅沒有恨上公子,反倒是主動找到公子,想要改換門庭。”蒙恬客觀陳述著。


    他不僅沒有夾帶私貨,甚至連心中的疑問,都沒有說出來。


    “策論寫的不錯,一些細節的地方,還需要問過李斯,才能評定如何。。”


    嬴政自說自話,隨手將李斯的那份策論卷了起來,放在了一堆竹簡上麵。


    而後,又從那一堆裏找到一卷竹簡,舉在空中,朝著蒙恬晃了晃,說道:“此文名《五蠹》,寡人初讀,驚為天人。”


    “寡人記得蒙毅最愛法家,常常抱著秦律,愛不釋手,你把這個帶迴去,對他學習法家,大有裨益。”


    嬴政對蒙氏一族,多有偏愛,時不時將宮中藏書借給蒙毅閱覽。


    這次,蒙恬和往常一樣,以為隻是一卷普通的竹簡,接過來後便隨手打開。


    直到他看見,裏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對此卷的注解。


    蒙恬才知道這份竹簡的重要性,迅速把竹簡卷起來,放迴到嬴政麵前的案幾上,推脫道:“蒙毅不過是懵懂少年,配不上王上如此厚愛,請王上收迴手劄,臣會為其另尋《五蠹》。”


    “不過是一篇文章,與我大秦未來的棟梁相比,算不得什麽!”


    “將來你與李信隨軍出征,為我大秦征戰四方,寡人難不成要因為虎符珍貴,而深藏宮中,讓你們去與六國單打獨鬥?”


    嬴政的道理,蒙恬聽得懂。


    想讓將領,為大秦征戰沙場,討伐六國,就要給他們自主的兵權,充足的兵力。


    同樣的道理,王上看重蒙毅,希望把他培養成秦國棟梁,就不會吝嗇一篇文章。


    盡管蒙恬在心中仍舊認為,不過是一篇文章,去別的地方找來也是一樣,蒙毅不敢奪取王上的心愛之物。


    但,嬴政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蒙恬也不會不知好歹地繼續推脫,他重新將竹簡拿在手中。


    隻是,沒有初拿時的輕鬆與隨意,蒙恬捧著似有千鈞重的竹簡,正色道:“臣會告知蒙毅,讓他將此卷,視為珍寶。”


    “商君之後,唯有韓非,蒙毅是法家,他定會珍視。”嬴政眼中有光,十分自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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