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女子,李東的心突然就一緊,這時候他才明白一件事情,感情就在這風裏雨裏,在這平平淡淡中,似乎身邊的人都是那麽的平常,平常都已經習慣了,但這遽然間想要離開,才發現,感情這個平淡的伴隨自己的人,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站起身,走近了狹窄陰暗的船篷,卻又突然間讓他一愣,因為隻是這短短的時間,混亂的船篷裏,這時候竟然是幹淨無比,所有的東西隻是在這女子的手中就像變魔術一樣,變得井井有條,變得讓人賞心悅目。


    “你先等一下,一會兒飯就好了。”女子一邊忙碌著,一邊對她隨隨便便的說,這句話,是這五年中每一天都要說的,但也是這五年中,兩個人幾乎唯一的一句話,但這時候聽在李東的耳中,卻是如此的溫馨。


    “你過來坐一坐,我和你說點事情。”


    女人的身子就一僵,但還是溫順的坐在了他的身邊,李東就用胳膊環繞住她,這是難得的溫柔,這個女子也就順勢將頭靠在了李東的肩膀上。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其實不是一個打魚的,我的出身是一個軍人,在戰場上殺過人,立過功,後來我的主公因為我的忠誠,讓我成了主公的一個家丁,封我為錦衣衛千夫長。”


    “千夫長是官嗎?”


    李東哲驕傲的點點頭:“是官,不但是官,而且除了我們家主公以外,我是見官大三級。”


    “你家主公是誰?”


    “就是名聲赫赫的幽州牧呂鵬。”然後李東就開始絮絮叨叨的跟他講呂鵬,跟他講自己的戰友,講自己的家人,講一切想起來的事情。


    這個女子就黯然神傷:“這麽說,你要迴幽州了,幽州是人間天堂,可惜,我是沒有福分去了。”


    李東就難得的哈哈大笑:“你為什麽沒有福分去呢?你是我的妻子,我走到哪裏,你就要跟著我去哪裏,將來我萬一上戰場戰死了,我還要你給我燒香上墳呢。”


    女子就猛的揚起臉,靜靜的看著李東,好久之後,淚水就不由滾滾而下,好一陣之後,再次低頭:“我是江南的女子,我的父母一家的墳塋都在江南,我的根在江南,所以,我不想去北方。”


    李東就黯然了,輕輕的鬆開了摟著這個女子的肩膀,兩個人就默默的再次不出聲了。


    “你等一會兒,飯馬上就好了。”女子就站起來,繼續像往常一樣說著這句話。


    李東就悶著聲嗯了一下,就像往常一樣的迴答。


    天色暗下來了,點起了昂貴的油燈,李東展開了他手中的指令:“長江主公座駕領受任務。”


    呂鵬看著眼前的這個漢子,他真的就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在江南的錦衣衛指揮使,掛銜兒軍侯,軍中職務千夫長,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漁夫,還是混的最落魄的那種。


    “難道我們的錦衣衛,你的住所不應該是在建鄴嗎?當初我也規定,像你這樣級別的人,是有一筆辦公的費用的,你完全可以在建鄴用這筆辦公的費用,打理出一片買賣,卻怎麽混得如此落魄?”


    李東將身上沉甸甸的包袱交到呂鵬的手中,向呂鵬解釋道:“當初我們分配錦衣衛任務時候,對江南沒有怎麽重視,我雖然是錦衣衛千夫長,但我的手下就沒有一個人,還有,我領受的任務也簡單,就是繪製長江各個水道的地圖,所以隻能一隻漁船,四海為家。”


    接過那個沉甸甸的包袱,呂鵬一邊打開,一邊理解的道:“當初我們的工作重點是在北方,對於南方,我們根本沒有任何利益和勢力上的連接,所以我們有限的資金也就都投入到了北方,倒是苦了你們這個南方的。”


    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包袱,裏麵是厚厚的一疊地圖,最下麵的已經發黴蟲蛀,最上麵的卻是嶄新,一層層的看過來,長江水域的詳細地圖就在這裏,展現在呂鵬的麵前。


    呂鵬對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放下這些地圖,輕輕的拍打著:“從這些地圖上來看,你做事是非常上心的,你是一把好手,沒有因為這裏不被重視而就懈怠了,既然如此,我決定將你調迴北方,委以重任。”


    李東就感激的給呂鵬跪下,磕了一個頭之後,站起來的時候卻搖頭苦笑:“感謝主公的關懷,不過主公的好意屬下領了,如果江南還有任務,就交給屬下繼續做,如果江南沒有任務了,屬下請求解職,踏踏實實的在這江南做個漁夫。”


    呂鵬就莫名其妙的問道:“為什麽?”


    李東就向外麵,招唿了一聲:“家裏的,進來拜見主公。”隨著他的話音一落,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就低著頭小步的進來,見到呂鵬,感覺到有些手足無措。


    李東就拉著她的手,將她緊緊的拉在自己的身邊:“我不打算再迴北方了,因為我在這裏已經有了根,有了依托。”


    那個女子就驚訝的看著李東,好久好久之後,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嗚嗚的哭泣抽噎。


    呂鵬的眼角不由得一紅,然後笑著對著李東道:“好啦好啦,你的行動證明了你對我的忠誠,我的試探也讓我知道你能夠繼續勝任,所以我決定,因為局勢的需要,江南的錦衣衛要大力發展,我和你們的上司已經決定了,在江南單獨成立錦衣衛的一個分支,剛開始我還對人選問題表示擔憂,現在我已經決定,這江南錦衣衛的分支就交給你掌管,人數上就暫定5000,你就在許傑先生的下麵,負責管理這五千兄弟,好好的做吧,我希望江南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這個巨大的驚喜,將李東徹底的砸暈,好半天才醒悟過來:“主公不調我迴北方了?”


    呂鵬就笑著指著這個女子道:“我怎麽能棒打鴛鴦呢,好一對苦人,我會給你們幸福。”


    說完,就安排他安頓了這個女子,然後帶他來見孫權安排的導引。


    孫權派在自己手下的是一個軍侯級別的,官階不大不小,作為一個隨時觀察的人是再恰當不過,如此一來,就免了呂鵬的尷尬難堪。這個人也的確做到了,自己就是長著一雙耳朵,兩隻眼睛,每一次呂鵬想要征求他的意見,或者是請他指點一下水道水文,這個家夥都是唯唯諾諾的笑著道:“屬下實在不懂,屬下實在不同,屬下不是當地人,屬下是火星人。”


    最終呂鵬也就放棄了,但好在李東來了,李東在江南五年的確是盡職盡責,現在他已經成了這個長江水道最稱職的導航員,對溝溝岔岔,竟然都是了如指掌。


    由於要遊走長江水域各地,對那些水匪更是了如指掌,而提起甘寧,李東更是熟悉的很,因為那個家夥還看上了這個當時表現的非常幹練,而且不由自主的就帶著殺氣的家夥,要拉他做小弟,還許諾他給他一片地盤收保護費的。


    結果李東為了繪製各地水道地圖,當然沒有答應,結果後來甘寧還專門派人找過他,最終那個人迴答甘寧的是,那個李東,廢了。這才作罷。


    對於這樣的小插曲,呂鵬就驕傲的點評:“也算他甘寧甘興霸有眼光,天下誰不知道我手下的人,個個都是人才精英,就給我們一個小弟做,真的是狗眼看人低,將來,這長江流域的總瓢把子,就是我手下的愛將李東的了。”


    李東就笑笑,繼續說他的事情:“甘寧甘興霸自從從巴蜀東來以後,利用他巨大的名聲,強大的武力,再加上這個人的心機深沉,不過是短短三年的時間,就蕩平這長江五湖的水匪,真正成了這一片的無冕之王,隻要他登高一唿,在這長江之上,聚攏上10萬水賊是沒有問題的。”


    呂鵬就點點頭,三國數一數二的名將,有這樣的能力也不足為奇,就看當初他在長江口外攔截自己的陣勢,就說明了這一點:“不過可惜,10萬水賊又如何?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在長江口外,我已經領教了他的本領。倒是通過那一場岸邊的篝火晚會,讓我的的確確領教了他在江南的勢力威望,這才是最可怕的,所以,為了我們將來的長遠大計,為了我們未來的商業勢力能夠順利的進入南方,我必須趁著這隻老虎爪牙沒有鋒利之前,掐死他。”


    李東就苦笑道:“主公不要小看了這個甘寧甘興霸,他不但是老虎,而且還是一隻極其聰明的老虎,想要抓住它,如果他不出現的話,我們是沒有辦法的。”


    呂鵬就笑著對李東道:“前幾天,他扣壓了我們一隊商船,他幾乎殺了商船上所有的夥計船夫,但卻獨獨留下了這個船隊的貨主人,這件事你怎麽看?”


    呂鵬的這種跳躍式的思維,讓李東一時之間還難以適應,但主公提出這個問題,絕對是對自己的一種考量,李東就略微一沉思,就沉聲的迴答:“甘寧甘興霸縱橫長江流域多年,雖然成就了一番水上霸業,但也養成了他極其驕傲自負的性格,這倒是可以被我們利用。”


    兩個人這一問一答,視乎是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兩個人的心中卻是相通的。


    呂鵬就道:“你有如此見識,我就可以放心的將江南分支交給你了。”這個權力非常大,這個位置也非常重要,現在呂鵬將他交給李東,才算是真正的放心了。


    李東隻是淡淡的彎腰,然後繼續說:“既然甘寧截了我們的商船,而且放迴了貨主,再配上他驕傲的性格,這說明,在長江口被主公痛揍了一番,他甘寧並沒有吞下這口氣,乖乖的跑迴到劉表那裏去躲避風險,而還是心有不甘,準備繼續在這長江流域上和主公較量一番。”


    “你說的對,他的這個舉動,並沒有因為我在那次篝火晚宴上答應那些世家大族的懇求放他一馬,而就善罷甘休。”


    李東就道:“主公耍的好手段。”


    “怎麽說?”呂鵬就饒有興趣的問道。


    “主公故意在那個晚宴上放出放甘寧一馬的風聲,想來那些世家的人會第一時間上甘寧麵前邀功請賞,而以甘寧那驕傲的性格,主公對放人一馬的做法,卻恰恰激起了甘寧繼續和我們周旋下去的鬥誌,並且完全有可能被甘寧誤解,認為我們是向他示弱。”然後就很疑惑的看著主公:“難道原先甘寧就被主公注意到了嗎?”


    呂鵬就淡淡的迴答:“一個水賊,我幹什麽要熟悉他,我很閑嗎?。”


    “如果主公對這個人不是很熟,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巧妙手段呢,這比激將法還更高明,這需要完全掌握對手的性格,若是主公與此人不熟,那主公真是天人。”


    由於多年脫離了官府衙門,李東在江湖上自由自在慣了,所以說話上也就沒有了官場上的那種上下尊卑,更沒有那種戰戰兢兢的感覺,真的是想什麽說什麽,不過這倒很得了呂鵬的胃口,整天和那些人說一句要留半句,然後雲山霧罩,讓你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麽的官僚們相比,和這個李總說話卻輕鬆得多了。


    對於李東這種接近無理的說話方式,呂鵬就根本沒有往心裏去,自己是穿越人,掌握三國最有名的戰將的脾氣性格,在那個知識爆發的年代,根本不是任何問題,就是你想不了解都不成。


    但這些話不能說,也不想解釋,於是就順著自己的話題繼續說:“我這一次的目的,就是務必將甘寧甘興霸在這一片水域將他殲滅,為我們將來大軍南下統一江南,掃除一個南方的水戰名將,所以我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專心的對付他。”然後神態輕鬆的道:“好在這個甘寧並沒有讓我失望,他並沒有因為我的一時失手,打他打得過份而嚇得逃迴劉表的雞窩裏去,他不迴去就好辦了,劉處已經上劉表那裏去走動,但是這樣一來就不耽擱我繼續打他,因為他不在劉表的管轄範圍之內,我完全可以確認,他就是一個水賊,賊來要打,這是一個普通百姓都要守望的責任,我作為堂堂的大漢將軍,當然責無旁貸。”


    李東第一次領教了自己主公這種沒理辯三分的能力,但是他認為這是應當的,隻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麽樣的理由都可以找,實在沒有理由,那完全可以編造一個嘛。


    “而他這次打劫了我的商船,就是要向我示威,就是在向我宣戰,所以現在我根本不擔心找不到他,隻要我再耐心的等他兩天,他一定會來找我的。”然後就伸個懶腰,站在船頭,遙望著自己營地外那一條孤零零的漁船,呂鵬道:“在後麵我準備了一些布帛還有柴米油鹽,你拿去吧,可別委屈了一個好女子。”


    李東就感激的給呂鵬深施禮。


    呂鵬就笑怪著:“我將江南分支的指揮使一職交給你,你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謝我,我不過是給那個女子幾匹布帛,你卻真心誠意的感謝我,卻不知道為什麽。”


    李東就笑著迴答:“因為這個女子是我的根。”


    呂鵬就理解的笑了,然後徹耳傾聽,因為在那艘小船上,有一陣陣悅耳的江南小曲,正在歡快的唱著,讓人聽著賞心悅目,聽著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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