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上,歪歪斜斜的插著幾杆旌旗,歪斜著幾個老弱士兵,無精打采的看著遠處。


    一個軍候按著腰刀,有氣無力的靠在城垛口上,望著已經顯得空蕩蕩的城內街巷出神。


    一個相熟的老兵湊上前來,對這個軍候道:“將軍,您說,這次州牧大人幹什麽要討伐我們幽州的中郎將啊?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這不是自相殘殺嗎。”


    現在的幽州城,州牧大人帶著全部的文武將士走了,原本被安排防衛幽州城的從事趙大人,也在昨天晚上的時候急匆匆出了城,去追公孫從事去了,到現在都沒迴來,現在的幽州城,幾乎就沒有主事的了,大家想說什麽就可以隨便說什麽,沒有人去責怪你,監督你。


    這個軍候就橫了這個老兵一眼:“我哪知道為什麽?這天下已經亂得讓人莫名其妙,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那是天天戰亂日日死人,誰說的明白理由?”然後又長歎一聲:“誰又能管什麽理由?打了就是。”


    這個老兵就長歎一聲:“頭些年,日子雖然艱苦,但大家還能安生,隻要老天爺能賞幾場透雨,大家還能活命,可是現在好了,這你打我,我打你的,今日征兵,明日抓丁,後日拉夫,即便是風調雨順,地也種不上,飯也沒得吃,大家隻能流離失所,四處逃荒逃難,唉——什麽世道啊。”


    這個軍候也跟著長歎一聲:“什麽世道?這什麽世道?現在你我就算幸運的,能夠不當民夫當個兵,雖然老官們答應咱們的軍餉,那就是沒有影子的事情,但多少有口飯吃,雖然吃不飽,但也不至於餓死,咱們就知足吧。”


    這個老兵也就欣然的點點頭:“是啊,你看那些民夫,不但活計繁重,而且鞭打受罵,還要自備吃食替大軍做事,也不知道這戰爭到底什麽時候結束,就這耗費自己家糧食,就會讓許多人餓死在路上,逼迫的他們身後的家小走投無路,往往戰爭牽連起來,就會塞給他們一個木棒,讓他們上陣,最後死在哪裏都不知道,真是可憐哪。”


    這個軍候就搖頭苦笑:“天下人可憐的太多了,我們這些小人物想可憐也可憐不過來的,還是護著自己才好啊。”


    正在兩個人無聊的聊天的時候,身邊一個半大孩子,抱著一把和他人一邊高的大刀,揚著臉問道:“這次州牧大人若是戰敗了,我們該怎麽辦?”


    那個軍候就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怎麽辦?涼拌,州牧大人給我們飯吃,我們就替州牧大人站崗放哨,公孫瓚將軍勝利了,他給我們飯吃,我們就替他巡更瞭望,我管他是誰呢,隻要他們給我們飯吃,能讓我暫時活下去,我就替誰做事。”然後大大咧咧毫不顧忌的說道:“但讓我替他們賣命,我還不願意幹,我比你們的待遇強一些,但是一天兩頓糙米飯,還不至於讓我用命去給他。”


    這樣直白的表露,不但沒引起周邊人的驚訝,反倒大家一起點頭稱是。


    就是,當官的還好些,一天還能吃飽,而這些普通的士兵,不過就是兩個窩頭,一碗菜湯,就為這兩個窩頭,一碗菜湯就把命賣給他,實在是不值得。


    “我聽說,南麵的呂家軍待遇真的好,不但一日三餐頓頓吃飽喝足,而且五天還有一頓肉吃,我聽說上次就在這幽州城下,他們和公孫瓚打了一架,當時那馬肉啊,吃的那些呂家軍的士兵都開始反胃。”


    說這話的時候,這個士兵是滿眼的羨慕嫉妒恨。還不忘記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上一次吃肉,那還是在小時候的事,是老爸打迴來一隻野兔,那個味道一直讓30年後的自己依舊流連忘返。


    “如果我要是能夠加入呂家軍,就為那能日日吃飽,為那五天一頓肉,我就可以把命交給他。”


    對於這樣沒有出息的話,周邊的老弱士卒竟然一起連連點頭,下層人對生活的奢望不大,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吃飽,就完全可以讓他們不顧一切了。


    “我可是聽說了。”一個屯長也湊過來,神秘的向大家道:“我可是聽說了,現在呂校尉那裏,真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富足,隻要去他那裏,立刻就會得到承包一輩子的土地,而且,隻有稅沒有賦(稅是稅,賦是徭役,這是兩個概念)那地稅也低的可憐,每畝地隻要一百斤糧食,官府要做什麽工作,全部要支付給那些人工錢的。”


    “是嗎是嗎?”周邊的人就立刻圍了上來聽新奇:“天下哪有這樣的事情?你不要在這裏胡言亂語。”這個軍候就笑罵一聲,現在也沒有上司在,大家都是一鍋裏攪馬勺的兄弟,說什麽和聽到什麽?也就沒有必要上綱上線。


    “我的軍侯大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在我們校尉大人的治所內,不但發放給百姓士兵土地承包,而且還給自留地,這可是規定不收租稅的,但就是規定三年內要種那個山藥。”


    這時候,一個老兵湊上前來道:“種山藥怎麽了?在咱們校尉大人的治所之內,種山藥,那簡直就是發家致富娶兒媳婦的好辦法,大家不知道吧,現在在那裏,一畝地能出山藥五六千斤,而一斤山藥的價格,快追上一斤穀子的價格,也就是說,現在在校尉大人的治所內,一畝地山藥等於是我們這裏兩千畝土地的出產了,我就有一個遠方的親戚,當時實在是窮得走投無路,悄悄地跑到了那裏,現在已經富得流油,就在前幾日,還悄悄的給她娘家的侄子,捎來了一筆銅錢,還悄悄的勸他們,去校尉大人那裏去呢。”


    這些事情,雖然有些誇張,但的確現在一畝山藥的收入,已經遠遠大於正常土地的產出,大家都知道,到什麽時候,工業的原材料,都要比農產品價格要高,這也是不爭的事實,現在,呂鵬已經開始限製大家種植山藥,一來怕原料過剩,再次出現穀賤傷農,最主要的是,大家都去種植山藥,那麽真正的糧食也就出現匱乏,將來會又一次出現糧食大饑荒,什麽事情過猶不及,都要有個平衡。”


    在城牆上所有的將士,都開始羨慕憧憬著校尉大人治所下百姓的富足,大家就都隻能沉默。


    好久之後,一個低沉的聲音歎息道:“什麽時候,校尉大人治理幽州就好了。”沒有人迴答他的問題,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這種感歎。


    正在這時候,一個麵朝外麵的士兵突然高叫道:“軍侯大人快看,東麵有一支軍隊過來了。”


    這個軍侯就豁然轉身,緊張的扶住城牆垛口,向東麵張望。


    在東麵的地平線上,巨大的煙塵滾滾而起,隆隆的馬蹄聲,踐踏的大地都在瑟瑟發抖,一杆火紅的大旗,正在迎風飄揚,上麵一個大大的呂字,讓所有的人驚愕無比。


    大家都知道留守自己的目的,那就是上司們要防備呂鵬,可是現在,幽州的校尉呂鵬來了。


    這時候,一個盡職盡責的士兵大吼大叫:“快快,快拉吊橋,快關城門。”


    而圍在這個防守東門的軍候身邊士兵,卻都拿熱切的眼睛望著這個軍候,等待著這個軍侯的命令。


    這個軍侯就望了望圍在自己身邊四周的兄弟們,然後再看一看蕭條的幽州城內,轉過頭,再看了一眼城外那火紅的旗幟。


    突然上去一腳,直接踹翻那個多事的士兵:“是幽州校尉大人迴來了,是幽州校尉,是我們的頂頭上司,難道你小子還想以下犯上嗎?”


    然後也不看那個一臉委屈的家夥,對著身邊的兄弟大吼道:“趕緊打開城門,放下吊橋,我們一起去迎接校尉大人迴歸。”


    半刻鍾之後,幽州的四座城門,已經變幻了大王旗,火紅的呂字大旗開始在這座城池上迎風招展——那是相當的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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