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坐在自己的書房裏,就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翻看著自己麵前的竹簡,不過卻是看得越來越心煩,最後長歎一聲,將麵前的竹簡推開,然後仰臉望著房頂默默無語。


    出身寒門,以自己的德行而聞名鄉裏,被太尉府征辟,推薦為茂才,後來被選為侍禦史,本來以為,自己憑著一身本事,報效這個國家,然而卻事與願違,就這樣,京師之內,朝堂上像,看到的是閹黨肆虐,百官噤聲,一個個攀炎附勢,貪婪享受,將這一個好好的大漢朝堂,弄得是烏煙瘴氣,隻是自己官微言輕,隻能看著這個大漢朝廷,煙塵滾滾的向滅亡奔去,自己卻無能為力,這讓田豐對這個朝廷越來越失望。


    本著眼不見心為淨的心態,不與那些行屍走肉同流合汙,憤而辭官,迴歸故裏。


    但在內心裏,田豐還是心有不甘,州牧韓馥上任,為了招攬名士為己所用,培養自己的班底勢力,聽聞自己大才,幾次征辟,自己不得不再次出仕,本來以為韓馥禮賢下士,在他的手下能有一番作為,卻不想,這個韓馥也不過是徒有其名,裝腔作勢,自己幾次直言麵柬,不但不被采納重用,反倒對自己心生厭惡,雖然給了一個別駕的名號,卻對自己束之高閣,可惜自己一腔抱負,依舊隻能是一場空歎。


    這時候不得不讓他想起前幾日,袁紹派來手下心服,說服自己投奔的事情,袁紹家,四世三公,家族勢力龐大根深蒂固,在這個亂世裏,肯定能有一番作為,是不是自己轉頭他處,就能讓自己施展一番?


    正在糾結的時候,突然聽到院門外,自己的老仆人似乎是與門外的某個人說話,田豐就估算了一下時辰,快到三更了,都是這個時辰了,還會有誰來拜訪自己?於是就對門前的老仆人問道:“門外是何方訪客?”


    老仆人就接話道:“啟稟老爺,門外有一個先生說是您的故交,晝夜來訪,請求一見。”


    “故交?”田豐實在是想不起什麽樣的故交,能在這個時候來見自己,但按照文士的訪客之道,深夜裏拒人門外是沒有禮貌的,於是田豐就吩咐道:“既然是故人來見,那就快快請進來,外麵春寒料峭,別傷了故人的身體。”一邊說著,就一邊站起身來,穿上鞋子披上衣衫,直接迎了出來。


    剛剛走到明堂的門前,就看見老仆人提著燈籠,引著一個文士打扮的漢子施施然進來,那個漢子的頭臉,隱沒在漆黑的夜裏,也看不清楚。遠遠的看到田豐站在明堂的台階上,就立刻拱手笑著道:“田先生萬安,故人前來打擾,還請恕罪。”


    看到對方神態舉止文雅,禮數周到,田豐也就趕緊下了台階迎接,將來人引進了明堂,仔細看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心中就不由得驚訝。


    結果這個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看到田豐臉上的驚訝之色,幹脆哈哈一笑:“冒充故人,卻是我的不該,不過我暗夜來訪,卻是來搭救田先生。”然後麵色一整:“田先生,你的大禍到了。”


    聽到這一句話,田楓的心中就不由得一陣冷笑,這一定又是一個到自己門下撞木鍾的,這時候的士子,為了引人注意,好做大言,正所謂語不驚人死不休,每一次見到別人,都要先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來,以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田豐就將袍服一甩,然後施施然坐迴到自己的席子上,用手輕輕的挑動眼前的燈心,淡然道:“我在家中安坐,哪裏會有禍事降臨?先生妄言了。”


    結果這個人卻嚴肅的道:“我且請問,前日亥時,袁紹是不是派出手下與先生相見?你是不是收了袁紹手下帶來的重禮?”


    田豐一愣,轉而解釋道:“確有其事,不過那人是在袁紹手下我的老鄉,帶來的也不過是一些家鄉土產,最多也就值三五百錢,這難道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嗎?”


    那人卻哈哈一笑:“但在有心人的眼裏,你的老鄉卻是袁紹的心腹,他送給你的那盤糕餅裏,藏著卻是金葉子,他送給夫人的那些胭脂水粉裏,卻是珍貴無比的金銀珠寶。”


    田豐就大驚失色,立刻辯駁道:“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來人卻淡淡的笑道:“可是州牧大人若是相信了這個謠言呢。”


    田楓就愣住了,然後額頭上就漸漸的冒出了冷汗。韓馥雖然多次征辟自己,但此人現在卻防著自己,這是人盡皆知的,以韓馥的心態,絕對會這麽想。


    韓馥如此想,那事情就壞了。


    “州牧的心胸您是知道的,你認為他會不相信嗎?”


    田豐愣了很久,然後輕輕的點頭,卻是什麽話也沒有說。


    這個人就直接跪坐在了田豐的麵前,雙手按住桌案:“如果州牧大人認為你收受了袁紹的賄賂,準備和袁紹裏應外合,搶奪下這一州之主,你認為州牧大人會怎麽處置與你?”


    田豐就越聽越心驚,臉色就越來越蒼白,但依舊不相信對方說的話。


    對方再次探出身子,嚴肅的對田豐道:“據我確切的情報消息,不出兩個時辰,韓州牧就將派人捉拿先生下獄。”


    田豐就笑了,自己也不是三歲的孩子,就憑你一句話,就說州牧派人抓自己這個別駕,那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結果這個人笑著伸出手:“不若你我打賭任何?”


    人天性愛賭,一聽說打賭,田豐就來了興趣,於是就笑著問:“怎麽打賭?”


    這個人就道:“你道院子外麵有一酒樓,暗夜無事,我們不妨去酒樓上暢飲,然後坐在那裏看這裏的情況,如果兩個時辰州牧沒有動作,那先生就平安了,如果州牧對先生不利,那麽先生也證可以躲過一劫。”


    這個賭注有意思,似乎無論輸贏,自己都有好處,於是田豐也爽快,豁然起身,對著那個年輕人道:“那我們就賭一賭吧。”


    對於田豐的爽快,年輕人倒是一愣:“難道你就不怕我綁架了你?”


    田豐哈哈一笑:“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在鄴城綁架我這翼州別駕,難道你能逃出鄴城嗎?還有一個。”然後狡詐一笑:“你說的那個酒樓,其實與我交情深厚的,你若是敢輕舉妄動,那些夥計就會第一個拿下你。”


    這個年輕人就爽朗一笑:“這卻是正好,當初我選擇這裏,便是看著這個條件。”


    言罷,兩個人也不廢話,就那麽從容的連炔出門,田豐吩咐老家人一聲:“若有人問,就說某出門訪友去了。”然後直奔對麵的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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