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小時的長途飛行, 和鬆弛假期後遺症,使耿樂完全跟不上蘇陽的節奏,電話那頭靜了片刻。


    耿樂剛從機場到家洗完澡,髒衣服隨手丟進洗衣機, 按下啟動鍵, “說來說去, 你覺得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資金?如果你真的看好這個項目,資金不是問題。另外,這麽急著讓我迴電話就為了說這個啊?”


    蘇陽理解不了他的腦迴路,問道:“不然還能說什麽?”


    “別裝傻,你知道我想說什麽。”滾筒洗衣機轉動, 響起嘩嘩注水聲,耿樂往洗衣房外走,直白地問,“你和餘總究竟什麽關係?”


    蘇陽眺望墨色夜空,有閃耀的星星點綴, 與地麵浩瀚城市燈火交相輝映,四周一片安靜。他清透的嗓音透過聽筒傳出:“如你所想, 親密的關係。”


    耿樂八卦地追問:“有多親密?”


    蘇陽不答反問:“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我關心你還不行麽。你真的有夠奇怪, 放著這麽大一個資本不去仰仗, 反倒在這邊…………”


    他的話還沒說完, 便被蘇陽打斷:“停, 打住。我說過,不想關係太複雜。更別說這才剛開始,我成什麽人了。”


    耿樂一直就不認同他這種觀點, 吐槽他:“會不會是你自己想太多。孩子都有了,還算得清嗎。”


    “跟你說不清才是真的。”手機從右側換到左側, 蘇陽右手指尖一下下輕點陽台護欄,這是他猶豫不決時的習慣性動作,“你是不是……‘那個’經驗挺豐富的?”‘那個’兩字咬字因難以啟齒而含糊不清。


    其實蘇陽那次特別快意外事件後,有特意關注查閱過相關網頁,但網上吧人均一小時打底,一夜沒個五六七八次都不好意思敲鍵盤,不具任何參考性。而他發育懵懂的年齡又念書又為生計奔波,母胎單身自我疏解極少,甚至連個能說這種隱私話題的朋友都沒,相關知識和經驗約等於零。


    耿樂身後還有洗衣機運作的幹擾音,沒聽清更沒反應過來,“什麽?什麽玩意兒?”


    蘇陽心一橫,咬住後牙槽說:“就是‘玩具’那種經驗。”


    “你是古代人麽?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直接說的。”耿樂十分無語,“你想知道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般一次多長時間?”


    “一小時打底吧。”


    蘇陽:“…………”


    耿樂見他沉默,主動要求:“你不問我一晚上幾次嗎?”


    蘇陽機械地重複:“一晚上幾次?”


    耿樂:“五六七八次吧,看心情,也看狀態。”


    “………………”蘇陽,“。”


    耿樂琢磨過味兒來,“怎麽突然問我這些,你是不是不行啊?要不要我幫你推介點幫助工具?”


    不知道是被他這句話嚇的,還是被風吹的,蘇陽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單臂抱住自己來迴地搓,“算我多嘴,你就當我沒問過,行嗎,掛了。”


    蘇陽單方麵強勢掛了電話,正要往臥室走,邊走邊迴憶昨晚披過的毛衣在客廳還是書房。餘淵迎麵走過來,手中抓著蘇陽的開衫毛衣。


    蘇陽怔愣了下,心虛地輕聲說:“你怎麽知道我想進來穿件衣服?”


    “我在客廳看到你在陽台站了很久,傷口受涼不好。”餘淵舒展開衣領,替蘇陽穿上,“跟誰聊這麽久?”


    見他這麽說,蘇陽徹底打消了顧慮,心虛地主動投懷送抱,雙臂環住餘淵,略過不能說的,“是耿樂,聊了聊工作上的事。對了,明天還要外出,晚上應該迴來比較晚。”


    餘淵攬住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問:“讓司機送你?”


    蘇陽在他懷裏搖搖頭:“不用,放心吧,沒那麽嬌氣,輪流著開,一個多小時也不累。”


    兩個各懷心事,氣氛算不上太好,甚至有些微妙。但即便如此,也十分珍貴,沒獨處幾分鍾,門外一串亂七八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小白對這種好朋友抱在一起的場麵已經習慣了不少,本著打不過就加入精神,一口氣衝上前,“我也要抱,我也要抱!”由於身高劣勢,隻能抱到爸爸們的腿,著急地踩在餘淵的腳上使勁往上夠。這一刻,令他深刻認識到好好吃飯的重要性,他迫切想要腿變得很長很長。


    蘇陽鬆開手俯身想去撈兒子,被餘淵製止了,“我來。今晚我帶他睡,省得壓到你傷口。”


    小白很是失望,“啊?為什麽?我才不要。”下一秒才反應過來爸爸受傷了,但他聯想到的是先前餐桌上父親說的話‘因為你爸爸他不乖,說謊。’


    故而怒目,一臉憤懣地指責起餘淵:“父親,你怎麽可以打叭叭呢。雖然叭叭說謊是不對的行為,但是你這麽兇,還打人,以後再也交不到朋友了。”


    教訓完餘淵,又很狗腿地轉向蘇陽:“叭叭你還是跟我做好朋友吧。我從來不打人,我每天晚上都陪你睡。”


    兩人大人:………………


    誰陪誰啊?!


    蘇陽到底心軟,最終決定哄睡了兒子讓餘淵抱走。意識朦朧中,臥室的門關了又開,繼而床墊一沉,整個人落入溫暖懷抱。他行為快於意識,本能地往裏縮了縮,低聲呢喃:“你怎麽迴來了,兒子半夜醒了怎麽辦。”


    餘淵小心避開傷口的地方,把人摟緊了,輕輕蹭著他的發頂,“沒關係,天亮之前我就迴去,兒子不會知道。”


    蘇陽的動作早就出賣了他,順水推舟,算是默認了他的行為。


    昏暗中不知過了多久,餘淵的目光一遍遍臨摹著懷裏人的臉,“你什麽時候才知道,有困難最應該找的人是我,有些問題最應該問的人也是我。”


    蘇陽在他懷裏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夢囈般答非所問:“我很行的,我才沒有那麽快。以後也會有很多腹肌。”


    餘淵無聲地勾起一抹笑,“怎麽這麽可愛。”


    蘇陽又嘟囔了一句,抑或是意識混沌中沒有任何意義的話,總之聽不清聽不懂。


    兩人相擁著一覺睡到天亮,是在一陣悲愴哭聲中醒來的。


    小白夜裏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醒,而是超常發揮一口氣睡到清晨。但即便超常發揮了,也並未等迴那個口口聲聲說天亮前就迴來的父親。


    他閉著眼在空曠的大床上滾了好幾圈,爬起身,惺忪著睡眼,揉了又揉,才認清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的事實。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感,瞬間席卷全身。抽泣著下樓找叭叭,心裏控訴父親的話,腹稿打好了一籮筐。


    哭著跑進臥室,卻看到床上相擁的雙親。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感升級成為被全世界背叛的憤怒。


    頓時更加破防,徹底崩潰大哭:“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嗚嗚………你們………為什麽…………還是好朋友……嗚嗚嗚……”


    錢忠在英國處理好一係列後續問題,風風火火趕迴來,第一時間來到公寓,進門就看到這樣一幕。他很懂地連忙抱走小少爺,又十分貼心地帶上了門。


    嚇得蘇陽立即清醒過來,僵直地坐在床上,話都不敢說了。


    門被關上,隔絕掉大半小白哭聲,他才反應過來,一把掀開橫在腰腹間的胳膊,“快起來,兒子哭了。”


    餘淵其實早就被吵醒了,隻是沒睜眼,胳膊一伸,攔腰複又摟了迴來,“還早,再睡會兒。”


    蘇陽哪還有心思睡,心急如焚道:“你還睡?忠伯剛才看到了。”


    餘淵懶洋洋睜開眼,淡定地說:“那又怎樣?”


    蘇陽一時語塞,似乎確實不會怎麽樣…………良心在被帶偏離正軌之前,及時180°急轉彎。不會怎樣個屁啊,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兒子現在傷心欲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啊!


    蘇陽狠狠踢了餘淵一腳,語氣也是充滿怒意的:“給我起來!”


    兩人收拾好,前後腳從臥室出來時,小白已經被錢忠哄好了,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但仍能從他微紅的鼻尖眼尾,窺測到剛才哭得有多激烈。


    蘇陽既心虛又心疼,走過去在兒子麵前蹲下來:“對不起,昨晚讓你一個人睡。下次再也不會了。”


    小白視線從動畫片上轉開,對著蘇陽撅起嘴巴,但怎麽都沒辦法再生叭叭的氣,沒幾秒就自愈了,恢複軟萌可愛表情:“沒關係的叭叭,你有一百次、一千次的原諒。”


    蘇陽更愧疚了,正要起身抱兒子,又一次被一旁的餘淵阻止,“我來抱,小心拉扯到傷口。”


    小白麵無表情看著餘淵,軟萌沒了隻剩嫌棄,“父親你讓一下,擋住電視了,我看不到花園寶寶了。”


    餘淵:“…………”為什麽到我這一次原諒都沒有。


    錢忠正在餐廳歸置帶來的早餐,不斷看向蘇陽,一臉有話要說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陽心領神會,走向餐廳,叫他:“忠伯。”


    錢忠抬手輕輕招了招,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來,小蘇。我給你帶了個東西,在英國的時候就買了,後來也一直沒機會給你。”


    “是什麽?”蘇陽訝然道,“謝謝忠伯。”


    “不謝不謝,以後有需要盡管向我開口,沒什麽的,不用不好意思。”錢忠和藹一笑,把用黑色袋子包裹好的東西遞出去,小小的一長條。


    蘇陽越聽越糊塗,接過來,解開層層包裹的塑料袋,定睛一看,一支藥膏,三個字,白底包裝橘紅條紋,清清涼涼,塗隱私部位的,還是國藥老字號…………


    第67章


    嘉信中心52層, 落地窗外是海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區,原本窗邊的那台星特朗天文望遠鏡,早已運迴榕園給小白當玩具了。


    十點剛過,昨天被委派給蘇陽的司機, 敲響總裁辦門。


    “進。”餘淵正在批複春拍藏品文件, 人是他讓秘書叫來的。


    司機趙俊是個三十出頭的退伍軍人, 老實敦厚但一根筋,他幾步跨到辦公桌前站定,“餘總,您找我?”


    餘淵從一堆待批文件中抬首,“昨天怎麽迴事?”


    趙俊遲疑了下 , 而後麵露難色,支支吾吾道:“抱歉,餘總,對不起。涉及商業信息,蘇先生不讓說。”


    餘淵審視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


    僅僅是短暫的兩秒, 已足夠令人高馬大的趙俊垂眉斂目,渾身寫滿順從。他正欲開口, 卻聽到餘淵誇了句:“做得好。”


    “啊?”趙俊呆愣在原地, 實在揣測不出這三個字是否僅有字麵意思, 半響才迴過神, 提心吊膽地說, “那您還有別的吩咐嗎?沒有的話我先出去?”


    “等等。”餘淵叫住他,“行車記錄儀的存儲卡拿給我。”


    趙俊心裏嘀咕了下,這樣也好, 對兩邊都好交代,也沒有違背承若, 於是應道:“好,我這就去拿。”


    十點一刻,同在一棟寫字樓裏15層的蘇陽,默契地也想到了行車記錄儀。在趙俊剛走出辦公室時,電話撥了過來。


    他連忙往迴走,敲了敲辦公室門推開, “餘總。”他翻轉手機展示屏幕,上麵閃動著‘蘇先生’三個字。


    餘淵將鋼筆旋迴筆帽,“公放。”


    “好,好的。”趙俊劃開接聽按下免提鍵,“喂。”


    揚聲器裏,是蘇陽禮貌而帶有點疏離的語氣,他說:“趙師傅,我是蘇陽,昨天中午您送我去過易江鎮。”


    餘淵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在家裏動不動發脾氣擺臉色的人,跟外人溝通起來原來是這樣的。笑意稍縱即逝,他用眼神示意趙俊說話。


    趙俊“啊”了下,一疊聲:“蘇先生,您好,您好。找我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蘇陽開門見山地問:“昨天那輛車裏的行車記錄視頻,能拷貝一份給我嗎?”


    趙俊不敢擅自做主,向餘淵請示。在看到他輕點了下頭後,忙道:“好……好的,沒問題。”


    “謝謝,那就麻煩您了。”蘇陽禮貌道了謝,掛掉電話,扭過頭,問對麵沙發上正在吃早餐的耿樂,“好不好吃?”


    耿樂一口三明治噎住,蘇陽難得殷勤,把手邊的咖啡推過去,關切道:“急什麽。”


    他慌亂地灌下一大口咖啡,順過勁來,一言難盡地說:“要不有什麽話你直說吧。這樣比被你罵還難受,好不習慣。”


    即便被懟了,蘇陽也絲毫不生氣,反而很好脾氣地問:“公司賬上還有多少資金?”


    耿樂莫名,蘇陽向來不過問財務方麵的事,但沒多想就如實告知:“嘉平那筆設計費才到賬一半,加上度假村的預收定金,還有幾個雜七雜八的小項目,勉勉強強到兩百萬。你要幹嘛?”


    “比想象中還多點。”蘇陽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那你個人賬戶呢?”


    “我自己嗎?”耿樂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且不設防地迴答:“一百多萬,畢業以後就沒要家裏生活費了,這趟出去開銷也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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