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小白先開了口,“這不是那個奇怪的大人嗎。”


    蘇陽忽地生出後怕,驚訝地問:“你見過他?”


    小白重重點了下頭,又怯生生往街對麵看了眼,“是的。有次我偷偷跑出去玩,在樹林裏,他揪住我的衣服,還兇我。”


    蘇陽側過身,擋住兒子的視線,“沒事了,以後自己一個人不要亂跑,知道了嗎?”


    餘淵晚一步出來,順著蘇陽的視線也看到了徐慎之。他按開商務車的電動門,“你們先上車。”


    蘇陽牽著兒子讓他自己爬上車,一隻腳踩在踏板上,動作遲疑一秒,還是問了出來:“他怎麽了?”


    餘淵攬著蘇陽的後背,安撫性地輕拍了下,並沒直接迴答他,而是說:“不用擔心,會安頓好他。”


    餘淵半側過臉,隻對身後錢忠微微抬了抬下巴。


    錢忠立刻心領神會,跟著安慰說:“隻管放心,一切有阿忠。”


    車門勻速合攏,汽車啟動向前,在與徐慎之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猛然抬頭。後視鏡倒映出他狼狽破敗的身影,如黑夜,如墳墓,如枯萎在泥濘沼澤間的腐木。


    商務車尾燈消失在街角,徐慎之發了瘋似地衝向馬路中央。


    錢忠眼睜睜看著他被一輛出租車撞倒,來不及阻止。


    他倒在一片水窪中,鮮紅液體蜿蜒過眼角,眼前變成模糊的一片,整個世界暗了,在意識歸於混沌的前一刻,徐慎之終於想起來“你會忘掉關於我的一切,我們從未見過,也不曾相識。”但這句話是誰說的,又為什麽而說,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了…………


    第62章


    臨近年底, 各種總結會議和年終酒會紛至遝來。再加上餘淵強行給自己放了聖誕假,需要他本人處理的工作堆積如山。迴國當天,落地將將中午時分,他沒有倒時差就直接去了公司。


    蘇陽帶著兒子在公寓休息。小白這次長途飛行比去時情況改善許多, 隻是短暫失控了幾小時, 很快便恢複。


    父子倆一口氣睡到傍晚, 卻不肯起來,賴在床上聊天。蘇陽順著摟住兒子的姿勢,捏了下他小巧挺翹的鼻尖,“可算知道了,你情緒一激動就會失控是嗎。”


    小白皺了下鼻子, 懵懂地問:“失控是什麽?”


    蘇陽想了想,迴答他:“就是你不想變成小狐狸的時候,自己變了,而且很久也變不迴來。”


    這麽說小白就聽懂了,認真地點頭:“嗯, 是的。父親說我隻要好好訓練,很快就能不亂變。”


    “真棒, 加油。”蘇陽滿眼憐愛地揉了下兒子的腦袋。


    小白拉下他的手, 一本正經起來, “叭叭, 你是不是跟父親變成好朋友了?”


    他的表情怎麽看都跟高興扯不上邊, 反倒有些憂心忡忡的。


    蘇陽被問愣住,不知如何迴答,頓了頓, “我們變成好朋友不好嗎?”


    忽然間,小白撲到他胸口上, 用臉頰親昵地蹭來蹭去,別別扭扭地說:“也不是不好。但是你都不陪我了,每次我一睡覺你就去陪父親。他把我的時間和喜歡都分走了。”


    兒子身上有股孩童特有的香味,蘇陽意識到最近一段時間確實忽略了他,既內疚又心虛,“不會的,爸爸最喜歡你。”


    小白抬起小腦袋,終於露出符合小朋友身份的天真:“真的嗎?”


    “當然,爸爸什麽時候騙過你。”他把兒子抱到自己身上趴著,“可是,你都睡著了,怎麽知道的?”


    小白嘟囔著說:“有一天睡著睡著我想起來噓噓,房間裏沒有人,然後就看到你們抱在一起說悄悄話。”


    他甚至說著還比劃了下當時的動作。


    蘇陽:“…………”


    緊閉的臥室門適時被人敲響,是準備好晚餐的羅阿姨,“蘇先生,先生剛打電話來說,晚上有應酬不迴來吃。您跟小少爺可以開飯了。”


    蘇陽衝著門外應了聲,“好,謝謝,馬上就來。”


    他伸手夠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拿過來一看,果然有條未讀信息。是餘淵半小時前發來的,告訴他不迴來吃晚飯。估計看他沒及時迴複,覺得應該還在睡覺,才又給羅阿姨打了電話。


    蘇陽迴複:【知道了,剛醒。這幾天是不是耽誤了你很多工作?】


    “叭叭,你為什麽笑?我也想看。”


    “你又不認識字,再說我有笑嗎?”剛點擊發送抬起頭,就對上一雙黑亮帶著點審視意味的眼睛。蘇陽連忙收起手機,把兒子從床上拎起來,拿出作為家長的花架子,“好了,先自己去洗手,該吃飯了。”


    羅阿姨邊界感十足,歸置好餐具就離開了。


    蘇陽給兒子盛好一碗湯,湯匙塞進他手中,“自己吃,吃完我們去商場。”


    商場對小白來說約等於玩具,眼睛亮起來:“給我買玩具嗎?”


    “昨天在樂高遊樂園不是買很多了嗎,還買?”蘇陽邊給自己盛湯,邊瞥兒子一眼,“如果睡衣也能是禮物話,倒是可以,剛好你的睡衣小了。”


    手機在桌麵上震動發出嗡鳴,來電提醒顯示耿樂。


    照理說這個時間他應該在飛機上,蘇陽半擔心半疑惑,劃開屏幕接聽:“怎麽了?沒趕上飛機?”


    “你怎麽知道?”


    蘇陽放下碗,手機從肩膀和臉頰中抽迴來,語氣嚴肅地說:“別告訴我,度假村現場勘測約的明天。”


    “又被你知道了。”


    擔心褪去,怒氣飆升,蘇陽提高音量,“你不是吧,那怎麽辦?”


    如果聲波有實質傷害,耿樂這會已經被突突了。他把手機挪開一點,“消消氣,別這麽兇,我又不是故意的。倫敦今天大霧,我在半路上被追尾了。”


    蘇陽這才注意到聽筒裏背景音嘈雜,隱隱約約有警車鳴笛傳出,忙問:“你人沒事吧?”


    “嗬嗬,有事我還會在這裏跟你打電話嗎?你的關心會不會太假了一點。”耿樂走離車禍現場,四周稍微安靜了些,“改簽了夜裏的航班,隻剩經濟艙。你還這麽兇,冤不冤啊我。也不想想是誰當初先棄我而去的?”


    “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蘇陽塑料道歉,複又拿起碗繼續盛湯,“那明天你要傍晚才到?”他在心裏盤算著明日行程,本來準備先去公司,下午想約博物館項目的經離和施工方碰麵,或許把交接會的時間改一改。


    耿樂迴:“是啊,肯定趕不上約定時間。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看改期還是怎樣?”


    蘇陽當即否定:“不要改期,我去吧,你把具體地址發給我。”


    掛了電話,退出通話界麵時,他順便點進微信看了眼,大概餘淵還在忙,信息如石沉大海。


    直到蘇陽跟兒子吃完飯,在附近商場買好兩套睡衣,才迴過來:【沒有耽誤,年底本來就忙。你們吃過晚飯了嗎?】


    收到迴複的時候,蘇陽在一家街邊甜品店。


    小白沒能如願得到新玩具,但得到了一塊戚風奶油卷,吃到一半,口中含著奶油和芒果塊兒,含糊不清地說:“叭叭,你怎麽又笑了。”


    “你吃你的,管我笑不笑。”蘇陽忍住敲兒子的衝動。


    手機屏幕上輕描淡寫的一句,他怎會看不出是在寬慰他。很微妙的感覺,令蘇陽聯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麵,也是去了類似的街邊小店,那時候餘淵嫌棄的肢體語言,高高在上的態度,以及他麵無表情說出讓他離開的話,每個細節都曆曆在目。如今卻在處處為他著想。


    蘇陽一字一句輸入:【吃過了,你兒子都在吃夜宵了,今晚讓他跟我睡吧。你那邊什麽時候結束?】


    跟著舉起手機,拍了張小白滿嘴奶油的照片發過去。


    餘淵正在一場某基金會的十周年年終晚宴上,致辭、表彰、拍賣,過程冗長又千篇一律。這樣的名利場他已經參加到麻木了。滿場名流豪客都忙著推杯換盞,相互結交置換人脈,隻有他低頭看手機,想離開的心在看到這條信息時達到臨界值。


    【現在迴去。】


    席間主辦方高層見他扣上西裝紐扣,便知他要離開了,“餘總這就走?”


    餘淵本來是衝著上次刷了人情卡才來露個臉的,雖說致辭剛結束,拍賣還沒開始,隻要吩咐秘書操作代執行便可。他站起身,梳理而客套地說:“實在抱歉,家裏有點急事。”


    這一句抱歉給足了麵子,解了場麵上的尷尬,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主辦方高管很是意外,他都這麽說了,自然不敢再糾纏,一疊聲,“沒事沒事,無妨。那便不挽留了,日後再聚,機會有的是。”


    餘淵略微頷首,半轉過身,對後排的秘書抬了抬手,將現場交接給他處理。


    迴到家時,蘇陽正在給洗完澡的兒子吹頭發,看到他迴來了,關了吹風機,“這麽快?那你給兒子講故事行麽?我剛好有點工作要處理。”


    耿樂發了度假村的具體地址過來,那是一個靠海的小鎮,自然以海景為主題,蘇陽剛才突如其來有些靈感,需要記錄整理。


    餘淵火急火燎趕迴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麵,但也隻能接受安排,“好,我先去衝澡換件衣服,最慢十五分鍾。”


    蘇陽笑了下:“倒也沒那麽急,你慢慢來。兒子下午睡過,不會那麽早困。”


    小白剛才洗澡的時候就被思想教育過一番,不然他才不要父親講故事呢。他閉著眼任蘇陽給他擦嬰兒霜:“我今天隻想聽三個故事。”


    這倒跟餘淵不謀而合:“那最好。”


    十分鍾後,他洗完澡出浴室時,小白已經翹著腳在他床上等著聽故事了。


    餘淵從牆邊的紙袋中拿出下午讓秘書買的新會本故事,“今天有新的故事聽。”


    小白終於被激起一點興趣,翻了個身滾向他這邊,“是什麽新故事?”


    餘淵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適合你這個年齡小朋友的故事。”


    小白不認識字,看了眼封麵,並不知道有個陷阱在等著他,單手托著下巴天真地點點頭,“好吧,那父親你講吧。”


    “裏昂該睡覺了。爸爸說,你已經長大,可以在自己床上睡了…………”


    小白雖然不識字,但他能聽懂意思,這個故事他很不喜歡,出聲打斷:“這個故事一點也不適合我。叭叭說過的,我是三個月的小寶寶。所以我還沒長大。”


    餘淵麵無表情反駁他:“狐狸六個月就算成年,可以獨立生活。你都三個月了,還整天要人講故事才睡,羞不羞?”


    小白愣住,傷心地癟了癟嘴,最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含糊不清地說:“我不羞……我還小……”他越哭越傷心,連日來的委屈和舊賬一並翻出來,“父親你才羞……這麽大還要叭叭陪……你還搶叭叭的睡衣……嗚嗚嗚……”


    小白哭著向枕頭爬過去,揪出枕頭下那件自己從行李箱裏偷的屬於蘇陽的睡衣,攥在手裏氣鼓鼓地揮來揮去。


    蘇陽在隔壁書房繪圖,聞聲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我的睡衣怎麽會在這裏??”


    餘淵:“………………”


    第63章


    蘇陽昨晚哄兒子, 再次把自己也哄睡著了,一覺到天明。早上起來時神清氣爽,按開電動窗簾,清晨的陽光灑滿大半臥室。對比倫敦陰沉的冬天, 海市陽光充足更顯珍貴, 心情也跟著明媚。


    他跟餘淵在玄關分別, 一個換乘電梯去公司複工,一個送小白迴榕園上課。礙於兒子格外警惕的小眼神,任何親昵舉動都隻能壓在心裏。


    剛上了寫字樓的專梯,就收到餘淵打兒子小報告的信息:【短短十分鍾,小東西哼了不下五次。可以打嗎?】


    蘇陽對著屏幕笑得不行, 迴他:【你說呢,不怕他從此不認你啊?】


    手機塞迴口袋,他走進公司,先給兩位員工派送伴手禮。


    元旦新年假期倒計時三天,辦公室內尤為喜氣洋洋。


    前台露露得到一瓶香水, 清甜的荔枝玫瑰味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欣喜道謝:“謝謝老板。”


    助理小郭則是一對袖扣, 足以見得送禮人的誠意和用心, 跟著附和:“謝謝老板。”


    “不客氣, 這段時間你們看家辛苦了。”蘇陽轉向小郭, “來下我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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