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有個文件忘了帶,是不是?”


    “對對對,要迴去拿。那我們先走了。”


    餘淵長腿邁進轎廂,一個與蘇陽麵對麵的站位,由於身高的優勢,自帶著些迫人和侵略感,到了令蘇陽無法忽視的程度。


    蘇陽不抬頭都能感受到如炬目光,垂眸看微信群消息,手指機械地刷動著,實際上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你還要說什麽?”


    餘淵看著他,“你這樣拒不溝通的樣子,讓我很為難,無論如何總要讓我知道原因,才好解決問題,是不是?”


    蘇陽不為所動,仍舊不肯分他一個眼神。


    轎廂內陷入沉靜,隻有電梯平穩運行和排風換氣的細小動靜。


    餘淵無可奈何地打破沉默:“我終於知道兒子有時候那麽倔像誰了,哭起來就止不住,誰哄都沒用。”


    蘇陽正在打字輸入的手停下來,隨即表情一變,疏離和淡漠褪去,終於有了點溫度,剛要反駁,電梯在20層停了下來。


    梯門打開,有陌生人站進來,特權失效,餘淵訕訕站迴蘇陽身側。


    稍微有點起色的氣氛再次冷卻下來。直到蘇陽公司的樓層到達,餘淵跟著他走出來。


    蘇陽忍無可忍,止住腳步,冷冰冰地說:“你非要讓我同事都看到才罷休嗎?”


    餘淵絲毫不介意他的語氣,平靜道:“那你先答應我,下班後我們好好談一談。”


    蘇陽其實從餘淵追出來時氣已經消了些,眼下心虛的很,不敢直視他,敷衍著點點頭,這才得以脫身。先前編輯至一半的短信打完發出去,心想,七點是下班後,八點也是下班後,這樣總不算失言吧……


    他還沒想好怎麽麵對餘淵的刨根問底,總不能直接說,我至始至終介意的就隻有你跟徐慎之的親近關係,介意你那麽稱唿他。可是自己又有什麽立場介意。他需要時間冷靜地想一想,在這段越來越複雜的關係中,今後要以怎樣的心境繼續相處。


    蘇陽沒有立刻迴公司,而是在走廊上緩了緩情緒,不知道自己信息一經發出,微信群裏熱鬧地刷了好幾屏,哪還有心思上班啊。


    十分鍾後,蘇陽走進公司,耿樂第一個迎出來,“什麽情況啊你,剛才不是還勸我說明天要簽約,不適合團建聚餐嗎。”


    蘇陽隻是不想迴公寓麵對餘淵,他又沒有別的朋友,“臨時變卦,改主意了行不行。把門帶上,我有話跟你說。”


    暫時收起私人情緒,蘇陽把梁凱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耿樂,當然隱去了可能還牽扯到徐慎之的可能。


    耿樂咬牙切齒,很馬後炮地來了一句:“我就一直覺得他怪怪的,每次都跟我們唱反調,從來都不合群。 ”


    “一開始堅持要留下他的,好像不是我吧。”蘇陽冷冷瞥耿樂一眼,從抽屜裏拿出之前梁凱的檔案,遞過去,“餘總那邊應該很快會聯係你,提供監控視頻。接下來怎麽處理,全憑你心意,你看著辦就好。我都可以。”


    耿樂幹啥都不積極,就是探八卦最積極,“餘總?怎麽這麽生分,你們吵架啦?”


    “…………”蘇陽冷著臉替他開了門,很自然地趕人,“好了,事情說完了,你出去吧。”


    耿樂抵著門不肯走,“你現在仗著自己拿下大項目就為所欲為,對我唿來喝去是吧。”


    蘇陽麵無表情看他,“用得著拿下大項目?不覺得我以前也這麽對你嗎?”


    耿樂氣結,“好好好,我活該我給自己找個大爺迴來供著。”


    門外辦公室,露露和小郭隻聽到後麵幾句,見機拍馬屁表忠心,異口同聲道:“老板,你還有我們。”


    耿樂聊表安慰,正要誇誇他們,聽到露露下一句說:“如果明天你也這麽大方,請我們吃飯,地點隨便我們挑的話。”


    耿樂無語指了指他們,迴自己辦公室去了,直到下班蘇陽三催四請,笑著道歉才姍姍移步。


    一行四人熱熱鬧鬧地出了公司,遠遠就看到電梯口站著個人,隻有露露不認識餘淵。


    耿樂見狀第一反應是,湊到蘇陽耳邊低聲問:“真吵架了?”他見蘇陽不迴答,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繼續壓低聲音講小話:“不是我說你,要吵架不能等明天簽了合同以後再吵嗎!”


    眼看就要到跟前了,耿樂收斂起玩鬧的心思,規規矩矩迎過去,“餘總,這麽巧?”


    餘淵不冷不熱地點了下頭說:“不巧,我等人。”視線越過眾人,直直看向蘇陽。


    蘇陽不動聲色挪開視線,而後聽到耿樂很狗腿地邀請人:“我們正要去聚餐,要不要一起?”


    蘇陽瞪著耿樂,一臉你有事嗎,被耿樂更兇地瞪了迴來,“人多才熱鬧。”


    誰知,餘淵幹脆利落地答應了:“好。”


    本來四個人一輛車,現在突然多了一個人,隻能分兩輛,並且分來分去,隻有把蘇陽分出去最合適。


    耿樂小聲哄他:“為了公司,笑一笑,態度好一點。”


    蘇陽難得對他說了個:“滾。”


    他氣勢洶洶地甩上後排車門,問駕駛位上的餘淵:“你出來了兒子怎麽辦?”


    餘淵啟動掛擋,“阿忠會帶他吃飯,但你知道的,最多到八點鍾。”


    蘇陽其實兩小時前,給錢忠打過電話,婉轉地告訴他自己今晚有事要晚些迴來,請他幫忙照顧小白。錢忠怎麽會聽不出他的畫外音,並且很貼心地抄送信息給餘淵。


    目的地距離寫字樓兩個街區,兩輛車前後腳到達。


    剛出校門的職場新人,找的地方十分網紅,是一家ins裝修風格的小清新餐廳,菜品雜揉了快餐川菜和海鮮,甚至餐桌上就有桌遊。


    兩個新人不知道餘淵的真實身份,相處起來自然多了,小郭執意要給他倒啤酒,被蘇陽嚴防死守捂住杯子,“會出大事。”


    蘇陽都這麽說了,小郭隻好作罷。


    菜還沒上的空當,露露提議玩桌上的你問我答盲盒,就是老掉牙的真心話大冒險去掉大冒險。


    蘇陽再次替餘淵擋:“他不玩,我陪你們玩。”


    露露歎了口氣,“小蘇哥,你朋友都沒說不玩,你不要總是阻止他融入我們行嗎。這樣真的很掃興哎。”


    誰知他還沒說什麽,餘淵開了口:“我玩。”


    “…………”蘇陽心很累地看著他,“你會嗎?不玩也可以的,沒關係。”


    耿樂及時塞過來一張遊戲說明,“這有什麽不會的,都是年輕人,識字就行了。”


    遊戲開始,第一輪大家抽到的都是很安全的問題。直到第二輪,餘淵抽到的問題是:上一次撒謊是什麽時候。


    聽到讀題蘇陽放下心來,但又很謹慎地暗示他:“不用說太具體,就是個遊戲。”


    露露抗議:“你這護的也太明顯了吧,不帶這樣玩的啊。”


    餘淵看了蘇陽一眼,認真迴:“八小時前。”


    蘇陽在眾人鬧哄哄的氣氛中沒有意識到不對,又跟著玩了幾輪,直到上菜後才迴過味,八小時前不就是早上麽。


    他悄悄拿出手機,在桌麵下打字:【如果我沒記錯,時間倒退八小時,正是我去你們公司找你的時候。所以,你說的哪一句是謊話?】


    餘淵很快迴複:【項目最終選擇你們,隻因你們的方案是更優選擇。這句。】


    蘇陽:【?】


    【不僅僅是因為方案,我想你開心,怕你失望。】


    蘇陽的唇緊緊抿著,笑意還是一點一點跑了出來。


    第45章


    挑高客廳裏燈火通明, 厚羊毛地毯上樂高零件散落一地。


    小白雙腿呈m字型分開,跪坐在羊毛毯中央,沒耐心按圖紙規規矩矩搭了,隻憑心意一層層胡亂往上疊。


    再毫無章法的半成品, 看在錢忠眼裏, 也是充滿想象力的童趣大作, 濾鏡厚得不止一星半點,“哇,好棒的房子,我們小少爺一定繼承了爸爸的設計天賦。”


    小白一知半解地抬起頭,奶聲奶氣問:“繼承是什麽?天賦又是什麽?”


    錢忠特有的老年夾子音調整迴來, “就是……”挪了挪蹲麻的腿,盡量挑選淺顯易懂的詞匯,“就是你爸爸很會畫房子,你受到他這方麵的影響,所以搭房子很厲害。”


    小白似懂非懂地“哦”了下, 更茫然了,搭樂高跟畫房子有什麽關係啊, “可是我搭的不是房子, 是小藍耶。”


    這天算是聊劈叉了。


    但即使劈出十萬八千裏, 錢忠也有力挽狂瀾的決心。他靜了片刻, 試圖把話題圓迴來:“那更厲害了呀, 拚個小藍都那麽像房子。”


    小白絲毫沒有花言巧語被帶跑偏,眨巴著大眼睛,天真地說:“但是我隻想拚小藍呢。”


    錢忠徹底放棄, 心道真不愧是兩父子,一個比一個不好對付, 他略微尷尬地幹笑兩聲,“這樣啊,那繼續吧。”


    一個人搭好無趣,小白不高興繼續拚了,起身把裝樂高的收納箱推過來,邊收拾邊問:“叭叭和父親怎麽還沒迴來,親子閱讀時間都超過了。”


    錢忠起身的瞬間,針紮似得尖銳刺痛感席卷整個下半身,痛得他背後直冒冷汗。


    小白看出異樣,停下撿樂高的小手,擔心地問:“阿忠,你怎麽了?”


    錢忠喘了口粗氣,艱難地笑笑,“沒事,沒事,阿忠沒事。人老了就會不中用,腦子變笨動作變慢,眼睛也變得模糊不清。”


    小白忽地丟下收納盒,跑過來抱住他的腿,“阿忠你別老,我不想讓你老。”


    錢忠被這突如其來的煽情搞得有些淚目,生硬岔開話題,“平時你們親子閱讀要做些什麽?讓阿忠試試?”


    “嗯,好。”小白重重點了下頭,吧嗒吧嗒跑迴房間,搬出幾本書,“就是一起讀完三本故事然後睡覺,但是最近叭叭都不給我讀了。”說著說著歎了口氣。


    錢忠被他小模樣可愛到,仿佛腿上疼痛都好些了,“聽這語氣,是對最近的親子閱讀不怎麽滿意?”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小白氣壓更低了,垂頭喪氣地抱著書往沙發上一放,“叭叭說過段時間要去很遠的地方出差,要我慢慢習慣跟父親一起睡。”


    錢忠心裏一咯噔,自己竟完全不知道,入冬後腿疼漸重深感力不從心,確實忽略了兩個大人的關係。本以為搬到一起住怎麽也算更進一步了,難道仍在計劃著如何徹底分開?可他明明聽羅阿姨說,早餐都是先生在做,心裏的擔憂和疑惑纏繞在一起。


    他忍著腿部的不適,一點點慢慢挪向沙發,坐下來,“最近你爸爸跟父親關係好嗎?有沒有吵過架?”


    小白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沒有,挺好的。他們一起吃早餐,還說我的悄悄話。”


    跟羅阿姨的話對上了,錢忠點點頭,“嗯,那他們平時都幹些什麽?”


    這個問題涵蓋麵太廣了,像發散型的作文題,如果是話癆來答題,就會出現如下情況:“父親先下班接我,然後迴到家,叭叭過一會兒迴來。我們一起吃晚飯,吃完了以後,叭叭帶我洗澡,洗著洗著他會說‘哎呀,你的小肚子這麽圓鼓鼓,也不知道像誰,反正不像我。’然後父親給我講故事,他會說,‘隻講三本,講完就睡,多一頁都不行。’”


    他不僅一人分飾三角色,還把兩個大人的說話方式和語氣,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錢忠笑得不行,肩膀直抖。緩過勁後意識到不對,“他們一直都這麽分工的嗎?”覺得小白可能聽不懂分工這個詞,又換了個問法:“他們都住哪個房間啊?平時有走來走去嗎?”


    小白想了想,如實迴答:“父親在二樓,叭叭在一樓,叭叭從來不去二樓。”


    好家夥,涇渭分明不過如此。


    錢忠正要繼續打探,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小白沒耐心迴答了,打斷他:“阿忠,你今天是問題寶寶嗎,怎麽有這麽多問題要問?”


    “…………”錢忠第一次被這麽稱唿,哭笑不得隻好放棄追問。


    他拿起掛在胸前的老花鏡,架上鼻梁,把三本繪本遠遠舉起來看,“先讀哪本好呢。”


    小白屁股挪過來,貼近他,肉嘟嘟的手指戳了戳中間那本,“這個吧,圖片跟小藍一樣。”


    錢忠眯起的眼睛透過老花鏡片,吃力地辨認字符,念起來語速很慢:“一起去海邊露營。”


    問題寶寶本寶開始發問:“露營是什麽?”


    迴答問題倒比照著念輕鬆些,錢忠不假思索為小白解釋:“就是在戶外搭帳篷,晚上也不迴家,住在帳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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