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大,隔著電梯井聽起來甚至有點渾沌,卻莫名令蘇陽心安,“好。”


    小郭作為公司裏唯一有戀愛經驗的人士,警覺到對話中的曖昧氛圍,小聲問蘇陽:“男朋友啊?還是追求者?”


    蘇陽用光線晃他,下意識反駁:“胡說八道什麽呢。有這功夫不如想想自己靈感還在不?有沒有嚇跑了?”


    電梯口上方傳來嘈雜對話聲,應該是救援人員趕到了,隨後一陣機械操作叮鈴哐啷。


    強光照下,隨即被調暗一檔,餘淵逆著光出現在不大的出口處,整個人被光暈籠罩,從光中伸出寬大手掌,“沒事了,上來。”


    每一個字都令蘇陽不爭氣地心跳加速,像空落落突然一下被填滿,唇角彎了彎,是他身處昏暗,卻藏不住的情難自禁的怦然心動。


    小郭眼看著蘇陽被三雙手簇擁著上到水平地麵,輪到自己時隻有一位著工作服的修理人員,養眼的手沒了,此刻換上一副硬邦邦手套,表麵布滿油汙。


    修理工人催促他:“能自己上來嗎?還是……爬不動?”


    小郭略過那手套,雙掌一撐,自己攀了上去。看到蘇陽被物管人員團團圍住,後者幾個人不停道歉檢討,花式口頭保證。


    其實蘇陽感覺還好,隻是被困了十多分鍾,也沒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損傷。但他清楚,這些人點頭哈腰不是衝自己,默不作聲受著。


    終於,餘淵微抬下巴:“行了,先做好善後維修工作,其餘的該誰負責都不會少。”


    幾個人麵麵相覷,大氣不敢出了,推推搡搡著。


    餘淵轉向蘇陽,語氣柔和下來:“還加班嗎?”


    蘇陽繼而問小郭:“怎麽樣?小同誌,還加班嗎?”


    小郭之前都覺得沒什麽好怕,剛爬上來後迴頭看了眼電梯井,意識到這空井落差足足超過百米,而自己腳踩一層鐵皮懸在深淵裏長達十幾分鍾之久,頓時生出後知後覺的恐懼,腿腳都打顫發軟。


    他苦笑著:“就……不加了吧。現在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靈感也沒。”


    蘇陽抿著唇憋笑,很貼心地說:“行,迴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準你遲到兩小時。”


    閑雜人等都散了,維修人員進到電梯井下,錢忠也去接小白了。


    蘇陽這才看到餘淵剛才發的那條微信,“幫我買眼鏡了啊?”


    餘淵輕聲“嗯”了下,從西褲口袋摸出一個黑色絲絨盒子,遞給他,“不喜歡可以換。”


    蘇陽打開眼鏡盒,取出被米色鏡布包裹著的眼鏡,啞光細黑框,輪廓上方下圓。


    他單手戴了上去,平光鏡片沒有任何矯正視力的功效,卻治愈了他的心,視線穿透薄薄鏡片,落在餘淵身上,蘇陽坦誠而認真地說:“喜歡”。


    第42章


    兩大一小吃了晚飯, 照例由餘淵帶著小白進臥室哄睡。


    蘇陽耳根終於清淨下來,簡要羅列了下第二天的工作計劃後,他又看了會兒書。


    不知過了多久,蘇陽起身活動, 踱步到飄窗邊。


    新寵文竹被他迴來後, 第一時間搬進室內, 這會兒安然擺在花架上。


    紅木花架攏共三層,文竹混在一眾蝴蝶蘭、歐月、桔梗中,倒也被反襯得清秀別具一格起來。


    蘇陽將文竹捧在手中左看右看,總覺得葉片枯黃麵積又擴大了些,思索著會不會是養護方式出了問題, 不禁嘀咕了句:“怎麽這麽難伺候。”


    餘淵動作很輕地從次臥出來時,正好聽到這一句,“哪有兒子難伺候。”


    蘇陽聞言放下手中花盆,拿起沙發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聽語氣似乎不太順利啊, 用時比昨天整整多了十分鍾。”


    “確實沒想象中容易,晚上指定要讀一本書, 我開始沒聽懂。”餘淵緩步至花架旁, 指腹撚了下葉片, 心裏大致有了決斷, 聚氣凝神, 一小團暗湧氣流悄無聲息地注入,枯黃起死迴生,霎時恢複翠綠, 他不動聲色把文竹放迴原先位置。


    蘇陽在沙發上坐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等他繼續往下說。


    深灰色真皮沙發一沉,餘淵也在另頭坐下,繼續話題:“兒子說要聽硬幣豹的故事。”


    蘇陽抿著唇笑,同樣的事情他經曆過,火急火燎找了一圈,最後發現是小白將金錢記錯成硬幣,他故意問:“那後來找到了嗎?”


    餘淵看蘇陽表情就懂了,他知道意思,“找了十二分鍾才找到。所以,嚴謹地說,比昨天用時更少。”


    對視的一瞬,蘇陽仿佛被燙到,倉惶收迴視線。為了掩飾心虛,他拿起扶手上剛才看了一半的書,但心思全然不在書上,“是嗎,看來很快可以訂機票了,加油。”


    “那就等我好消息。早點睡,晚安。”餘淵貼心地配合他,道了晚安便起身離開,踏上第一級台階時,又忍不住想逗人,腳步停住,“最近是在練習反著看字嗎?”


    蘇陽一激靈,才意識到自己書拿反了,很鴕鳥地將臉深深埋進書裏,不想麵對一切。


    餘淵背著身也能想象此刻身後是怎樣的一番景象,無聲勾起唇角,繼而很好心地補了句:“博物館項目明天應該會出結果了,二選一,你們有一半機會。”


    用好消息對衝尷尬,這招果然奏效。


    蘇陽放下雙手,尾音上揚,“真的?!”


    餘淵就著上樓的姿勢,半側過身,如願看到一張大喜過望的燦爛笑顏,“真的。但還是以明天最終結果為準,到時再高興也不遲。”


    蘇陽收不住笑意,眸光都被點亮了,“你肯提前劇透,我猜八九不離十,對不對?”


    他猜得太對了。


    餘淵沒有直接迴答,“現在可以睡個好覺了,晚安。”他說完今晚的第二個晚安,轉身拾級而上。


    “晚安。”蘇陽抱著書迴房,兩個晚安是雙倍的好眠。


    窗外天光乍現,又是晴朗的好天氣。蘇陽醒來時,還沒到鬧鈴響的時間,小白也在唿唿大睡。


    接連兩天不用哄睡,看兒子都特別像天使,父愛突如其來,他俯身湊近兒子親了又親,終於成功把小白吵醒。


    小白抗議般往床裏側滾,“叭叭,今天不跑步,也不用上課,我還想要睡……”


    蘇陽良心發現,收斂住愛意放過兒子,掀起被子下了床。


    從臥室出來時,聽到廚房方向傳來抽油煙機運轉聲響。他默認是羅阿姨,進衛生間洗漱,還小小內疚了下。若不是因為自己,她不用一天來迴跑兩趟。心想要買點什麽合適的禮物表達謝意。


    洗漱完換下睡衣,蘇陽走向廚房,哪有什麽羅阿姨,羅阿姨身型沒有這麽高大。


    餘淵幾乎不下廚,但其實廚藝不錯,兩眼爐灶都開著火,一個煎著牛排,一個煎著三文魚。


    抽油煙機唿唿作響,隱匿了蘇陽的腳步聲,餘淵熟練地掂鍋,牛排順利翻了麵。


    這種高級技能,在蘇陽眼裏約等於米其林大廚,他很捧場地驚唿出聲:“哇哦,厲害。”


    餘淵聽到說話聲,扭頭看了眼,關掉抽油煙機,“馬上好,擺下餐具,喝什麽?”


    “豆漿、咖啡、氣泡水、或者幹脆就水,都行。”蘇陽拉開櫥櫃抽屜取餐具,“昨天早餐也是你做的?”


    “不然你以為呢?”餘淵繼續給三文魚翻麵,然後從冰箱拿出一顆檸檬。


    蘇陽更加內疚,實話實說:“我以為是羅阿姨。”


    “她都快六十了,在你眼裏我是這麽不近人情的……”他想說人,但話到嘴邊咽下了。


    餐具擺好了,備用的餐盤舉在手裏,左右各執一個,蘇陽跟餘淵的關注點果然不一樣,“羅阿姨竟然快六十了!真看不出來。我以為她頂多五十出頭。”


    餘淵關掉火,示意蘇陽遞餐盤過來,蘇陽很有默契地照做了。


    裝好盤的牛排和三文魚依次遞迴去,餘淵著手處理熱飲,提醒道:“可以叫兒子起床了。”


    “好,我馬上去叫他。”蘇陽舉著盤挨近鼻尖聞了下,“好香。”


    一段細碎到沒有任何重點的對話,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清晨。對餘淵而言卻恍如隔世,他想不起除了蘇陽,上一次給人做早餐是什麽時候,又或者有沒有給誰做過早餐。


    蘇陽叫醒小白,帶他刷了牙洗完臉,再迴到廚房時,熱飲剛煮好,是一壺熱檸檬紅茶。


    小白爬上餐椅,看了眼自己的牛奶,十分不滿意:“為什麽我每次都是牛奶?”


    餘淵把一小碟切好的牛排和三文魚挪到他手邊,“因為你要長身體。”


    蘇陽突然意識到小白好久沒有變身了,湊向對麵的餘淵,壓低聲音:“有沒有發現兒子最近沒有長了?就是以前他會變一次長大很多那種長。”


    餘淵同樣用輕聲迴:“你才發現嗎,特意調整過,但即便任其發展,也隻有第一次最顯著,越往後效果遞減。”


    小白心如止水地喝了一口熱牛奶,“你們大聲說話吧,讓我看手機裏的動畫片,我的耳朵會自己折疊起來。”


    蘇陽重心移迴來,抽紙巾幫兒子擦沾在唇邊的奶漬,“想多了,以後也不許偷偷讓忠伯給你手機看,我昨晚跟他說好了。”


    小白得不償失,眉毛都皺在了一起:“啊?為什麽?叭叭,你不愛我了嗎?”


    蘇陽幫兒子叉起一顆牛排,兒童版迷你金屬叉塞進他手裏,“這跟愛是兩碼事,趕緊吃飯。”


    小白可憐巴巴地看向餘淵,“父親你呢?”


    餘淵本來就不吃他這一套,反問他:“你說呢?”


    小白徹底死心了,垂頭一口吃掉牛肉。


    “我吃好了,你慢用。”蘇陽工作效率高,吃飯也很快。準確來說是早餐吃不下太多,因為他經常性熬夜,為了能多睡幾分鍾大多時候會選擇省略早餐,久而久之養成習慣。


    餘淵跟他正相反,問道:“怎麽吃這麽少?是不合胃口嗎?”


    蘇陽用餐巾輕壓了下唇,“不,不是。味道很好。是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他揉了把兒子後腦勺,“高興點,晚上見。”說著便要起身,被餘淵叫住。


    “等我一分鍾。”餘淵放下手中餐具,先他一步走出餐廳,沒多久迴來時拿著張通行卡,“搭我的電梯上下班。”


    蘇陽看了眼通行卡上的照片,這才意識到昨天跟餘淵在寫字樓碰到並非偶然,“你也在嘉信中心上班?”


    發現自己說了句廢話,又往迴找補:“所以被千百人唾棄獨占一個電梯的人是你!”


    顯然找補的水平也不怎麽樣。


    餘淵隔著餐桌看他,問了句:“你也跟著唾棄了嗎?”


    “這……”蘇陽心虛兩秒鍾,像他這麽合群的人,那必須跟群眾一條心啊。


    餘淵輕淺地笑:“那你以後願意陪我一起挨罵嗎?”


    蘇陽拿著通行卡的手緊了緊,脫口而出:“願意啊,誰愛擠電梯誰擠。”默默吞掉後半句,誰讓照片這麽帥,這可是他擁有的餘淵的第一張照片。


    餘淵瞥了眼客廳古董掛鍾,“九點四十五分,專梯再快也沒有讓時間倒流的本事。”


    蘇陽匆忙出門,到公司所在樓層時,恰好卡在遲到邊緣前。倒不是真有什麽考核他的標準,隻是一開始他就跟耿樂說好了,盡量不遲到早退。


    專梯出口位置不同,蘇陽跟耿樂迎麵而立,四目相對。


    耿樂第一時間質疑他:“你怎麽從那邊過來?”


    蘇陽情急胡謅:“去洗手間。”


    耿樂更懷疑他,來迴不停打量著,“要不要這麽敬業啊。去洗手間你拿著電腦包?”


    蘇陽鬥不過就逃,繞開他往裏走,丟下三個字:“你管我?”


    耿樂跟著進公司,綜合辦公室裏隻有梁凱,雷打不動每天第一個到。他不冷不熱地點頭示意,算跟二人打過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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