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沒裝燈?問就是老板人傻錢多,限定款燈具還沒到貨,預售需要等。


    正在用作照明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兩副麵孔”四個大字在夜色中閃爍。


    屏幕右上角電量顯示18%,蘇陽沒有思考太久選擇直接掛斷, 想著用不到手機時再迴過去。


    得益於耿樂前衛的審美,從外形上實在難以區分哪個才是傳說中的檔案櫃, 蘇陽在辦公室裏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謹慎起見, 他夾著手機旋開白色棉線, 取出文件核實, 才放心離開。


    手電筒耗電太猛, 這時手機已經隻剩3%電量了,蘇陽決定迴到家充上電再迴電話。整個過程前後不超過十五分鍾,除了一通被掛掉的未接來電, 沒有任何異常。


    他如常按開電子門鎖,機械電子女音被小白抽泣聲蓋過。蘇陽驚慌失措地拉開門, 快步往客廳裏走。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高大挺拔背影,蘇陽第一反應是進賊了。下一秒定睛看,這賊也穿著睡衣,光腳踩在原木地板上,兒子藕節似得胳膊緊緊摟在他的脖頸間,忒親密。


    餘淵轉過身的同時,蘇陽下意識:“你怎麽…………怎麽在自己家……”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你怎麽來得這麽快?不會搬附近住了吧?


    但小白哭得肩膀一抽一抽,模樣實在令人心疼。蘇陽隻好先把他接過來抱,“為什麽突然醒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問還好,一問小家夥哭得更委屈,快喘不過氣,“叭叭……你………嗚嗚嗚……”


    蘇陽安撫性地輕拍兒子後背,“行了,緩緩再說話。”目光轉向那個能溝通的大人。


    其實餘淵剛到沒兩分鍾。他接到小白電話的時候,正在書房拚米奇,聽筒裏哭聲撕心裂肺,感染力十足。他能推理出的就隻有是不是蘇陽出什麽事了,又聯想到徐慎之善妒報複心強的性格,來不及換下拖鞋就趕來了。不到十分鍾二十幾公裏路程,拋開城市道路的紅綠燈不說,任何豪車輪胎磨出火星也做不到。


    他選擇實話實說:“兒子給我打電話,說你離家出走,我以為……”


    蘇陽震驚,十分匪夷所思地看著餘淵:“他說我離家出走你也信?”


    平時這麽說肯定不會信,偏偏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所有巧合湊在一起,再加上小白的哭功。


    地板冰涼的觸感從腳底傳來,更像在闡述他的狼狽和可笑。餘淵一個深唿吸壓下起伏的心緒,在身旁沙發坐下,瞥到眼茶幾上的檔案袋,心定下來,慢條斯理問道:“你去拿設計方案?這是想通了?”


    將軍!這一問完全讓蘇陽忘記了自己的疑惑,為什麽餘淵能這麽快出現在公寓。


    本來蘇陽是打算把設計方案帶迴來再繼續考慮,這樣還有一晚的時間讓他慢慢選擇,即便最後決定了,讓錢忠幫忙轉交,至少有個緩衝,這下好了……


    空氣裏仿佛在進行一場以尷尬為主題的接力賽,現在傳到了蘇陽這邊。


    “嗯。”蘇陽硬著頭皮承認,隨即拿兒子當擋箭牌,“我先抱兒子進去睡。”


    “好。”


    深灰色小牛皮沙發靠背凹陷,餘淵坐姿放鬆隨意,開始看設計方案,第一眼便被聲牆吸引了。


    逐漸緩過氣息的小白抽泣著抗議:“不進去,我還不想睡,要在這裏陪你們,我不想你們偷偷離家出走。”


    誰陪誰啊?嘴巴說著不想睡,但其實早就哭累了,眼神渙散眼尾耷拉下來,貼在爸爸胸口聽著熟悉的心跳,馬上就要睡著。


    “…………”蘇陽拿兒子沒辦法,隻能抱著他在沙發另一側坐下,思路清晰起來,晚飯時小白提過一本關於星星離家出走的書,問餘淵:“你不覺得兒子太孤單了麽?他的朋友總是那些……”他思索了下用詞,“那些非人類。所以有時候會過多帶入書裏的世界,就像今晚,他會給你打電話,如果我沒猜錯,那本書是你給他讀的吧?”


    餘淵目光從設計方案上挪開,“確實是,但那本書你買的。”


    懷裏小白意識到似乎自己被cue了,吃力得抬了下眼皮,“嗯?”


    蘇陽連忙安撫,騙小孩不打草稿:“不是說你。”


    叭叭這麽說了,小白當然也就這麽信了,“哦。”縮迴去接著昏昏欲睡。


    蘇陽應付完兒子,繼續話題,“我覺得他可能需要融入人類社會,多接觸年齡差不多的孩子,比如上個幼兒園而不是現在這樣單獨一個人上課。”


    狐崽不需要跟人類接觸,餘淵遲疑了下不置可否,架起二郎腿,生硬地換話題:“聲牆的概念設計得很不錯,但是你忽略了這個位置擋住了自然光。”


    “啊?”內容和身份都一百八十度急轉彎,蘇陽一時沒反應過來。


    如果是談孩子,那麽他們是相互獨立且平等的兩方,但如果是談設計方案,甲方高高在上的地位毋庸置疑。蘇陽靜了一秒,換上一副心虛求教的低姿態,抱著睡著的兒子坐近了些,湊過去看:“這裏會擋光線嗎?”


    餘淵指給蘇陽看。


    他的手指節很長,指骨分明,完美貼合黃金比例。蘇陽情不自禁聯想到自己那幾十塊錢買的木質寫生手模,頓時索然無味了。


    餘淵見他走神,指尖敲了敲紙麵提醒。


    蘇陽瞬間清醒,既然甲方都當麵指出不足了,哪有不改的道理,“你等我一下,我把兒子抱進臥室睡。”


    小白一旦睡著,除非蘇陽離開太遠,比如今晚這樣,否則打雷都吵不醒,蘇陽隨意將他往床上一放,小白翻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吐息平穩。


    餘淵見蘇陽從最小的客臥出來,隨意問了句:“怎麽不住樓上主臥?”


    “…………要不還是先聊聊這個光線問題吧。”怎麽話題還帶反複橫跳的。剛切換迴乙方心態的蘇陽很無語,坐迴餘淵身邊,很討巧地問:“還有別的地方不滿意嗎?”


    餘淵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你不覺得這是在作弊嗎?”


    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已在不可控地,朝著更複雜的方向走去。蘇陽放棄掙紮,索性直麵,“好像是餘總你,先提的光線問題吧?”


    餘淵嘴角微揚,“書房的書你看了多少?”


    蘇陽又被問懵:“你今晚思維會不會過於跳躍?碾壓一個通宵後思維遲鈍的人很有成就感是嗎?”


    餘淵失笑,點了點設計方案:“這些很多細節是從我筆記裏借鑒的,不能說一模一樣,但太多雷同了。不過…………”他的話鋒一轉,“確實結合的很不錯,也算物盡其用。”


    蘇陽瞳仁驟縮,震驚地說不出話,緩了緩才語無倫次地問:“那些標注筆記是你寫的?你看過那些書?你看完了那麽多書?”


    餘淵淡定“嗯”了下,“大部分,也不是全部。”


    緊接著,蘇陽脫口而出:“這得判幾輩子終身監/禁,才能看完那麽多啊?”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抱歉,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一個梗。”


    餘淵放下二郎腿,“你猜。”


    “啊?”


    餘淵看了眼客廳裏的古董座鍾,時針走到11,分針走到6,接近午夜了。他把資料歸置到一起,邊整理邊說:“我該走了。”


    “那我現在修改,明天早上讓忠伯帶給你?”蘇陽強迫自己切迴工作臉,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幾次情緒轉換,他極度缺乏睡眠的大腦完全在憑毅力運轉。


    “不用,早點休息吧,瑕不掩瑜,如果明天能順利脫穎而出,再作二次修改。”


    蘇陽長舒了一口氣。


    資料放迴檔案袋,餘淵突然傾身靠了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屬於他的氣息夾雜著沉香尾調漸漸濃鬱起來,交織成令人臉紅的味道。


    蘇陽猝不及防 ,唿吸停滯,心跳砰砰失速,整個人僵在那裏,避無可避,隻好側過臉,連說話都變得很沒底氣,斷斷續續的:“你……你……幹嘛?”


    下一秒,餘淵終於夠到,站起身,莫名其妙地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拿手機。”


    蘇陽恨不得把自己就地埋了,這腦袋這心怕是傻了,壞了,不正常了,不能用了!唯一慶幸的是,此時客廳裏隻點著一盞落地閱讀燈,暖橘色光線不夠看清他臉上泛出的紅。


    蘇陽臉頰微燙地送人,這才看清尊貴的甲方竟一直赤著腳,“你怎麽沒穿鞋?”


    餘淵拿出畢生修為才控製好表情,“嗯,能不能借我一雙拖鞋?”


    第35章


    上午十一點, 初冬暖陽從室外斜射進來,穿過廚房米白色百葉窗,如同柵欄般的明暗光影投射在流理台上。


    “叮”一聲,烤麵包機裏彈跳出兩片烤好的土司, 咖啡機正在萃取濃縮液, 發出機械嗡鳴與震顫。


    早上小白醒來不久就被錢忠很貼心地上門接走了, 蘇陽一口氣睡到臨近中午,醒來頓覺神清氣爽。但即便精力充沛,廚藝依然色香味棄權,隻能用咖啡土司糊弄自己。


    他倚靠著中島流理台,邊等咖啡邊迴耿樂早上給他的留言。


    看時間記錄耿樂也剛起不久, 最早一條是十點半發的,先裝模做樣說了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總結起來就是:招人,等裝燈。然後直奔主題,問他究竟把方案交上去沒有。


    蘇陽啃了口土司, 輸入:【交了。】


    耿樂直接電話飆了過來。


    蘇陽按下公放鍵接聽,揚聲器裏頓時傳出耿樂高亢激動的聲線:“就知道你會想通的!作為合夥人我很欣慰。”


    倒也不是自己想通的, 陰差陽錯罷了。蘇陽腦海中閃現昨晚跌宕起伏的經曆, 某些尷尬和曖昧氣氛又被帶了迴來, 心跳不爭氣地加快。


    怎麽睡眠不足的後遺症如此頑固的嗎?一覺不行那就睡兩覺……


    但繼續睡的願望很快落了空, 電話那頭耿樂見他半天沒迴應:“喂!怎麽不說話?下午陪我去麵試員工,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本來說好今天休息一天,蘇陽心想閑著也是閑著,何況如果放手讓耿樂招員工, 最後會不會像他采買辦公用品一樣思路清奇,還真沒個準。


    白天看公司布局, 比夜裏明了不少,三百平的空間隔出兩間獨立辦公室,一間綜合大辦公室。另外,會議室、接待區、茶水間一應俱全。


    軟裝硬裝都遵循,造型新潮配色亮眼,這一宗旨,整體風格一看就是個設計公司。如果讓蘇陽來操作肯定不是這番景象,但平心而論,現在也不錯,起碼記憶點十足。


    前台門廳處,背景是大大的啞光黑色公司名稱logol&y.


    公司取兩個人名字的首字母。這樣做的用意,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耿樂這是實打實將蘇陽當成合夥人。要說他沒心沒肺人傻錢多吧,其實他也有自己的計較。雖然前期蘇陽一分錢沒出,但他知道蘇陽的價值,當技術入股自己也不會虧。更何況蘇陽與餘淵之間難以割舍的關係,即便他一再重申沒有任何逾越,總歸有個孩子本身已經夠曖昧不明了。隻要有這層關係在,今後跟著占好處得便宜的隻會是自己。


    下午應聘的是前台和設計助理兩個職位,七號人齊刷刷都是應屆畢業生,還剩最後一位約在六點。


    畢竟新開張的小公司,公司挑職員,職員同樣在挑公司,選擇是相互的。


    蘇陽把簡曆從頭到尾又篩了一遍,抽出其中兩份:“我覺得下午這麽多人裏,目前他們最合適。你看呢?”


    耿樂顯然不是很滿意:“新人跟奶孩子似得,我本來就想招有同行業工作經驗的。”


    說得好像他不是新人應屆生一樣,蘇陽忍住要翻他白眼的衝動,“這兩個崗位對各方麵要求都不高,條件太好的招進來騎驢找馬幹不長,還不如新人。你再想想。”


    耿樂表情略鬆動,似乎覺得蘇陽這麽說也對。


    一下午連著麵試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交接小白的時候。


    蘇陽將一疊簡曆推至耿樂手邊,抓起搭椅背上的外套,開玩笑地說:“最後個你自己麵試吧,我走了,拒絕加班。”


    耿樂順勢拽住蘇陽外套的袖子:“別啊,你走了我怎麽辦?”他點亮手機屏幕,距離六點隻差十五分鍾,“馬上就來了,再說你的合同我還沒跟你談呢,都擬好了。”


    蘇陽隻好實話實說:“我的合同明天再說,到點該接兒子了。”


    兩人正焦灼不下時,來麵試的最後位應聘者推門而入。


    “您好,我是梁凱,來麵試設計助理崗位。”


    蘇陽用眼神示意耿樂鬆手,複又坐迴辦公桌前,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給錢忠。


    【忠伯,我在公司走不開,麻煩您幫我把小白送上來,就在公寓附近的嘉信中心15層b】


    結果餘淵迴了過來:【今天是我送,快到了。你公司在嘉信中心?】


    蘇陽心下不自覺一顫,把氣往耿樂身上撒,瞪了他一眼,然後很高冷地輸入:【是】


    打完字手機屏幕向下扣在桌麵上,好像這樣就能切斷一切雜念般。


    耿樂被瞪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礙於有外人在場,他肯定要追根問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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