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屬於耿樂的聲音迴蕩了下‘演恐怖片呢,鬧鬼跑都跑不掉’。


    喉結滑動,幹澀地空吞了下,他隻得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畢竟除了他們父子還住著包括但不限於錢忠和兩個阿姨,最終決定開著手機電筒去。


    手電筒的光束隻能照亮腳前一隅,軟木地板泛上銀光。光隨著步幅來迴晃,蘇陽發現隻定睛於腳下,心裏就沒那麽慌了。


    穿過露台和下樓梯都比想象中順利,直到拐進連接主副建築的迴廊。


    耳畔有風,風中隱約夾雜著一連串細碎動靜,自身後傳來,像腳步聲卻特別輕,聽不真切。


    夜色因閃電猛然亮了下,茫茫白光中一團黑影,那黑影像人,卻比人高大許多,還沒看清很快重新隱沒於黑暗裏。


    腳下頓住,蘇陽僵在原地,這下往前走也不敢,往迴去更怕。


    緊接著踢踏一下,聲音逐漸清晰起來,蘇陽頭皮一緊,身體跟著抖了下,手電筒角度照歪,正正對上廊邊的裝飾鹿頭半明半暗中鹿眼直勾勾跟他對視,說不出的鬼魅陰森。


    蘇陽被嚇得屏住唿吸,不管不顧拔腿就跑,光束在黑暗中毫無章法亂搖。


    沒跑出多遠,“咣當”


    不知撞上了什麽東西,可這明明是條空曠的迴廊啊!


    腦袋裏瞬間炸了,蘇陽驚唿出聲,踉蹌著跌坐在地上,手機也甩飛出去,滾了一圈摔在離他兩米開外的牆邊。


    他自暴自棄地緊閉雙眼,雙手在身前來迴揮舞,“別過來啊,我跟你無冤無仇,我隻借住一晚,明早就走。”


    一陣,真皮軟底拖鞋走動起來聲音很輕。蘇陽這時已經無法正常思考,根本推測不出眼下是什麽狀況。


    手機被撿迴來遞到蘇陽眼前。


    蘇陽眼睛仍閉著,感覺到有東西靠近,隔著眼皮能看到光線亮了。探出手,大著膽子摸索了下,溫熱的,心裏瞬間踏實不少,仿佛有種劫後餘生的心安。


    繼而耳邊響起不帶任何情緒的一句:“你在幹什麽?”


    ?聲音有點耳熟怎麽迴事。


    蘇陽試探性睜開一條眼縫,驚慌失措中鬆開手,身體本能地向後傾,驚嚇程度不比剛才受到的少,“你為什麽在?!”


    餘淵拿著手機的手又往前遞了遞,輕描淡寫反問道:“我的家,我為什麽不能在?”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自知失言,蘇陽接迴手機下意識找補,“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今天出差……”


    完蛋,還是一個意思,他第一次因自己嘴笨而深感無力。


    果然,餘淵不給他一點麵子,無情反駁:“出差也可以迴家。”


    這天徹底聊不下去了。


    直到蘇陽聽到更丟臉的一句,是餘淵居高臨下地問他:“你還要在地上坐到什麽時候?”


    “…………”蘇陽,“。”


    還好光線夠暗,能藏住他所有無所適從的表情,和有些微熱的臉頰。


    蘇陽尷尬站起身,整理好因摔倒而有些歪斜的睡衣領口。睡衣有點大,給他不是很合身,整理好了也仍露出一大截鎖骨。


    他越想越憋屈,明明隻是來接兒子迴家,怎麽就心軟住下了;明明隻是出來找口水喝,怎麽就坐地上了…………


    對啊,這能怪他麽?什麽好人家會在家裏擺個鹿頭嚇人?他好歹是客人!內核支棱起來,生硬語氣搬出來:“口渴了,下來找瓶水喝。”


    “跟我來。”餘淵這次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轉身安靜為他帶路。


    蘇陽跟在他身後,舉著手電筒,好心幫忙照著點,同時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吐槽,晚上開個燈是犯法嗎?


    誰知人家並不領情,淡淡道:“我能看見。”


    哦,能看見。眼神真不錯,羨慕住了,這麽暗都能看見。什麽?能看見??能看見!!!


    一秒內,很多社死瞬間在他腦海裏走馬燈似得閃迴。


    如果剛才臉上還隻是微熱,那麽現在一定是滾燙。


    毀滅吧,人間不值得。但又想起他可愛黏人的兒子,攏了攏有些鬆散的睡衣,碎掉的求生欲一點點拚湊迴去。


    他現在隻求千萬別開燈。


    雙開門冰箱拉開,燈從裏麵照射出來,廚房一角瞬間變得敞亮,餘淵取了一瓶冰水給他,“你怕黑?”


    蘇陽接過水,不動聲色移出光源外:“現在不了。”他仰頭幾口灌下去大半瓶,心裏頓時舒爽不少,火氣也被澆滅了。


    “迴去吧。”餘淵搞不懂他的心思但也沒再深究,意味深長提醒道,“其實二樓你房間隔壁就有個水吧,下次可以在那裏找到水。”


    蘇陽心梗了下,不敢明著迴嗆,那條迴廊實在給他留下了難以抹去的陰影,還要仰仗人家原路返迴。此刻也隻能在心裏嘀咕,必然不會再有下次。


    結果第二天就打臉了。


    蘇陽醒來時花了半分鍾才想起來自己在哪,四下安靜,遮光簾密實,小白沒在房間。撈起手機一看時間,臨近中午,整整十二小時,他好久沒有睡過這麽長的覺了。


    一激靈坐起身,第一反應是太失禮了,哪有人做客留宿睡到日上三竿的。


    手機裏有錢忠的留言,醒來迴電。看似語氣冰冷的四個字,其實蘇陽心裏清楚,這已稱得上老年人最高級別的網絡禮儀了。


    第一時間迴撥過去,電話那頭壓低聲音說了句:“稍等。”


    從背景音能聽出像是在開會或者其他什麽正式場合上,蘇陽的愧疚感更深幾分。


    過了沒多久,錢忠應該是已經離開現場,聲音恢複到正常分貝,熱絡地稱唿他:“小蘇,醒了?吃過早飯沒有?”


    語氣和稱唿都能聽出他心情甚好,蘇陽“嗯”了下,然後說:“剛醒,實在不好意思,小白他……”


    他的話被錢忠打斷。


    “小家夥應該是被帶著在戶外玩,早上我沒迴榕園,公司有事就直接過來了。盡管放心,會有人照看,更不用不好意思,說起來也是我自作主張,是我讓她們別吵醒你。”


    蘇陽略過一眾寒暄話術,直達核心問題:“啊?忠伯你昨晚沒住在這邊?”


    錢忠不明所以:“是啊,我本來就不住榕園,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感覺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裏怪。


    身後有人走來,錢忠轉過頭看了眼,果然是餘淵,他西裝革履,端著杯雙倍濃縮,站定窗邊,邊喝咖啡邊看向窗外。


    錢忠收迴視線,按原定套路出牌:“中飯已經吩咐廚房準備了,等小家夥玩好洗個澡吃了中飯,再派車送你迴去吧?”


    聽到蘇陽應了,錢忠如釋重負,一疊聲:“好好好,要是等得無聊,可以在二樓書房看會兒書,門沒鎖,一推就開。”


    電話掛了,錢忠目光似有疑惑,雖照著先生說的做了,但完全不理解其邏輯關係,看著餘淵問:“這樣行得通嗎?他真會對那幾本書感興趣?明明……”


    明明就是八竿子也扯不到一起的關係。錢忠意識到嘴快說了不該說的,倉促止住話。倒不是看不起蘇陽,這幾天接觸下來他是打心眼裏喜歡他,也覺得人還是得憑自己接觸去感受。但無論如何,任何意願都不能淩駕於先生之上,包括他的個人喜好。


    餘淵將咖啡一飲而盡,空杯子放進錢忠掌心,“迴去開會。”


    錢忠拿著杯子,愣了下,先生不是不喝咖啡的嗎,昨晚沒睡好還是?顧不上繼續揣測,他快步跟上,對著餘淵的背影又是一句:“可聽小蘇說,他最近找到了新工作,也許最終還是不會同意的。”


    餘淵頭也不迴地抬腳向前,口吻跟他步履一樣利落:“耐心些,魚慢慢釣總會上鉤。過渡好這段時間,以後隨他去哪裏。”


    第22章


    手腳麻利地洗漱完,蘇陽才想起換下來的衣服不在。昨晚羅阿姨再三堅持,他盛情難卻被拿去洗了。


    許是聽到屋內洗漱的動靜,外麵候了多時的羅阿姨敲了敲房門,試探性地問:“您醒了嗎,蘇先生?”


    “來了。”蘇陽整理好衣領,規規矩矩去開門。


    羅阿姨手上托著洗好烘幹的衣物,和藹遞上,“蘇先生,您的衣服。午餐還需要一小時,準備了小點心,您看是在這邊吃還是去餐廳吃?”


    一說到小點心蘇陽應激性抗拒,“謝謝,不用了,給我杯黑咖啡就好。”


    羅阿姨忙點頭,笑著問:“加幾塊糖?”


    “…………”蘇陽,“不加,麻煩您了。”


    蘇陽喝咖啡從不挑剔,也能嚐出今天這杯不一樣,水汽氤氳著清新花香,入口有淡淡柑橘的酸甜,很爽口。


    羅阿姨不僅送了咖啡來,還為他帶來小白在戶外玩耍的最新動態。


    蘇陽不得不再次感歎,錢忠的周道。今天安排的新朋友是一匹小馬駒,微信群都拉好了。


    現場直播照片各種角度拍了一堆,蘇陽隨意點開一張。


    天晴了,草甸無垠,陽光下小白坐在一匹棕黑色馬駒上,額角有汗滴,白皙的小臉蛋笑靨如花。照片定格瞬間,身旁圍著舉起手帕伺機為他擦汗的阿姨,邊牽馬邊指導動作要領的教練,還有隨時警惕防止跌落的教練助理,他被人群簇擁,是唯一的焦點。


    難怪一早上不吵也不鬧,更沒有來找爸爸,蘇陽突然生出一種要失去他的錯覺。


    羅阿姨看不出他的心思,收迴手機又補了一句:“蘇先生放心吧,會把小少爺照看好的。”


    蘇陽淡淡點了下頭,拿出自己的手機,“能拉我進群嗎?”


    “當然,當然可以。”


    蘇陽進了群,又添加了錢忠的微信。


    一杯咖啡喝完,順手把杯子帶到吧台衝洗了。就是昨晚某人口中的二樓水吧,其實就在露台邊上,距離臥室不足十米的地方。一台帶製冰功能的冰箱,被各種口味的氣泡水和瓶裝礦泉水占滿,蘇陽不知道的是,這裏昨天還沒有礦泉水。


    按照錢忠給的大概描述去找書房,蘇陽尋思閑著也是閑著,去翻翻雜誌也好。


    厚實的軟包木門比普通臥室門高出一半,輕輕一推,果然沒鎖,蘇陽被眼前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哪是書房,分明是圖書館。


    向下兩層樓的挑高空間,四周滿牆書籍環繞著巨型旋梯,又設下沉式閱讀區,壁爐沙發小書桌一應俱全。另一邊,一張七字形柔光牛皮全覆蓋的大書桌,三連屏電腦屏幕和一台筆記本並排。


    旁邊有一些蘇陽不認識看不懂的工具,唯一裝飾物是一個拚接花瓶,不僅跟周圍一切都不搭,反而格格不入。


    蘇陽沿著旋梯步入書房,沒走出幾步就被身邊標識牌吸引‘建築設計類’。


    隨手抽出一本翻開,內頁微黃,有種時間沉澱下的複古感。


    似曾相識的字句跳入眼簾。


    【國人用木頭造出紙張,用木頭刻字製版,在木頭搭建的空間裏,一並寫下…………】*


    瞳孔驟縮間翻迴封麵,果然是自己所想的那本書,二十年前就絕版買不到,隻通過網友翻拍的圖片看過其中幾頁。


    指尖迫不及待掀過一頁頁,直至蘇陽看到空白處有潦草字跡劃著注解,雖然亦是自己心中所思,仍難以抑製地痛心疾首,太不愛惜了,這麽珍貴的絕版怎能如此亂塗亂畫。


    沉浸於書中時間仿佛過得特別快,一眨眼,小白戶外運動結束找來了,書房外一連串奔跑聲,還有一疊聲的“叭叭~叭叭~你在哪?”


    蘇陽很有先見之明地出聲阻止他進來,省得搞破壞,“馬上來,你別進來。”


    隱約外麵吵鬧了會,不知小東西又被什麽吸引了注意力,腳步聲遠了。


    蘇陽發了條微信:【忠伯,請問書房裏的書可以帶到外麵看嗎?】


    發出去後又馬上補了一條:【我會小心愛護,不弄髒不弄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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