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的白色點綴了整個大地,像是一個完美的童話世界。


    深夜時分,靈閣內卻傳來了翻來覆去的聲音。


    虞靈一時間實在難以入睡,以至於她折騰了半晌,最終還是直接坐起身來,旋即她下意識的往懷裏掏東西,卻發現空空如也。


    那日的貔貅丟在了雪地裏,恐怕是再也尋不迴來。


    “也罷,走了的人又何必再留念想。”略為自嘲的神色浮上,她的雙手慢慢的抱著膝蓋。


    突然,就當她沉思時,一絲異動在靈閣外響起,虞靈立刻警惕起來,手中的寒針蓄勢待發。


    過了好半晌那個聲音像是無意驚起一般,之後便再也沒了聲響。


    虞靈保持警惕的姿勢良久,直到感覺手都有些酸漲,這才放了下來。


    輕輕推開窗,意料之中的漆黑依舊在眼前,感受著習習的涼風,似乎心情也平靜了不少,“他,在東盟國,應該會過的很好。”


    而就在虞靈推開窗的那一刻,影子攀在窗子上的身形陡然一僵,在意識到她雙目失明時,他僵硬的身子才逐漸放鬆了下來,即便如此,他的心依舊砰砰的跳動著,似是受了驚嚇。


    看到眼前的妙人兒緊閉著雙眼,修長纖細的睫毛微闔,在雪地的映襯下,她的肌膚白的有些透明,飽滿的朱唇微啟,似乎在等待著誰一親芳澤。


    影子在見到她這副模樣時,心中略有些異樣,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轉而不再望向她。


    二人就這樣保持著距離,時間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這個夜,注定十分漫長。


    無眠的人,不止是虞靈和影子。


    浩渺的星空宇宙,北越國不過是極其渺小的存在,淺淺的月光鋪了下來,同樣射向了同樣燈火闌珊的東盟國。


    持續的咳嗽聲從一間屋子裏傳了出來,旋即,便再也沒有了聲息,隻有那低低的歎息聲微乎其微的在空氣中響起。


    借著微弱的燈光,房間內的書桌上,莫翎執著毛筆正在書寫著什麽。


    可紙上的潦草字跡卻揭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福伯站在門外良久,敲了敲門,他把一盤東西送了進來,他的神色有些嚴肅又夾雜著一絲無奈:“少爺,您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如若您再這樣下去,恐怕……”


    莫翎手中的筆輕微頓了一下,旋即又依舊如常。


    福伯見他依舊一副緘默的模樣,心中也是升起了一片苦澀,“我自小看著少爺長大,少爺何嚐對一個人如此用心?即便是幼時的清兒,恐怕也不會讓少爺如此執著,想必那女子身上定有吸引少爺的地方。”


    莫翎依舊沉默,隻不過那微煽的睫毛表明他聽見去了這些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既然少爺割舍不下,那少爺去吧。”福伯歎了口氣,一瞬間,在說完這些話後,他的身形似乎變得更加蒼老。


    莫翎手中的筆在聽到這句話時,驟然停了下來。


    福伯看著他的反應,接著苦笑道:“我了解少爺,少爺這幾天把自己悶在房間內,折磨自己,同時,又何嚐不是在折磨老頭?”


    “少爺真正的用意,是想讓老頭我屈服吧。”福伯混濁的雙眼透漏出一絲深沉。


    莫翎這才抬起頭,露出有些許消瘦的下巴,下巴上,已經隱隱有些許胡須的痕跡。


    福伯見他這副模樣,本已經動搖的心徹底軟了下來,“少爺心中記住便可,如若您此次前去,那麽就要做好暴露身份,和與整個北越國為敵的打算。”


    “輕則被通緝,重則所有的心血毀於一旦,您自己心裏要有分寸。”福伯緩緩的說道。


    莫翎正欲開口,劇烈的咳意再次衝上喉嚨,一股腥甜的味道衝上口中,他連忙深吸了口氣,房間內香爐中淡淡的香味讓他的咳嗽微微緩了緩,平靜下唿吸,嘶啞暗沉的聲音響起:“福伯,倘若是您,您能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嫁於他人嗎?”


    福伯布滿溝壑的老臉頓時臉色一變,別過頭去,顯然是想起了什麽心頭之痛。


    莫翎勾出一個純粹的笑容,不同於他浴血沙場的淩厲之笑,也不同於他平日裏掛在嘴邊的敷衍之笑,“不管您能不能,我,莫翎,做不到。”


    是的,無論那個女子愛不愛他,他做不到將她拱手讓人。


    說他小心眼也好,說他惡毒也罷。


    這幾日來苦悶的時光讓他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不允許,那麽即便是挫骨揚灰,他也要阻止那場親事!


    福伯的身形一抖,背過身去,隨即若有若無的輕歎聲傳入莫翎耳中:“門外已經備了東盟國最好的千裏馬,幹糧也在馬上,可保你半日到達北越國。”


    莫翎臉色露出一片暖意,心裏感激於福伯的諒解,隨即身形立馬一動,便奔騰而去。


    福伯轉過身去一看,哪裏還有莫翎的身影?


    一聲淡淡的帶著喜悅的聲音從房外傳來:“福伯,雖然我們的關係不用過多客套,此番,還是要謝謝你。”


    福伯搖了搖頭,走上前去,看著莫翎揮筆的紙上重複的寫著雋秀的幾個字:“去!不去!”


    大字的大小不一,也暗示了主人心中的猶豫。


    ……


    作為大婚的當事人之一,軒轅弋,在這個非同尋常的時刻,同樣未眠。


    清冷的月色透過竹林,顯得他的身形越發的孤寂。


    清涼的酒灌入愁腸,令他的血液流動加速了幾分。


    同樣是淒冷的月光,同樣的竹林,以及大殿內那架擦的纖塵不染的琴。


    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淡淡的琴聲仿佛近在咫尺,卻如天涯般遙遠。


    那清麗出塵的女子,那狡猾的笑靨,可能是最後一次,在他腦海中浮現。


    以後的日子,他不敢想,那雙含著秋水的眸子會對他露出怎樣的厭惡。


    可即便這樣,他也依舊忍不住用卑鄙的手段將她緊緊的禁錮在身邊。


    與其都是得不到,不如放在身邊,至少,他的餘生還能看著她。


    同樣的酒,可是到了今天,怎麽就變了味了呢?


    ……


    這絲淒冷的月光,在拂過東盟國和北越國之後,便朝西邊逐漸移去,有些調皮的射到了北越國與西域山脈交界處。


    一個中等大小的帳篷外,一襲天藍色長衫的公子正坐在草地上,他的眼神微闔,麵容並無如何的出奇,可將整個麵容拚在一起時卻讓人格外的舒坦。


    半晌之後,他聽到了一絲腳步聲,便張開了平淡如水的雙眼,“二弟,怎麽還不睡?”


    他口中的二弟,顯然就是靈饒。


    靈饒一襲紅衣勝火,他順手摘了根野草叼在唇邊,含糊不清道:“你不也一樣麽?”明日便是她大婚之日,按理來說他應該再停留兩日祝賀一番,可不知為何,心裏總有些不舒坦,於是便和大哥說提前迴西域山脈。


    靈塵的嘴唇輕輕動了動,隨後便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個靈動可愛的身影突然在腦海中閃了閃,隨後又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自從北越國太子軒轅弘繼任典禮之後,他便再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想來,如今少了些她的聒噪,倒顯得有些無趣。


    靈饒抬頭看了看遠處無邊無際的平原,輕聲道:“外麵冷,還是進帳篷吧,明天就要過那條兇猛無比的橫河了,還是早些休息,養精蓄銳吧。”


    靈塵略微一怔,想起那條寬闊的橫河時,眉頭不由一皺,旋即他看到白茫茫的雪時,靈光一閃:“如今這雪下了極久,橫河上一些平緩處,倒是極有可能結了一層薄冰。”


    靈饒沉吟片刻,旋即道:“有是有這個可能。”


    靈塵眉間染上一絲喜悅,躍躍欲試:“那我們明日去上遊尋尋,不然,這一時半會兒,很難渡過橫河,再加上冬天寒冷至極,我們也不適合在橫河附近多待。”


    “嗯。”靈饒輕聲應道,轉而走入帳中。


    ……


    四王爺大婚,即便帶了許多不被祝福的色彩,可依舊沒有減少百姓們火熱的氣氛。


    故而第二天一大早,醉風樓門外便開始人潮湧動,有不少看熱鬧的人想要一賭虞靈的風采,後者因與當朝皇帝軒轅弘有一絲道不清說不明的曖昧,以及與尚書大人也有過傳聞,故而很多沒有見過此女的人都忍不住想觀摩一下,此女是否如傳聞中禍國殃民。


    陽光帶著些許炙熱的溫度灑向大地,一股久違的清新迎麵而來,除夕將至,盤龍城內的人潮明顯增大了一個幅度。


    故而虞靈才洗漱完畢,便聽到了窗外人聲鼎沸,吵吵嚷嚷的聲音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而這個包圍圈的中心,便是醉風樓。


    虞靈打開窗,些許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即便她看不到這人頭攢動的景象,卻也能夠憑借這火熱的氣氛了解到這場大婚的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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