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玠從被蘇雲卿帶去官渡的時候就一直很安靜,之後不管是蘇雲卿擊敗曹操,還是接手曹操的地盤,直到現在蘇雲卿又帶著他迴到並州,毛玠一直都表現的十分安靜乖巧,不吵不鬧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也不到處亂跑,可以說十分讓人省心。


    可蘇雲卿見到毛玠的時候卻發現其實毛玠並不如同他表麵上那麽淡然,至少在蘇雲卿看來,毛玠應當是過的非常不好的。


    等周圍的人全都退下,蘇雲卿示意毛玠坐下,毛玠依舊沉默,蘇雲卿讓他坐下他就坐下,並不多說什麽。


    毛玠這樣的表現讓蘇雲卿不由的歎了口氣:“孝先,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一切但憑主公處置。”


    蘇雲卿眨眨眼,毛玠還稱唿她為主公,顯然到了此時毛玠算是站在她這一麵了。


    可毛玠這完全不辯解完全不解釋的態度實在是讓蘇雲卿無奈,蘇雲卿很清楚,此時毛玠的沉默和當初賈詡的沉默不同。


    賈詡沉默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解釋,而毛玠,他隻是單純的覺得沒必要解釋,更沒必要為自己洗脫什麽,做了就是做了,他隻是期待著得到最終的審判而已。


    “既然你不說的話,那麽就由我來說。”蘇雲卿看向毛玠:“你從一開始來並州的時候就是曹操讓你來的,對嗎?”


    “是。”


    “那麽之前曹操對文和做的事情你應該也有參與。”


    “是。”


    “最後你還從公達那裏弄到了我針對曹操的所有計劃和安排,並且把這些告訴了曹操,對嗎?”


    “是。”


    毛玠沒有否認任何一點,這本就是他自己做的事情。


    可蘇雲卿卻再次問道:“那麽,除了我說的這些,你還做過其他的事情嗎?”


    “沒有。”


    毛玠說沒有,而據蘇雲卿所知也確實沒有。


    曹操給毛玠的定位就不是讓他傳遞小消息的,那些事情自然有其他的探子細作去打聽,如果毛玠這種等級的隻能用來做這些事情,那曹操真得是腦殼壞掉了呢。


    畢竟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卡盧比的,誰知道頻繁的讓毛玠傳消息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而一旦毛玠暴露了,再想培養一個毛玠這樣的派到蘇雲卿的身邊,還要得到蘇雲卿的信任,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因此毛玠是不能亂用的,所以說,實際上毛玠也就做了那麽兩次,還是曹操非常有信心覺得絕不會出現問題的兩次。


    然並卵,第一次就發現了。


    關於這一點,蘇雲卿也沒隱瞞,她直接就告訴毛玠自從賈詡的事情之後他就已經暴露了。


    聽到這話,毛玠總算知道為什麽這次一切都不在掌握之中了。


    毛玠思來想去一直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從蘇雲卿的行動來看,她必然是一早就知道了,因此才能準備的如此充分,可毛玠也知道自己都做過什麽,要說暴露他怎麽都想不通。


    賈詡那次自然是不用提的,正常來說都是不會出現問題的,而這次的行動,從前後看蘇雲卿也不可能是這次才發現他的,因為如果是這次才發現的,則必然不會對一切早有準備。


    如今蘇雲卿告訴毛玠,他正是在那次以所有人看來都不可能出問題的行動當中暴露的。


    毛玠是個聰明人,話既然說到這裏他當然也就懂了,其實賈詡根本就沒事,而賈詡沒事的最根本原因自然是蘇雲卿這裏沒問題。


    這讓毛玠不由的苦笑,可他還是說道:“多謝主公為在下解惑。”


    可蘇雲卿卻說道:“曹孟德曾向我求情,希望我在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能夠多想想你往日的功勞,可實際上他本就不需要對我說這句話。”


    終於說起蘇雲卿的態度,毛玠不由的看過來。


    蘇雲卿對著毛玠的目光緩慢而堅定的說道:“孝先,你有罪,且你的罪名很大。”


    這一點是顯然的,毛玠自己都不能找出任何為自己開脫的理由來。


    “可我卻並不這麽認為,我想結束這件事,並不需要以你的死亡作為代價。”


    毛玠一愣,蘇雲卿繼續說道:“其實真要說起來,你的主公一開始就不是我,是曹操,你既然不是我的人自然也就談不上背叛,不過各為其中而已,而有一句話我從一開始就說過。”


    “自己眼睛瞎就不要怪別人。”


    “我自己識人不明難道要讓你為此付出代價嗎?”


    蘇雲卿並不覺得這是她在給毛玠找理由開脫,事實上如果毛玠一開始是她的人,後來暗中和曹操勾搭上了背叛她,那麽毛玠確實是沒有被原諒的價值的。


    可毛玠不是呀。


    毛玠從一開始就是曹操的人,他如果不為曹操做事反而一心為蘇雲卿做事,那才叫不對勁呢。


    “之前的事情算是各為其主,如今我也並不想追究,孝先,你隻需要以後好好做事就可以了。”


    要說起來程昱郭嘉之類的之前也是曹操的人啊,更別說程昱郭嘉不知道暗中給蘇雲卿下了多少小黑手了,現在大家依舊可以好好相處的呀。


    蘇雲卿並不覺得因為這些人做過針對她的事情,那麽她在取得勝利之後就要殺了這些人泄憤。


    傻子才做這種事呢。


    將敵人變成自己人,壯大自己的實力,讓自己更加強大這才是該做的事情呀。


    毛玠的情況雖然特殊了一點,但蘇雲卿覺得毛玠是完全值得她這樣做的。


    蘇雲卿願意給毛玠這個機會,可毛玠自己並不想要,他站起身走到蘇雲卿的麵前跪下來:“主公願意寬恕我這樣的罪人是主公的心胸寬廣,可我卻並不值得主公寬恕。”


    毛玠看向蘇雲卿:“您信任我,並州的所有人都信任我,把我當做自己人,而我卻在暗中想著怎麽背叛,怎麽把所有人都推向毀滅。”


    如果蘇雲卿沒有提早發現毛玠的問題,如果蘇雲卿真的照著第一份計劃與曹操決戰,那麽不用想太多,蘇雲卿別說是滅曹操了,一不小心被曹操反殺都是很正常的。


    而就算蘇雲卿逃過一劫也必然元氣大傷,從此失去了消滅曹操統一北方的機會。


    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麽現在的一切都會不一樣,毛玠知道他那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可他還是做了。


    他知道可能很多人都會因此而死,文官或許還好說,但是那些武將呢?曹操可沒蘇雲卿的資本,能夠正麵擊敗這些人然後收服,曹操所能選擇的隻有一個,直接殺了。


    他隻能抓住機會下殺手。


    並州的那些武將,那幾十萬奔赴戰場的並州兒郎所有人的結局都隻有死而已。


    至於說蘇雲卿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局。


    毛玠知道這一點,可他還是做了,他以蘇雲卿以及那些即將被他推向毀滅的人的信任為資本,然後做了這件事情。


    毛玠覺得這是不值得原諒的。


    他和郭嘉程昱都不同,在此之前,郭嘉程昱從來都不是蘇雲卿這邊的官員,更不可能得到信任。


    可這些毛玠都擁有。


    因此毛玠和他們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


    其他人可以在曹操戰敗之後重新投奔蘇雲卿,毛玠不行,至少在毛玠自己看來,他是沒有這樣的資格的。


    他怎麽有資格再次接受蘇雲卿的信任,再次成為並州的一員呢?


    毛玠跪伏在地上,頭深深地磕下去:“請主公將我賜死。”


    這是他如今唯一的願望了。


    蘇雲卿直到這一刻才明白毛玠的決心,任何的理由對於毛玠來說其實都不重要,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判了自己死刑。


    可蘇雲卿又怎麽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孝先,你是定然不能再為我所用嗎?”


    此時的毛玠已經流下眼淚:“請主公成全我,至於說為主公盡忠,若再有來世,隻願我再也不必做這樣的事情吧。”


    他已經不奢求更多了。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毛玠的願望很簡單,如果他在最開始投奔曹操之後就一直留在兗州為曹操做事,又或者他從一開始來的就是並州有多好呢?


    或者,如果蘇雲卿不是一個好主公,她是個董卓袁術那樣的人,毛玠都不會這麽痛苦。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因此毛玠也沒得選。


    蘇雲卿看了毛玠半晌,終究還是歎了口氣:“既然如此,孝先,從今天起革去一切職務,於家中閉門讀書思過去吧。”


    如果毛玠注定不能再與她站在一起,那麽她也是無法強求的,可讓她就那麽幹脆的下令殺了毛玠她也做不到。


    畢竟在蘇雲卿看來,毛玠無論如何都罪不至死。


    或者說,毛玠確實犯了很嚴重的罪名,但他之前為並州做出的貢獻也同樣很大,功過相抵,革去職務,從此禁足於家中閉門思過,這確實也算得上是一種合理的懲罰了。


    可毛玠並不能接受這一點。


    跪在地上的毛玠猛地抬起頭:“主公——!!!”


    “夠了!”蘇雲卿站起身,並不讓毛玠再多說什麽:“我不想再說更多,我是主公,那麽這件事情就得按照我的決斷來,你到底是在求我的判決還是隻想滿足你自己心中的訴求?”


    蘇雲卿說出這樣的話,毛玠除了閉嘴,便再也無可辯駁,是的,怎麽處置他是蘇雲卿的事情,而他除了接受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


    可毛玠卻伏在地上哭泣,他所說的話隻有一句,不值得。


    他這樣的人是不值得蘇雲卿為他做到這種地步的。


    蘇雲卿對他越是寬容,他就越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卑劣。


    蘇雲卿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大聲道:“來人!”


    一直守在門外的守衛們聽到召喚立刻入內,蘇雲卿指著毛玠說道:“即日起,令毛玠革去一切職務,在家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允許,決不許放他出來!”


    守衛們並不多問,上來直接將毛玠押走,蘇雲卿垂下眼眸不再去看。


    人都是有求生的本能的,沒有人真的能毫無遺憾的去死,蘇雲卿無法勸說毛玠,隻能希望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毛玠自然能對這件事情釋懷。


    隻是,無論如何,蘇雲卿都很清楚,毛玠再也不可能迴來了。


    處理了毛玠的事情,蘇雲卿終於可以去管自家的事情,可原本她還滿心的喜悅和期待,如今卻已經並沒有多少心思去關心蔡琰以及兩個小孩子了。


    關於呂布那取了一堆名字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的糾結表情,蘇雲卿也沒有了逗弄玩笑的心情。


    可很多事情並不是蘇雲卿沒興趣就不會來了,事實上這個世界本就不會為了任何人而停止。


    蘇雲卿擊敗曹操之後可以說是基本上統一了北方,而再往下算的話,天下間也就隻剩下了漢中張魯,益州劉璋,荊州劉表,揚州劉備了。


    嗯,除了一個張魯,剩下的全是姓劉的→_→


    至於說為什麽涼州馬騰沒被計算在內,大概是因為涼州一直不怎麽安定,就算是在靈帝時期對涼州的掌控其實也不怎麽樣,可以說,涼州隻是名義上屬於大漢而已,至於說實際上……如果中央對涼州真的有強而有力的控製的話,當年邊章韓遂的叛亂也就不會發生了。


    如今剩下的幾家諸侯從領土麵積上來看依舊占據了大半個天下,即便蘇雲卿統一北方也不能與之相較,可這年代的經濟文化以及政權中心其實都在北方,掌控了整個北方從某種程度來說距離掌控天下也就不遠了。


    於是不管和蘇雲卿的關係到底怎麽樣,不管心中是把蘇雲卿罵成了什麽,可表麵上,剩下的幾家諸侯還是要派人來恭賀蘇雲卿,多說點好話的,完全不在意其實之前他們才剛和蘇雲卿打了一場,所有人都非常默契的好像那場戰爭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


    天下諸侯都已經有了表示,那麽天子這裏當然更應該有所動作,要知道蘇雲卿在劉協的心目中一直都是大漢的忠臣良臣來著,雖然這些年劉協也漸漸地感受到了蘇雲卿恐怕並不如她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麽溫和單純,可劉協並不能做什麽,相反,在蘇雲卿明確表示出反意之前劉協更要施以恩德,因為除了麵子上的恩德,劉協很清楚,他什麽都沒有。


    權勢地位蘇雲卿都有了,劉協唯一能給蘇雲卿的就是以他目前那名義上的,大漢最尊貴的天子的身份,給蘇雲卿一些麵子上好看的東西。


    比如說,劉協封蘇雲卿為武安公,蘇雲卿的位置一下子就從侯爵變成了公爵,而後,劉協又不滿於蘇雲卿那一個三公之一的太尉的官職,因而提出恢複舊製複設丞相,將三公的權力重新收歸丞相。


    而所謂的丞相人選,大家都知道,除了蘇雲卿再沒有別人。


    劉協知道,如果他這樣做了,那麽就是助長蘇雲卿的權勢,從此以後蘇雲卿就是真正的權傾天下,而這一切還都是有他這個天子授權的。


    可劉協更加知道的是,除此以外他沒有其他任何的選擇。


    蘇雲卿已經走到這一步,那麽無論是封公爵還是做丞相,其實都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隻要蘇雲卿想要這些,難道還有人能夠攔得住嗎?


    既然攔不住,劉協幹脆選擇自己主動給。


    至少比起蘇雲卿以強硬手段向他要,劉協主動給更能維持住他與蘇雲卿之間那表麵上看來還算不錯的關係。


    這些年蘇雲卿對劉協不錯,劉協雖然有著種種限製,但蘇雲卿給了他足夠的麵子,至少天子的威儀劉協是有的,並州的所有人見到他都是恪守本分,從無逾越無禮的事情發生,若有人以此輕視劉協對劉協不敬,蘇雲卿甚至會出手懲罰以維護劉協。


    至於說劉協做的事情,這些年下來,其實他也有不少事情可以做,如今每天上朝也能有實實在在的東西去討論,有實實在在的事務去處理,而不是隻能聽一些毫無用處的虛話。


    ……至少看起來是有皇帝的樣子的。


    劉協知道,隻要他還順從蘇雲卿,隻要他不給蘇雲卿惹麻煩,那麽他的好日子就能一直繼續下去,甚至會越來越好,就如同他現在的處境比之剛來並州的時候要好太多一樣。


    蘇雲卿封武安侯,出任丞相,這對於蘇雲卿以及蘇雲卿的一眾手下來說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事,這意味著蘇雲卿不管是權力還是地位都更進一步,同時也意味著蘇雲卿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


    有一件事情倒是出乎蘇雲卿的預料,她本以為因為她性別的關係這次怎麽說也會有人說些閑話吧,更有甚者,反對的人應該也不會少,可偏偏這次一切都順利的很,完全沒有出現任何不和諧的因素。


    蘇雲卿想了想,然後突然就笑了。


    權勢地位真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了,因為蘇雲卿有的不僅僅是地位,還有實打實的權勢,更有統一北方的功勞在那裏,因此無論別人怎麽想,這種時候都是不敢說也不能說的。


    沒人會在這種時候還想和蘇雲卿過不去。


    丞相的權力是真的可以說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而現在,劉協作為名義上的皇帝,其實並沒有什麽實權,可以說,從實質上來說,蘇雲卿已經掌握了作為一個皇帝所能掌控的權勢。


    蘇雲卿突然就發現,走到這一步,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當她沒有站在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似乎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可當她站在這裏,她知道,其實沒那麽複雜。


    她所要做的僅僅是揮軍南下重新統一這個國家,然後……然後就是時候給這個天下換個姓氏了。


    蘇雲卿覺得自己簡直超厲害的呀!


    係統隻讓她做個武安君,可她現在已經是武安公了!


    她都想好了,一旦稱帝,那就稱武安帝好了。


    武安君這輩子是不可能了,沒道理這爵位還是倒著封,越封越小的呀,如果蘇雲卿此時被封個武安君,恐怕真要天下震動了。


    然而沒有武安君,拿個武安帝這種終極稱號也是不錯的嘛。


    蘇雲卿覺得自己簡直機智的不行!


    ……然而係統覺得他簡直恨不得哭暈在管三懷裏_(:3ゝ∠)_


    太特麽糟心了啊!


    可人大概是不能太得意的,太得意了就得被澆冷水。


    沒多久,蘇雲卿得到消息,毛玠死了。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蘇雲卿一愣,她完全沒想到毛玠居然會死。


    可毛玠真的死了,自殺。


    蘇雲卿看著報信小哥的眼神讓對方抖了抖,最後還是撐著說道:“先生那裏還有一些東西留給丞相,丞相您看是不是……”


    “拿過來。”


    能被毛玠在這種時候留給她的東西,恐怕真的是寄托了毛玠所有心血的。


    毛玠留給蘇雲卿的除了一封書信,就是裝了滿滿兩箱子的竹簡。


    蘇雲卿先看的是那封書信,信中毛玠表示,他感激蘇雲卿對他的一片心意,可他注定是要辜負這份心意的,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資格接受這一切。


    毛玠表示最後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他順從了自己的心意,他感激蘇雲卿這些年對他的信任,以及這次為他所做的一切,可他注定還是要走上這條路。


    對於蘇雲卿他沒什麽能夠報答的,所能做的隻是在最後的一段日子裏留下盡量多的東西,若是蘇雲卿還願意用,那便拿去用,若是不願,一把火燒了便是,他並不奢求蘇雲卿再次信任他了。


    毛玠留下的東西正是那兩箱子竹簡,蘇雲卿隨手翻了翻就知道這些都是什麽。


    蘇雲卿從一開始就說過,毛玠是個非常出色的戰略人才,而這次,毛玠不再需要任何掩藏,他全心全意的為蘇雲卿謀劃了日後的戰略布局以及大致的行動方向,不僅如此,他還留下了詳細的階段目標以及可行性非常高的執行計劃。


    除此之外,關於這些年毛玠一直在做的比如學館製度,比如新的人才選拔製度,這次毛玠全都拿出了最為詳盡的成品來,蘇雲卿隻要看一眼就知道,這每一個字都是毛玠傾注了心血寫下的,沒有半句虛言,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可實行的,並且是能有實際成效的。


    蘇雲卿隻隨意看了兩眼便再也看不下去,這麽多東西,毛玠恐怕是被她帶去官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準備了,蘇雲卿丟開這些東西,自己一個人發呆,卻怎麽也想不通毛玠為什麽要這樣做。


    直到蘇雲卿看見賈詡來了,賈詡沒有說其他的,而是先揮退了侍者們,蘇雲卿點點頭,也沒有反對賈詡的做法。


    等所有人都下去了,賈詡才終於開口:“我早就說過,您該在一開始就殺了他的。”


    蘇雲卿一愣,她怎麽也沒想到賈詡會說出這種話來。


    可賈詡卻繼續說道:“您還不明白嗎?無論您與曹操一戰的結果如何,毛玠都是不可能活下來的,活著對他而言是一種太大的折磨。”


    “可我已經……”


    “可您已經寬恕他的罪過了對嗎?”


    賈詡說出了蘇雲卿還未說出的話,可他卻對蘇雲卿的態度十分不以為然:“正因為您寬恕了他,所以他才隻會更加痛苦。”


    看著毛玠留下的那兩箱竹簡,賈詡說出的話絲毫不留情麵:“如果您在最開始便殺了他,他是可以釋然的,這正是他所期待的結局,可您沒有,您的寬恕對他而言是不能承受的事情,他不會因此對您有任何微詞,因為您的做法心胸寬廣且德行高尚,可實際上,這一切卻是折磨他的最好方法,不用再有更多的詢問我也知道,他死的時候必然是受盡折磨萬分痛苦的。”


    蘇雲卿終於抬頭看向賈詡:“……這麽說是我做錯了嗎?”


    “如果單以做法而言,您沒有錯,甚至任何人都該讚揚您的心胸肚量。”


    可拋開這一點來說,正是蘇雲卿在毛玠的身上加諸了那些痛苦,讓毛玠最後隻能選擇在痛苦之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永遠的失去了獲得心靈救贖的機會。


    “您很了解他,可還不夠了解。”


    否則蘇雲卿絕不會選擇這樣的做法。


    蘇雲卿看著賈詡:“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會這樣?”


    “是。”


    賈詡沒有否認這一點,正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因此他才一直建議蘇雲卿直接殺了毛玠,不需要有什麽原諒,更不需要有任何的理解和寬恕。


    這些東西,毛玠統統都不需要。


    毛玠死的萬分痛苦,而這一切都是蘇雲卿所給予他的。


    但無論是誰都知道,毛玠絕不因此對蘇雲卿有任何怨恨,事實上正因為他對蘇雲卿沒有任何的怨恨,所以痛苦的才隻會是他自己。


    毛玠該怨恨蘇雲卿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大概很多人都會說是毛玠太過不識好歹。


    可實際上,蘇雲卿很清楚,在她一意孤行不聽任何勸告的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她就已經將毛玠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如果她一開始能夠聽從賈詡的意見,直接殺了毛玠,恐怕毛玠會死的十分坦然且心中也是高興的吧。


    至少那個時候的毛玠還可以說出,如果有機會,隻願輔佐一人的話來。


    可如今,毛玠是真的心懷痛苦而死的。


    蘇雲卿清楚的意識到,其實最後真正殺了毛玠的人還是她,是她以善意為名折磨著這個人,最後讓他不堪重負,在無盡的痛苦和自我厭惡中死去。


    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太過自以為是。


    她用對毛玠來說萬分痛苦的事情來滿足自己,滿足自己寬恕他人的仁慈與高尚。


    而實際上她什麽都不是。


    她一點都不仁慈。


    對毛玠最大的仁慈就該是殺了他啊,毛玠自己也是這樣期待的吧?


    他不需要除此以外的任何東西,更不需要被寬恕。


    蘇雲卿終於還是沒忍住趴在了桌上,寬大的袖子遮掩了她的麵容,除了壓抑的小聲嗚咽,賈詡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異地眼淚。


    賈詡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說一句話,安靜的轉身退了出去。


    他知道有些話其實不用他說。


    蘇雲卿自己也清楚,無論她內心如何,無論她背負了怎樣的東西,軟弱都是不可以有的,因為她身後還有更多的人,而她支撐著這些人的信仰與未來,她必須帶領著所有人走下去。


    所以無論是眼淚還是其他任何東西,蘇雲卿都隻能留給自己,隻要推開門走向外麵,她就必須擦去一切,她就必須挺直了脊梁毫不動搖的走下去。


    除此以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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