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劃到祭台外五六十米的地方停下,再往裏麵劃,是會被站崗的士兵抓起來的。


    祭台除了一年一次的祭祀,其他時間都不允許人靠近。蒲如瀟帶出來的水軍,在戰爭結束後,都被派到了這裏,看守這個冷冰冰的祭台。


    豐紀茗常年泡在藥罐子裏,身體不好,甲板上風大,呆了一會兒有點咳嗽,朱茱推著他的輪椅,幫他轉了個彎,迴了船艙內。


    楚九和蒲木旬一局未完,仍在對弈,朱茱把豐紀茗推進來,自個兒撿了個水果,又走了出去。


    德影瞥見朱茱的背影,離開蒲木旬到了甲板上。


    朱茱聽到腳步聲,迴頭看到德影,問道:“你怎麽出來了。”


    德影走到她旁邊,“你配不上我們公子。”


    朱茱撇嘴,“我知道。”


    “知道,為何一直留在將軍府不走?”


    “這不是你們少爺不讓我走嗎?你說你要是早點放過我,我能在將軍府呆這麽久嗎……”


    朱茱話音剛落,船身一陣搖晃,朱茱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好在德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待她穩定下來後,立馬收迴手,“冒犯了。”


    朱茱無所謂地笑笑,“沒事,謝謝。”


    嘴上說著讓她快點離開,實際卻做著不讓別人傷害她的事。


    口嫌體正直。


    船身的搖晃還未停止,一名全身濕透的黑衣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跳到甲板上。


    德影看出對方來者不善,把朱茱護在身後,喊了昌雲的名字,昌雲從裏麵走出來,隨著他的出現,甲板上不知從哪兒又冒出幾個黑衣人。


    昌雲懵逼一秒鍾,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麽狀況,拔刀就和人打起來。


    朱茱靠在圍欄邊,低頭看著水麵,“嘩啦”的水聲過後,又一名黑衣人爬上了船。


    外麵的動靜驚動了船艙裏的人,楚九要護著豐紀茗,就沒出來,蒲木旬掀開簾子,看到甲板上的情況,抬腳向朱茱那邊靠近。


    黑衣人們注意到蒲木旬,朝著他聚集過來。交手的瞬間,蒲木旬就發現這群人實力不強,遠在自己之下。


    對方勝在人多,似乎打算耗死蒲木旬,待他筋疲力竭了再將他一舉拿下。從對方的攻勢來看,似乎並沒有殺他的意思。


    可能是想活捉。


    蒲木旬這麽想著,慢慢向朱茱那邊靠近。


    朱茱在那兒看著眼前的突發情況,一動也不敢動。


    突然,德影把一個人扔到朱茱腳邊,朱茱一驚,後背貼到圍欄上。地上的人爬起來,看到朱茱,伸手就把她推了下去。


    朱茱腦海裏被m”三個字刷屏。


    打架還帶順便推路人下水的嗎???


    “噗通”一聲,朱茱耳邊隻剩下水流被打亂的聲音,隱約還能聽到船上德影“朱小姐落水了”的叫喊聲。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蒲木旬注意到朱茱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額頭青筋暴起,甩開身邊的人衝過去。由於黑衣人數量多,阻力大,等蒲木旬到船邊時,湖麵已經吞沒了朱茱,歸於平靜。


    蒲木旬呆呆地站在欄杆旁,一個不防,一名黑衣人提起刀向他砍過來。德影注意到蒲木旬身後的情況,趕忙推開了蒲木旬,盡管如此,蒲木旬背上還是受了一刀,鮮紅色血液的汩汩地往外流,染濕了蒲木旬的衣衫。


    德影正欲叫蒲木旬小心,就見自家公子從地上一躍而起,跳進湖中。


    黑衣人們見蒲木旬跳進水中,對視幾眼,都知在水中作戰很冒險,紛紛入水撤走,留下船上一片狼藉。


    泰城湖水汛期深達百米,蒲木旬往下遊,水壓修煉增大,到二十多米時,蒲木旬已經被壓得不能行動,口中的氧氣越來越少。水下漆黑一片,蒲木旬除了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再無其他人的氣息。


    蒲木旬缺氧昏死過去,再睜眼時,他已經躺在了船艙內的軟榻上。


    蒲木旬撐著身體坐起來,之前嗆了些水,唿吸道裏火辣辣的疼,胸口也悶得不行。蒲木旬看到軟榻邊的人。


    除了朱茱,一個不少。


    蒲木旬握緊拳頭,問道:“朱茱找到了沒?”


    豐紀茗搖頭,“朱小姐比你先落水,水性不好的人,落入湖中,恐怕……”


    豐紀茗沒再說下去,蒲木旬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牙不語。


    船已靠岸,幾人掀開簾子走出去,船下圍了一群人。


    蒲木旬下到地麵,幾個女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剛才是誰人落水,他身體有無大礙。蒲木旬頭痛欲裂,被這麽一吵,內心的焦躁更盛,吼道:“都閉嘴!”


    幾個女人第一次見蒲木旬發脾氣,安靜下來,退到了一邊。


    附近幾艘船上的人也都看到了朱茱落水,其中一人道:“朱小姐掉下去時在水麵掙紮了一會兒,但因為無人相救,最後還是沉下去了。可惜了。”


    蒲木旬冷冰冰地看了那人一眼,“無人相救,你們為什麽不下去?這可是一條人命!”


    人群中有人反駁道:“近日汛期開始,泰城湖水深,掉下去的人無一生還,而且基本找不到屍體。這麽深的水,根本沒有人能潛到水下,我們下去也是白白喪命罷了,希望大公子能體諒。”


    都是借口,他都能下去,別人為什麽不能?百米深處下不去,但朱茱剛落水時,在湖麵掙紮時,若是有人願意去幫她,也不至於……


    人群中還在討論著將軍府未來兒媳婦落水的事,很多人人表示出了憐憫,覺得朱茱可憐,有的讓蒲木旬節哀順變,說著人死不能複生的廢話。


    這種遲來的可憐,蒲木旬不需要。


    若是這些人真在乎那一條人命,也不至於會一個人都不去救人。


    多說無益,蒲木旬邁開步子離開。


    泰城湖深百米,此刻朱茱的屍體大概已經沉入湖底,再沒有撈上來的可能。派人入水搜索,也隻是白白再犧牲他人性命。


    作為將軍府的少爺,為一己之私讓百人入水也無可厚非,但他做不到那樣。


    用別人的命去換朱茱的屍體。


    而且百米深的湖底,除了幾十年前的一次幹旱,從未有人踏足。極大可能,朱茱的屍體找不到,卻再丟了他人的命。


    蒲木旬也討厭,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可以保持頭腦冷靜。


    那可是他從小喜歡到現在的姑娘啊。


    *


    豐紀茗和楚九還在船上,看著蒲木旬踉踉蹌蹌離開的背影,楚九問豐紀茗:“您為何不告訴蒲公子,朱小姐被潛在水下的黑衣人帶走了?”


    豐紀茗眼睛不知看向哪裏,道:“將軍府必須和相府聯姻,不然在這沒有硝煙戰爭的年代,他們是活不下去的。朱茱從他們的世界消失,百利無一害。”


    “而若將軍府倒了,吾這邊,也是會有點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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