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皇帝煉丹結束,也沒什麽好,索性將大祭司喊來下棋。


    陳朝川看著棋盤上的白子,嘴角微抽,這次皇上又換成了白子,且固執的以白子先行。


    他隨意地落下一子:“皇上是閑得慌,可臣卻忙得緊。”


    “嘿,你有什麽好忙的,聽說昨天你的好徒弟給你出了道算學題,至今還沒算出來,虧你還是朕親封的大祭司。”


    皇上就是這麽清閑,對於大祭司的事就是這麽上心。


    “臣的算學什麽水平,皇上還不清楚嗎?糊弄糊弄不懂行的還行,這要是遇到高手就露餡了。”


    他的算學水平基本都是靠別人吹捧出來的,其實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熾宣帝對此心知肚明,也沒再揪著這點不放。


    “你覺得她怎麽樣?”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用明說,陳朝川也心知肚明。


    “心善,果決,神秘,不會背叛天啟,可為陛下所用。”


    “評價頗高啊。”


    “或許她就是那個橫空出世的武帝。”


    “幾分把握?”


    “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一成不變的,臣也隻能說蘇晚晚有成為武帝的可能,這個可能有大有小。”


    “你可真是越發滑溜。”


    “臣說的是實話。”


    一盤棋下完,陳朝川勝了。


    皇上早已習慣在他這裏輸棋,說來也怪,要是陳朝川輸給他,他還覺得不樂意了。


    也隻有像是大祭司這樣的人,才夠資格與他對弈。


    主要原因是大祭司他膽大心細,不會礙於身份,就下的小心翼翼,雖然他的算學水平不怎麽樣,可棋道造詣頗高。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翟宗陽來到奉古亭前,單膝跪地,抱拳道:“微臣見過皇上。”


    皇帝眼都沒抬,語氣淡淡:“何事。”


    “皇上,是七皇子的事,蘇姑娘她今日不僅教了七皇子騎射,還與他說起武學上的事,這有違天啟法度!”


    皇上早知此事,不過這事兒太小,他沒放在心上。


    小孩子小打小鬧而已,時間久了,就會失去耐心。


    “大祭司怎麽看?”


    “七皇子,臣有點印象,命途多坎坷,活不過二十五,也不必過於苛責。”


    皇上點頭,覺得有些道理:“翟愛卿,這點小事就不用來問朕了,下去。”


    “可七皇子他是魅魔族……”


    “放肆!他是朕的兒子!想學什麽都行!用得著你來管束?”


    皇帝的怒火來得突然,糾其原因,不是因為臨淵,而是他不喜歡同樣的話說兩遍,也厭惡臣子逾越本職,管的太寬。


    臨淵是兒子,也就是家事,他的家事他想怎樣處置都行,容不得外人指點。


    翟宗陽垂眸不語,他不敢再提半句剛才的事,皇上動怒了,倘若再多言,怕是會落得和上一任禁軍統領一樣的下場。


    被押送至菜市場五馬分屍!


    當今聖上除了不愛上朝,最出名的就是他的殘暴不仁。


    在宮裏當差的,尤其是在皇帝麵前轉悠的,稍有不慎就會有掉腦袋的危險。


    熾宣年間的臣子個頂個的老實,隻要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能不麵見皇帝就不見,這也導致了臣子們處理事情的效率非常之高。


    “平白壞了朕的雅興,滾出去,將蘇晚晚喊來。”


    翟宗陽磕頭領命,隨後退了出去,走出十多步後,才驚覺身上已有汗漬,後背濕潤一片。


    “臣還是迴避一下。”陳朝川識趣地躬身告退。


    “你就不怕朕將你徒兒給殺了。”


    “皇上不會,她也不傻。”


    “朕倒是格外好奇她是個什麽樣的人,說來也怪,當日在龍虎園時,我將她喊到身邊來,卻忽然覺得索然,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將她賜給了你。”


    “天意如此。”


    “朕就是天。”


    “臣沒有說錯。”


    不著痕跡的龍屁,讓皇上很是受用,揮手讓他退下。


    他要會會這個小宮女,陳老頭要是在場,會讓她覺得有所依靠,失了真。


    驟然聽聞皇上召見她的消息,蘇晚晚表麵平靜內心慌,但是她別無辦法,遲早會見麵的。


    十七已經消失兩天了,沒有十七的提示和打氣,隻能靠自己應付。


    奉古亭。


    亭中有一人長身而立,那人穿著玄色道袍,頭發被一根玉簪斜著固定,四周輕紗被風撩撥地飛卷,旁邊無人侍候,更顯得他飄然出塵。


    翟宗陽將她帶到亭外,便行禮:“皇上,人已經帶到。”


    蘇晚晚也跟著跪下:“蘇晚晚拜見皇上。”


    翟宗陽在行完禮後,就走了。


    這裏就剩下蘇晚晚與皇帝二人,甚慌!


    皇上沒說話,她不敢起身,皇上像是在發呆,空氣陷入詭異的安靜,讓蘇晚晚更加不安。


    皇上也是人,有什麽好怕的,蘇晚晚一般自我勸說,一邊不敢有小動作。


    “過來。”


    皇上的聲音傳來,蘇晚晚提著裙擺走進亭中。


    看到她依舊低著頭,皇上笑了聲:“怎麽這會膽子變小了,當日在獸場可是連老虎都不怕的。”


    蘇晚晚恭順道:“我不是害怕,是敬畏,皇上是天子,我隻是一介平民,該有規矩還是得有。


    再者,老虎哪能與真龍相比。”


    “挺會說話,這點和你師父倒是有些相似。”


    皇上說話很是隨意,不動怒時像是道觀裏參修的道士,俊逸的臉上留著不短不長的胡須。


    正值壯年的他,有著成熟穩重的氣質。


    是枚中年帥哥。


    可惜是個暴君。


    隻是掃了一眼,蘇晚晚便給出了中肯的評價,直接問道:“皇上召我來有什麽吩咐?”


    皇上坐迴雕花圓凳上,開始清理剛才沒下完的棋盤,“你本是宮中的婢女,按理說現在應該謹小慎微,顫顫驚驚才對,可朕觀你不像是宮娥,眉宇間的傲氣比之朕的雨兒還盛些。”


    他抬眸眄了蘇晚晚一眼。


    有些人就算裝的再像,可骨子裏的氣質是騙不了人的。


    在他眼中的蘇晚晚,從下跪開始,身上那種惶恐害怕都是裝出來的。


    蘇晚晚輕鬆一笑:“晚晚不敢欺君,麵見皇上的確惶恐。想來師父都與皇上說了,以前的小晚已經死了,我是蘇晚晚,自然有所不同。”


    說完,徑直坐在皇上對麵,幫著清理棋子。


    別看她動作灑脫,說得輕鬆,內心卻是顫顫驚驚。


    皇上輕哼了聲:“和朕來一盤。”


    “……好啊。”


    蘇晚晚雖然不太會下圍棋,當看到皇上直接在天元位落下白子時,也知道這一步不太對,露出疑惑的眼神:“不應該執黑先行嗎?”


    她看著手裏無處安放的黑子,問出不夠自信話。


    以前也沒研究過圍棋,不太懂啊。


    皇上閑敲棋子:“喔,朕與大祭司下棋都是這樣的,錯不了。”


    “下棋的境界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會在意是黑子先行還是白子先行,更不會在意對方第一手落於何處,你是境界未到。”


    “皇上言之有理。”


    蘇晚晚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說不定這個世界的圍棋規則不太一樣。


    亭中響起落子的啪嗒聲。


    兩人下的都不快,棋盤上雙方節奏有點亂。


    但都一臉認真,好像在進行一場勢均力敵的廝殺。


    “知道朕為何留著你嗎?”


    “皇上聖明,不會濫殺無辜。”


    “哼,朕不想聽這種違心的話,濫殺無辜用在朕身上你確定不是在諷刺朕。”


    “我確定!”


    耗費不少腦細胞,蘇晚晚總算吃掉三顆白子,繼續道:“皇上不用上朝就能讓天啟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朝中大臣皆兢兢業業,皇上要殺誰都有其深意,所以不是濫殺無辜。”


    皇帝笑了,這丫頭確實不算傻,有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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