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那天令月的話,渝清還為此悶悶不樂了許久。


    其實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為什麽會因此鬱悶,或許是愧疚,又或許是悔恨。那一絲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早已經說不清道不明了。


    但是後來渝清見到溱洧就明白過來了,自己現在應該是不甘的。


    任意弄人,可這天意恐怕還是人為的。


    但是好不容易再次與嫂嫂相見,渝清才收起之前的愁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開心一些;哥哥走後嫂嫂很傷心,她不能再在嫂嫂麵前露出絲毫傷心之色了,不然讓嫂嫂見了又要難受了。


    溱洧穿著素衣絨襖,臉色蒼白神色憔悴,很是令人心疼;她的母親鄭夫人陪在溱洧身邊,很是緊張的一手扶著女兒。


    算來溱洧的肚子應該有三個月了,現在倒還看不出來她有孕在身,隻是神色差了些而已。


    “嫂嫂近來可好?”渝清上前握住溱洧的手,溫聲問道;溱洧的手很冰涼,就像冬日的寒冰一樣捂不暖。


    溱洧倒是有些勉強的點點頭,笑容淒涼:“小妹無需擔心,我,無礙。”


    進了屋以後,渝清讓溱洧坐下才溫聲細語的問起:“嫂嫂,我侄兒他可還乖巧?沒有鬧著你吧?”


    “他才三個月呢,哪能啊?”溱洧輕輕撫摸著小腹,似乎是感受到了肚子裏那還沒有任何動靜的小東西;作為母親,她自是無比在意著那個剛剛存在不久的小生命。


    既然已經說起了孩子,渝清也就有點迫不及待的拿出她帶來的那些小玩意了:“嫂嫂,這是我給侄兒做的,你看好不好看。”


    溱洧越看越表情僵硬,最後還是很勉強的笑笑說:“挺好看的,多謝小妹費心了。”


    “我可是孩子的姑姑,做姑姑的當然要為侄兒費心了。”渝清答得十分順溜,估計這樣的話之前就在心裏轉過無數次了;侄兒,這個孩子曾是他們盼了無數個日夜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卻注定一生下來就沒有了父親。


    這樣想著,渝清心中又不禁哀然,但在嫂嫂麵前依然不敢露出絲毫,隻得低頭調整好了情緒然後又說道:“嫂嫂,我便去和鄭家舅母說說話,嫂嫂先歇息了一會,別累著了。”


    溱洧點點頭,嗯嗯應著。


    剛才鄭夫人沒有跟著她們姑嫂近來,渝清也就出去尋鄭夫人。


    其實渝清很是看不懂這鄭夫人。她堂堂滎陽鄭氏的家主夫人,膝下亦是兒孫滿堂,現在卻能拋下家中的一切千裏迢迢到長安來照看著早已出嫁的女兒?雖說溱洧這一胎重要,不能有任何閃失;但畢竟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按照常理鄭家最多也就是派幾個熟練的穩婆來給溱洧看胎,根本無需讓主母親自過來。


    遠遠看見鄭夫人,渝清就行了一個晚輩的禮:“舅母。”


    “大郡主。”鄭夫人還禮道。


    “多謝舅母來長安照顧嫂嫂;有舅母在身邊,也能讓嫂嫂安心些。”渝清客氣的說道。


    “溱洧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鄭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拭淚,“隻是我這姑娘可憐......”


    “舅母快別哭了,讓嫂嫂看見了可不好。”渝清心中歎了一口氣,本來哥哥嫂嫂也是恩愛夫妻了,這轉眼間就天人永隔了,可不就是讓人感之傷懷的嗎?之前鄭夫人也是為了讓溱洧懷上孩子可費了不少的心思,這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夫君卻沒了,可不就是可憐人了。


    渝清心中是對嫂嫂有愧的,也實在不好多說什麽。


    來尋鄭夫人,主要也就是詢問最近嫂嫂的情況怎麽樣的。鄭夫人隻說溱洧最近情緒都不太好,一到晚上就啼哭不休;她和兩個老姑姑都勸著她,可是她就不聽,她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渝清想了想,嫂嫂這情況實在有點像前段時間她的情況。


    “這可如何是好?嫂嫂憂思過度,恐怕對身子不好。”渝清擔憂的道。


    鄭夫人也是很無奈的點頭,不過似又想起了什麽說道:“倒是前幾天王家的三表嫂和她家老二媳婦來過了,也不知與溱洧說了什麽,那之後溱洧倒像被開解了不少。”


    王家三舅母和潼二嫂子來過?可是潼二嫂子不是還有孕在身嗎?潼二嫂子她……


    想到潼二嫂子,渝清突然就明悟出了什麽:“三舅母和潼二嫂子她們也真是有心了;嫂嫂能稍微放寬心,我也能稍微放心了。”


    鄭夫人低著頭不說話,隻是輕輕點頭。


    看著鄭夫人這說起王家就似乎有點不情不願的態度,如果不是早知道太原王氏和滎陽鄭氏是往來密切的表親關係,渝清還會覺得鄭夫人是不是對王家有什麽不滿。


    不過渝清還記得一開始本就是外祖母王老夫人的撮合,才讓承宗和溱洧結親。如今承宗不幸早亡,溱洧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鄭夫人作為母親自是心疼女兒的,當初有多滿意這門親事,現在心中就有多不滿,估計連王老夫人都記恨上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鄭夫人也的確是一個好母親了。


    隻是唯一讓渝清煩惱的是,鄭夫人現在對王氏心懷芥蒂,有些事情可就不太好辦了。


    “不過,舅母,我看著嫂嫂對侄兒很是疼愛;依渝清拙見,舅母平日裏也可與嫂嫂多說說和孩子有關的事,興許也能讓嫂嫂舒心一二。”渝清思索了一二就轉移了話題說,然後再次向鄭夫人鄭重的拜禮,“那就有勞舅母了。”


    鄭夫人低眉輕聲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為人母,又有什麽是不應該做的?


    渝清微笑著點點頭以表謝意。


    晚上鄭夫人看見溱洧拿著一些小孩子的布偶在擺弄著,那些布偶實在是醜得離譜,而且長得也是稀奇古怪的:“這些布偶可真是稀奇,真是前所未見呢。”


    “這是小妹送過來的,是小妹親手做的。”溱洧深沉的望著那些布偶,似乎還在歎氣。


    鄭夫人又看了看,依然是感慨,大郡主倒是心靈手巧。


    心靈手巧?溱洧差點就笑了,渝清的女工怎麽樣她心知肚明;做出來的這些小布偶歪歪扭扭的,倒也是渝清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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