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開始後,觥籌交錯一派喜氣和睦之景;太子建成與秦王世民相對而坐,依然是含笑自如的舉杯相向,好似依然如故兄友弟恭一般——外邦使者麵前裝模作樣一下還是有些必要的。


    宴席開始沒多久襄城公主就尋著借口早早離席了,想必是去後宮尋她母妃萬貴妃了。


    然後年輕小夫妻承宗和溱洧恐怕也是因為過去每次宮宴都成為李淵的眼中釘肉中刺必被數落一頓,於是也雙雙稱病沒有出席。為此李淵又一頓關係,懷疑長孫孫媳是不是身體有什麽會影響生育的病痛,最後還是太子妃再三保證隻是普通的病痛,這才罷休。


    李淵的過度關心,也是挺可怕的。


    渝清安靜的坐在太子妃身側,也是端正的微笑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無視掉諸人或是複雜或是憐憫的目光。


    她往對麵那邊瞥了一眼,最後感慨她二叔秦王的子嗣果然是太多了,十幾二十個年歲都差不多的孩子坐在那裏根本分辨不出來誰是誰。不過她沒有發現安慧的身影,很顯然李安慧也並沒有參加宮宴。


    然後她看見對麵的二嬸嬸秦王妃長孫氏端起酒杯遙遙對著這邊示意,太子妃和齊王妃也撚起酒杯對著她點點頭敬酒。


    無意中渝清和不遠處的阿史那葉可真目光交觸,然後她就莫名心虛的快速移開了,頓了頓又小心的再望向阿史那葉可真,發現他果然還在望著自己,目不轉睛。


    似乎有想到什麽,渝清突然釋然輕笑,端起矮桌上的甜果酒朝阿史那葉可真的方向舉了舉;阿史那葉可真立刻天真歡快的笑容,也作意以此示意。


    人小鬼大的薇亦妹妹越過她二姐姐湊到渝清身旁壞笑著說:“大姐姐,那邊那個打扮奇怪的大哥哥一直在看著你呢,他是不是喜歡大姐姐啊?”


    然後采薇難得粗暴一次拽了一下薇亦:“噓,三妹,別亂說話。”


    薇亦咂咂嘴,才坐迴到自己的位置上。


    渝清又多看了阿史那葉可真幾眼,心下已有些不悅;這家夥的目光確實是太熾熱了,就連她年幼無知的三妹都看出來了,旁人——恐怕隻要稍加留意也是看得出來的。


    長安城中知道她和阿史那葉可真相識的也就隻有哥哥和柴家大表哥,那也是因為他們都絕對不會將這麽私密的事情說出去,所以才敢讓他們知道一二。但如果讓其他人知道,那就是禍事了。


    渝清輕抿了一口果酒,低下頭心不在焉的在想著什麽。


    酒過三盞,李淵就離開大殿了,隻派人去叮囑著尹德妃什麽事情,尹德妃喏喏應下。


    又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內侍官過來到渝清這邊:“大郡主,陛下召你到後殿敘話。”


    “陛下召我?”渝清疑惑,太子妃連忙拉住渝清的手問那內侍官:“大人,陛下召清兒,不知所為何事?”


    內侍官賠笑道:“太子妃娘娘放心,陛下也是多時未見郡主,掛念郡主了,才召郡主過去叮囑一些話。”


    渝清也迴首與太子妃道:“母親,沒事,女兒去去就迴。”


    太子妃沒有說話,隻是悄無聲息的對渝清比了個口型——小心。


    渝清點點頭。


    她跟著內侍官從大殿後麵走到含光殿,聽著耳邊絲竹之音逐漸遠去,好像已經走過很遙遠的一段路了。


    “大郡主,陛下在裏麵等你。”內侍官輕輕推開門就立侍於一側低聲道。


    渝清點點頭,進到含光殿內。


    “孫女渝清拜見皇祖父。”渝清拜見道。


    李淵揮揮手示意,內侍官就在外麵關上了門離開。如此李淵又慈和的問起渝清:“今晚那位突厥小王子阿史那葉可真亦在,你可見到?”


    渝清略一思量,便答說:“孫女想,應是見到的。宮宴之上的西突厥使臣不過三人,素聞西突厥的咥力特勤與王妃蘭氏夫妻感情和睦,而餘下一人便應是那位同來的小王子了;孫女雖知這樣不合規矩,但實在耐不住好奇,才多看了一眼。”


    “你們小孩子,都這樣的。”李淵表示能理解,又慈和的與她說道,“朕記得你是曾說過,若教大郎知道和親之事其實是你自己向朕提出的,你會很慘?”


    渝清立刻很應景的露出慘兮兮的表情:“皇祖父明鑒。”


    “朕知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所以朕也護著你。”李淵慈愛的看著渝清,卻又長歎一口氣,“朕孫輩這麽多孩子,也就你最懂事省心的了。你兄長,唉,不說了。”


    渝清很茫然,怎麽好好的祖父就又提到兄長了?難道祖父看到任何一個孫輩都會聯想到哥哥嫂嫂至今未能生兒育女一事?


    於是渝清作為貼心妹妹自然就要幫哥哥嫂嫂說話:“皇祖父莫急,哥哥嫂嫂感情好,相信很快就會有小侄子的。”


    李淵很不滿的輕哼了一聲:“三年前是這樣說的,現在還是這樣說,朕真的不喜歡聽這樣的話。都是讓朕等,朕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時候呢。”


    這話很忌諱,渝清連忙說:“皇祖父萬壽無疆。”


    “這種好聽的話朕聽多了,唬不了朕的。”李淵很是無奈的笑笑,“朕可是知道的,你們這些孩子背後都怎麽怨朕的;你祖母,可也怨朕呢,都托夢來罵朕了。”


    渝清:……


    其實就是因為祖父也覺得自己做的事不厚道,才會覺得祖母會托夢罵他吧。


    “孫女並不敢怨皇祖父,孫女明白皇祖父做的一切都是,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渝清很違心的說;要說不怨恨根本就算假的,現在這樣的局麵本來就是李淵計劃好的,現在卻又假惺惺的裝好人,真當她是像她家小五一樣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麽?


    李淵就靜靜的望著渝清許久不說話,若有所思才說道:“你這孩子啊——”


    渝清低著頭不敢去看李淵,就生怕再被他看出什麽來;她自是明白之前自請和親時已經暴露了一些,而現在就隻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不敢露出半點真麵目。


    “你先迴宴上吧。”李淵揮揮手說起道。


    沒有人看見,李淵手中把玩著一個藥瓶,白瓷青釉,瓶口卻沾染著一絲暗紅色,十分詭異。


    也罷,他們小夫妻都還小,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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