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一片混亂,唯一能夠分辨的就是女人的哭泣聲和尖叫聲。


    渝清看見鄭梨兒消失在人海中,話落在心裏終究還是沒有叫住她。她讓穆娘去打聽了哥舒夫人的情況,才聽說哥舒將軍的兒子在集市上失蹤了,一直沒有找到,哥舒夫人一直在家裏哭啼不止。


    想起了在集市裏發生的事情,渝清有些明了。


    哥舒季通和鄭梨兒成親後就得了這麽一個兒子,平日裏夫妻倆都是疼得緊的,卻不知為何跟著母親去集市就不見了。這年頭拐子不少,都是藏在集市裏悄悄相中了孩子就趁機抱走了,想要找迴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渝清在宮中遇到鄭寧兒時,鄭寧兒本是寫了一封信讓渝清轉交給她的姐姐;但現鄭梨兒剛遇上這樣的事情,渝清就斟酌著要不要等過陣子再去見鄭梨兒。


    但穆娘跟渝清說,哥舒夫人剛失去了孩子,現在見到心心念念的妹妹的信,也許會好受一些。


    渝清不確定,但還是決定一試。


    哥舒季通是胡將出身,他也並非住在諸多王侯將相所在的巷宅,而是在靠近外城的那邊。渝清規規矩矩的下了拜帖,然後才以探望之名去看望鄭梨兒。


    哥舒季通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家裏也是人口簡單;正好哥舒季通去上朝了,隻有鄭梨兒獨自在家中。鄭梨兒麵容蒼白憔悴不堪,雙眼深深凹陷進去了,跟渝清所記得的那個鄭梨兒儼然兩人。


    “郡主光臨寒舍,梨兒未及遠迎。”鄭梨兒拖著病懨懨的身體出來相迎,渝清連忙拉鄭梨兒坐下:“夫人不必如此多禮,我就是聽說最近夫人病了,故過來看望夫人。”


    鄭梨兒用衣袖拭淚:“謝過郡主關心了,隻是,隻是......”說著也許是想起了孩子,淚水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渝清看著她淒慘的模樣又摸了摸一直藏在懷裏的信,思量著好像不太適合這樣拿出來:“夫人莫要太傷懷,小公子迴來看見娘親這樣也會難過的。”


    “沐兒他可最懂事聽話了。”鄭梨兒點點頭,往門外張望了半刻,又擦幹了淚水。


    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失蹤了的孩子基本上沒有可能再被找迴來了,這樣的話不過都是安慰傷心欲絕的父母而已。但是鄭梨兒聽得多了,也就抱了一絲希望;她說要去梳洗打扮了,可不要讓她的沐兒迴來看見娘親這麽難看的樣子。


    一提起孩子,鄭梨兒就是這樣半瘋癲了。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己的親生孩兒就這麽不見了,為人父母哪有不悲痛難受的;聽說前段時間東街賣豆腐的夫妻倆一先一後去了,他們夫妻倆就是因為唯一的孩子夭折了才一病不起最終離世的。


    讓鄭梨兒有個念頭,哪怕是虛無縹緲,也是好的。


    女婢呈了飯菜上來說夫人許久未曾好好吃點東西了,鄭梨兒味同嚼蠟的吃了半碗稀粥就不願再喝了。


    渝清拿出那封鄭寧兒寫的信給鄭梨兒:“哥舒夫人之前一直念叨著寧兒姑娘,前兒我恰巧遇上了寧兒姑娘,寧兒姑娘寫了這封信是給姐姐的;寧兒姑娘說知曉哥舒夫人已是嫁為人婦了,雖是遺憾未能親眼目睹姐姐穿上嫁衣的模樣,但很為姐姐歡喜,還說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與姐姐相見呢。”


    聽說是妹妹的信,鄭梨兒一臉不可置信的接過去寶貝似的撫摸了許久才小心翼翼的打開,才看了一眼就又輕聲哭了:“是,是寧兒的字,是寧兒的字。”


    “自然是了,是我親眼看見寧兒姑娘寫下來的。”渝清心覺好笑的解釋道。


    “寧兒這丫頭的字,還是那麽醜,歪歪扭扭的不知道像什麽,一點長進都沒有。”鄭梨兒又是哭又是笑,淚水漣漣落在紙上都打濕了幾行,字跡都模糊起來了。


    鄭梨兒說起這個渝清倒是突然想起了,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鄭家姊妹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竟都是識文斷字的,也真是稀奇的。


    至於鄭寧兒在信中到底說了什麽,其實僅是看現在鄭梨兒的神情就能輕易猜出來了。


    多年不見的姐妹在信中最喜歡念念叨叨著希望對方幸福安樂之類的話,特別是像鄭梨兒和鄭寧兒這種感情篤厚的小姐妹。對於這一點,渝清一清二楚,因為好像這是她三妹四妹偷看羅側妃和她妹妹羅薈芸的家書得出的結論,然後兩個小丫頭十分歡喜的分享給姐姐們。


    鄭梨兒一邊看信一邊落淚,但是偏偏她的麵容又是帶著歡笑的;一遍遍看了信之後,她又小心翼翼的把信折疊整齊了再放在箱子裏。


    “郡主,寧兒,她可好?”鄭梨兒又問起。


    “夫人不必擔心,寧兒姑娘一切都好。”渝清撫慰她說。


    “她好那就好了,我就放心了。”鄭梨兒連連點頭。


    其實渝清對於鄭寧兒的印象真的不是那麽好,主要是她現在作為秦王侍妾的身份實在是有些礙眼了。


    一開始從哥舒將軍處得知鄭寧兒做了秦王侍妾始渝清就別有想法;當時她是一時頭腦發熱覺得她們姐妹倆好像是挺可憐的才動了惻隱之心想要幫幫她們,但是現在的情況卻發展得越來越不正常,就得讓渝清再仔細想想有可能產生的後果。


    鄭梨兒從妹妹的信中迴過神來,卻發現渝清好像一直在仔細的打量著她,不由問道:“郡主怎的這樣看梨兒?”


    “無事,隻是覺得夫人與寧兒姑娘姊妹情深,我很是感動而已。”渝清輕笑一聲感慨說。


    “我們父母早亡,自幼家裏就隻剩下我們姊妹,我和寧兒也算是相依為命了。”鄭梨兒低著頭解釋道。


    渝清點點頭:“我還隱約記得七年前第一次見到夫人和寧兒姑娘,畢竟亂世之下生活不易。”


    鄭梨兒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很抱歉的道:“從前梨兒見識少不知事,齊王殿下大婚之日梨兒衝撞了郡主,還貿然提起了故人故事讓郡主傷懷,都是梨兒的過錯。”


    故人故事......


    渝清長長歎了一口氣,笑容苦澀。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別人反而是為她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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