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渝清的執意追問下,穆娘才講起了一些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王璐瑤是太原王氏之女,出身名門望族,卻並不似那些世族姑娘般安靜溫婉;這一點渝清就很像她娘。


    那時候的世家子弟都喜歡在外麵結交江湖遊俠,王家姑娘也跟著家中兄弟外出,因此才結識了滑國公韋壽之女韋瑤華和江湖女子司馬珂。


    司馬珂是一個江湖奇女子;她是江湖門派南宗堂堂主的養女,生父本為北齊大臣,後投北周受北周武帝宇文邕倚重,在隋代北周時起兵護周而被隋文帝楊堅所殺。據說司馬珂幼有婚約,未婚夫是北周宇文氏宗親,但在北周滅族時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時候的王璐瑤、韋瑤華和司馬珂三個姑娘相識後談天說地引為知己,後來決定結為金蘭姐妹,並相約以後若生下兒女就親上加親結為兒女親家。


    不久司馬珂與未婚夫重逢,喜結連理,並生下了幼子宇文靜。後來王家和李家結親,韋瑤華入宮成為了太子楊昭的繼妃。


    又過了幾年司馬珂生下幼女,兩個姐妹聞訊甚是歡喜,但因韋瑤華已為太子妃無法出來相賀,便準備了禮物托王璐瑤帶過去給小外甥女玩。


    王璐瑤與司馬珂多時未見,相聊許久,並告訴司馬珂,瑤華已育有一兒一女,自己也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家庭和睦幸福美滿。姐妹相談到黃昏王璐瑤才離去,臨別時王璐瑤在馬車上探頭與司馬珂相別,誰知這一見也就是永別。


    當夜突然有大批官兵圍了司馬珂夫婦的住處,說他們是前朝餘孽正在圖謀顛覆楊家的江山,不由分說就將他們夫婦亂箭射殺,幸而時年七歲的宇文靜外出玩鬧才逃過一劫。


    王璐瑤迴到半路上突然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金蘭簪好像落在司馬珂處了,便返迴去取,但是那裏隻剩下一片狼藉。年幼的宇文靜迴來抱著父母哭,不知道該怎麽辦;奄奄一息的司馬珂就把年幼的兒子托付給王璐瑤,說希望王璐瑤幫她將孩子帶到南宗堂交給她的養母。


    為了完成司馬珂的臨終托付,王璐瑤派穆娘迴李家報信說她思念母親想要在王家小住兩日,一邊準備將宇文靜送迴南宗堂,但是沒想到宇文靜在途中突然失蹤了。


    王璐瑤自覺愧對義妹所托,自此鬱結於心成疾,後得韋瑤華時時勸解才稍微解開心結。


    一年後王璐瑤生下渝清,難產身亡。


    ·


    “那為何……”渝清不解,既然就連穆娘她自己都是說阿娘是難產身亡,那麽為什麽……


    感覺秘密越來越多了,讓人實在忍不住浮想聯翩。


    穆娘連忙搖頭:“姑娘,不是這樣的。夫人她說,她自知已是大限將至,隻希望能夠保下公子和姑娘就好了。”


    這樣的話,楊嬪也說過,後來楊嬪果真是死了。


    渝清心中不安:“穆娘,這話還有誰知道的?”


    “姑娘,老奴是覺得事關重大,不敢與任何人多言,隻告訴了兩位老夫人。”穆娘連忙道。她所說的兩位老夫人,必然是指當時李家的當家主母竇氏和王老夫人元氏。


    原來祖母和外祖母都知道,可是為什麽她們都是無動於衷?在渝清的記憶中無論是祖母還是外祖母都沒有任何表示,這根本就不合理,娘可是外祖母唯一的女兒。


    這年頭真是怪事連連!


    有一句話說得好,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就隻有自己了。雖然穆娘從前是侍奉她娘的,雖然穆娘說的事情和她原本知道的也相差無幾,但是還多加了一些東西。


    渝清心亂如麻,這些事情就算想要求證也已經不知道能去找誰證實了。


    她小心的將薄薄的嫁妝單子重新折疊起來放進原先的妝奩台下,迴頭神色嚴肅的問穆娘:“為什麽你告訴我祖母和外祖母,卻沒有告訴我爹爹?”


    “姑娘,老奴當時,是真的很惶恐,也沒有想到那麽多了。”穆娘低頭小聲說。


    確實,自己的主子死了,作為奴仆第一反應應該就是悲傷驚恐。後院是屬於婦人的,後院的奴仆不能隨便靠近男主子,而當時竇氏是李家的主母,發生了什麽事情穆娘理所當然是去找竇氏。


    但是絕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大事。


    從小到大穆娘都是跟在渝清身邊照顧她,比奶嬤嬤還要親密,本來這樣的事由穆娘說出來渝清也不該存疑;隻是渝清本就是心思重之人,現在更是小心謹慎。


    “那麽你覺得,我娘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她早已知曉。”渝清一手扶著穆娘湊近問。


    穆娘閉上眼睛,點點頭。


    渝清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問:“那時候我娘隻是李家的大兒媳婦,那時候的李家也是父母和睦兄友弟恭,誰會害我娘?還有這和,這和我娘的金蘭姐妹又有什麽關係?穆娘媽媽,我不能明白,我真的不能明白。”


    “姑娘,奴隻是粗鄙之人,也什麽都不懂,但是,奴到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夫人說的話;夫人說,人心想我,非我真意,隻求兒女安然,莫入江湖之險。奴看姑娘,姑娘從小就和那楊家小王爺,也就是後來的恭帝定親,便想著日後姑娘也不會,也不會跟江湖之人有何牽扯;而公子他一向最是知禮的,定然不會......”穆娘越說越小聲了,最後還是惶惶不能安,“姑娘,都是老奴自作主張......”


    渝清搖搖頭,不說話了。


    現在她一時有點接受無能,現在穆娘就這樣把秘密直接擺放在她麵前了,她隻覺得心裏就像打翻的五位醬一樣複雜。


    她要不要告訴爹爹和哥哥......還是不要了吧......


    “所以阿娘的金蘭簪,就是在珂姨身死那日遺落在珂姨家中的?”渝清想了想還是問起,畢竟一開始就是由於金蘭簪引起的這個話題。


    “老奴思量著,應該是的;至於金蘭譜,是在姑娘你出生的那一夜,穩婆來到前夫人支撐著去拿出來,燒掉了。”


    為什麽?阿娘,為什麽要親手燒掉了金蘭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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