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六年春,平陽公主李筠萱病重身亡,皇帝賜諡號曰“昭”。


    因平陽公主為建國功臣,戰功卓絕,又為娘子軍之首;故唐皇下令允平陽公主殯儀以軍禮送葬,以彰顯平陽公主之功勳。


    含元殿上朝臣已經跪了一地,都是請求皇帝收迴成命的。自古以來哪有女子軍禮出葬?這簡直就是荒謬之極!是違背祖製之為。


    “平陽公主於我大唐戰功卓絕,從古至今又有幾個女子能做到像她一樣。”李淵氣急敗壞,看誰都不順眼至極。


    僵持到最後,臣公們隻得無奈妥協。


    平陽公主出葬那天,娘子軍的馬三寶將軍等人前來為平陽公主送行,一眾的兄弟姐妹以及小輩們擠滿了一堂。哲威和令月兄妹作為平陽公主的嫡親子女是守在靈堂裏麵行拜謝禮,拜謝母親的養育之恩;幼小的令武則被乳娘抱在懷裏立於一側,小小的孩子還不知道他的母親已經離世,好奇而又不解的望著滿屋子的人,好似很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多人圍在這裏。


    看得出來,哲威和令月這對兄妹對於他們的小弟令武都是愛答不理的姿態。其實多數人都知道,平陽公主是因為生育小兒子時傷了身子才英年早逝,在這樣的因下結出的果當然不太好。


    渝清知道,當年哥哥肯定也用這種眼神看待過自己。


    四下白茫茫的一片,所有人都係草繩穿孝服戴孝帽,長媳杜卿禾抱著瓷罐辭靈,把瓷罐放在靈前;柴哲威用新笤帚、簸箕掃去棺蓋上的塵灰浮土,倒在炕席底下。


    送葬隊伍抬起棺,庭院上架起了蕎麥皮和平陽公主生前用過的物件,在喪儀上會一起燒掉。熊熊烈火燃起,火焰跳躍著將一切盡然化作灰燼。


    送靈的人已然遠去,平陽公主李筠萱的故事從此便是史書上的一頁傳奇。


    柴家的親家公杜如晦和未來親家公王珪都以外親的身份前來拜祭;但是因為身份立場不同,兩人除了基本恭問也沒有其他的話好說了。


    令月和王珪長子王崇基婚事,雖是心照不宣,但因之前平陽公主斷斷續續的病著一直未及交換聘娶文書;現平陽公主不幸病逝,令月作為女兒需得守孝三年,三年過後又是什麽情形誰都無法預知,但夜長夢多卻是必然的。


    平陽公主的葬禮過後,令月就以著為母守孝為名去長安城外的靜堂庵暫住,倒是覓得一處清淨。


    那日是大哥柴哲威親自送令月出城,渝清也去相送,同時還有王家捎來的一封信。


    王家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大概就是說柴大娘子現在孝期不能行親迎禮,但希望能請允陛下賜婚定下名分,畢竟這門婚事也是平陽公主生前定下的。


    “王家人也太急躁了,倒好像再過三年我就會跑了一樣。”令月略有些不滿的說。


    渝清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月娘,我倒是覺得若現在讓祖父先賜了婚定下名分,對你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三年,什麽變故都有可能,都說二十兒郎最是合適成家立業,可十八歲的姑娘卻找不到什麽好人家了。”


    令月吐吐舌頭,清姐姐這話的意思聽起來卻好像她以後會嫁不出去一樣,而且不過三年又能有什麽變化?


    故而她是不以為然的:“我娘可是平陽公主,就算我娘現在已經不在了,以後不還有外祖父和大舅舅他們嗎?要是王家小子敢悔婚,我連告禦狀都不用就能讓他有多遠滾多遠。”這句話還是根據前段時間她外祖父當堂說的一句話,私德敗壞之人何能做一朝臣公?那麽悔婚算不算是私德敗壞?


    渝清苦笑著,不說話。


    月娘這話太熟悉了,好像……就是她曾經說過的某一段話。


    曾經她們都年少純真過啊。


    隻不過不同的是,到現在月娘還能一直保持著一份純真,而她李渝清和純真這種東西早已經相距十萬八千裏了。


    “清姐姐,以後我在靜堂庵,也不想隨便出去落人口實……如果外麵有什麽事情,記得寫信傳給我。”令月叮囑渝清道,渝清點點頭:“放心,不會忘了你。”


    令月想了想,轉身從包袱裏麵取出一對手鐲給渝清:“算來清姐姐和那清河崔氏二公子的婚事,應該也就是今年明年的事了,我有孝在身不能前去恭賀清姐姐,隻能現在先祝賀清姐姐了。”


    “月娘,謝謝你啊。”渝清收下鴛鴦玉鐲,含笑輕聲道。


    “我們姐妹之間,哪是需要這麽客氣的。”


    和渝清簡單的告了別,令月上了馬車前往靜堂庵。


    不知道走了多久,輕輕撩起車簾,她隻看見長安城在她的視野裏逐漸消失,直至城牆上飄揚的旗幟都不見蹤影。令月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嘲一笑,才放下簾子。


    “月兒,待我走後,你就去靜堂庵靜住下來,無論外麵發生什麽事情都與你無關了。”


    這是母親臨終前對她的囑托。


    阿娘一向聰慧,這次也連以後長安城的局勢都一清二楚。為了保全兒女,阿娘,也是煞費苦心。


    清姐姐,真是對不起了。


    不知為何竟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了,令月掏出絲絹擦了擦還在眼眶裏打轉的淚,心裏或許還有一絲的留戀不舍。


    “月娘,怎麽突然又哭了?”杜卿禾見令月一會哭一會笑的,不知道她是怎麽了,一臉的緊張。


    令月搖搖頭:“嫂嫂我沒事的。以後,以後在長安城裏,你和哥哥,也得小心著。”最後那句話她終究是沒有說出來,以後長安城恐怕就不太平了。


    杜卿禾微微一愣,就輕輕點頭應道:“月兒你放心,我們都會小心的。”


    有很多話令月本來還想說的,但是一想到她的嫂子杜卿禾嫁入柴家前是杜家二娘子的身份,又不由覺得有些語塞。卿禾嫂嫂既然已經嫁給哥哥了,她本不應該再將嫂嫂視作杜家人的,但是她還是無法忍下心底的一絲警惕。


    “姑娘,靜堂庵到了。”隨侍在外麵輕聲稟報道。


    “嫂嫂,我走了。”令月扶著車轅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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