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何時娶你?你要我今日娶你,我就今日娶你,你要我明日娶你,我就明日娶你。”


    司馬不為攬著陳疏影滑膩的肩頭說。


    “那就現在好了,不要八抬大轎,不要嫁衣,什麽都不要,今天,我就是你的妻子。”


    雲若兮來這兒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是你的妻子。


    陳疏影在心裏補了這一句。


    “八抬大轎是一定要有的,嫁衣也一定要最美的,因為我的影兒值得一切最好的。”


    司馬不為對著她笑,像五月裏最和煦的陽光。


    在她一個人麵前時,他總是這般溫暖,溫暖得她幾乎要忘了他是個極涼薄極心狠的人。


    但是每每她將要忘記他是個冷淡的人時,他又總會在旁人那裏透出他那股涼薄勁頭來,好似在提醒她。


    他並不是個好相與的。


    陳疏影被這笑容晃了眼睛,心裏又苦又甜。


    到底自己是在自欺欺人,還是真的隻是逢場作戲。


    陳疏影現在突然也有些看不清自己。


    婚禮定在六月初八,黃道吉日,宜嫁娶宜遷新居,忌破土沐浴修墳行喪。


    司馬府掛滿了紅的燈籠,金的喜字也都張貼好了,到處都張燈結彩,一派喜氣。


    陳疏影看著床上預備下的鳳冠霞帔,心裏像倒滿茶水的杯盞,晃晃悠悠,戰戰兢兢的,很不安穩。


    雲若兮自離開竇團穀已經十天了。


    這期間沒有傳過書信,也沒有人帶來他的消息。


    但是,明天她就要穿上這件紅衣嫁給司馬不為了,恍然如夢,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陳疏影閉著眼卻了無睡意,就這樣躺著,直到天明來了給她梳洗的侍女。


    “新娘子恐怕激動地昨夜沒怎麽睡好吧?瞧這黑眼圈濃的,這一處得多敷點脂粉。”


    在陳疏影臉上抹抹畫畫的侍女,“嗬嗬”笑了兩聲,又在陳疏影眼下多蘸了點脂粉。


    陳疏影呆呆地任由侍女塗抹著,腦袋中渾渾噩噩。


    侍女隻當她是昨夜沒睡好,困倦的,心裏笑說,這新娘子也高興太過了。


    蓋上了大紅的蓋頭,眼前能看到的,隻剩了腳尖上那隻像眼睛一般的鳳凰翎羽。


    她心裏好像期待著什麽,又好像在抗拒什麽,但是說不清道不明。


    馬上就要得到她期望已久的易形蠱解藥了,但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是對雲若兮的擔憂嗎?


    還是對司馬不為的愧疚?


    她拎不清。


    世上深情萬萬種,其間之人最茫然。


    勿怪她,隻因身在其中,自是不如旁觀者清。


    李府外,喜娘攙著陳疏影上了花轎。


    新婚的前幾日,新娘新郎不得見麵,司馬不為謹遵禮儀,早幾日就把她安置在了李家。


    而陳疏影的妹妹,卻依著民俗呆在司馬府上,等著拜堂過後的姐姐姐夫,來到她親手布置的新房裏。


    她手裏有一封信,跟上次侍女遞給陳疏影的那封書信上的字體一模一樣。


    她早早就備好了,就等這一天,她要親手交給司馬不為。


    “小姐,雲公子說,他馬上就到,讓你務必拖住司馬公子。”


    低下頭的小丫鬟,告知李希芮這一消息時,兩眼呆滯,這副模樣說是個人,倒不如說是個木偶。


    出門在外,沒有武藝傍身,若再不會點使蠱驅蠱的本事,李希芮怕早就折在了尋李崇的半路上。


    她這一手卻是沒人知道的,除了她的母親。


    畢竟,堂堂皇家公主,學這些陰損毒辣的驅使毒蠱的本事,傳出去實不是什麽好名聲。


    這丫鬟中的就是能讓人言聽計從的毒蠱。


    平素裏,與常人無異,但是一旦施蠱者下達了命令,就會千方百計地去完成。


    司馬府上還有李府上總都有六七個中了蠱的吧,還是七八個?


    李希芮也忘了。


    不過,李府門口那個掃地的小廝倒是挺有用的。


    她本沒想到把監視的蠱蟲使在他身上。


    重傷那日,她被王六抱到李府的途中就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想著自己的傷勢如何,而是想著,怎麽樣才能得到司馬不為的青睞。


    同時讓司馬不為對陳疏影心如死灰。


    她沒有旁的本事,有的就是養在體內的毒蠱,要多少有多少,畢竟蠱蟲可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這麽一琢磨,她便想著多些眼睛耳朵的,監視陳疏影,也好拿捏住她的什麽把柄。


    她看好了一個機靈的丫頭,剛想把蠱彈到她身上,那個看著憨憨的在門口掃地的小廝,卻恰巧簸箕裏掃好了落葉,直起了身。


    在起身的瞬間,蠱蟲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蠱蟲都是拋出前,就已經得了命令的,而它的命令,就是在自己宿主的活動範圍內,隻要看到聽到陳疏影的消息,都要事無巨細一一稟報。


    陳疏影把李希芮抱迴司馬府上時,她對陳疏影、司馬不為也都暗中下了手。


    但是毒蠱卻不知什麽原因,她眼見著自己明明把蠱蟲彈到了陳疏影與司馬不為身上,轉眼毒蠱又飛迴到了她手裏,反複幾次都是如此。


    她對兩人使不了毒蠱,心裏既納悶又鬱鬱,但是將要歇下了,正退下的小丫鬟卻突然又上了前去。


    原來是監視的蠱蟲飛了迴來,附在小丫鬟身上,把今日裏那掃地小廝聽到的見到的記憶帶到了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像和尚念經似的一頓囉裏囉嗦,把李希芮說得好不瞌睡。


    但是正在瞌睡間,小丫鬟的幾句話,讓聽得眼皮直打架的李希芮霎時間清醒了過來。


    她這幾句話講的是陳疏影在門前,與雲若兮的對話。


    司馬不為有能力解了陳疏影的易形蠱毒,她一直是知道的,但是陳疏影卻是為了易形蠱毒的解藥才要嫁給司馬不為,這她乍聽到也是震驚的。


    為了易形蠱解藥假意成婚,得到解藥之後再與雲若兮私奔。


    這如果被司馬不為知道,嗬嗬,用腳指頭想想,都是一出好戲。


    所以,她先不痛不癢把偽造的雲若兮的書信,讓侍女交給陳疏影,又故意露出破綻,讓司馬不為瞧見。


    這種小事,根本對他們倆不會有什麽影響。


    她的目的,從先開始就隻是拐彎抹角地讓司馬不為記住,雲若兮的字跡是這樣的而已。


    這個秘密,揭露的最好時機就是在現在。


    這會兒,司馬不為正在房間裏穿戴喜服。


    而雲若兮收到了她從竇團穀寄出的求救信,現在估摸時間,馬上就進到了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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