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也不是害怕什麽。


    因為有武功傍身,加之又闖蕩江湖這麽多年了,並且她早就沒臉沒皮慣了。


    麵對這種場麵尷尬歸尷尬,但卻是不怯的。


    “喂,蘇大人,你可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


    “如果你懷疑我離開之前偷拿了你這驛館裏的東西,這包袱給你,你檢查就是。”


    說著 甘棠將掛在自己肩上的那隻包袱取了下來,遞給蘇雲落,冷豔的臉上盡顯沒做虧心事所以不心虛的傲氣。


    蘇雲落手接過甘棠遞過來的那隻包袱。


    他還真要檢查包袱啊?


    真是小肚雞腸!甘棠在自己心中暗自腹誹。


    蘇雲落是接過了那隻包袱,卻沒有打開。


    隻見他抬起眼,對甘棠道:“迴去。”


    甘棠:“???”


    她怔了怔。


    “迴哪兒去?”


    “我要離開了。”


    “承蒙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以後如果有機會,我看到你遇到這種倒黴事,也會幫你一把的。”


    “那什麽,送行就不必了哈。”


    “欠你的錢,之後我會差人給你送過來。”


    蘇雲落上前一步拉住了甘棠的胳膊,將人往裏麵屋子裏帶


    甘棠畢竟是習武之人,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力氣比男人都大得多。


    蘇雲落沒拉動她。


    蘇雲落:“.......”


    這就非常尷尬了。


    蘇雲落身邊的那個侍衛被尬到就沒敢走過來,怕傷了自家主子的自尊心。


    甘棠眼皮往下,目光落在蘇雲落拉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上,伸出手給撥開,臉色看起來是有些想發脾氣了。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你又不是我的對手,欠你錢和人情,我也不好意思打傷 你。”


    “但是女子到底要比男子更重自己的名節。”


    “當年才那麽大點 的時候,還能聽你拽兩句聖人之言先賢之語,帝都貴族圈子裏麵的不良風氣要不得,多好的一根苗子,都被泡歪了。”


    甘棠話裏話外不乏譏諷。


    她脾性如此,有人碰觸她 ,她沒直接動手已經是看在他是自己債主的麵子上壓製了。


    蘇雲落沉聲道:“外麵蕭北野的人在追殺你。”


    甘棠當然會擔心這個,但凡驛館中換個位高權重的人物,甘棠還能故技重施,將人騙上一騙,為自己暫時搞個容身之地。


    但這個人蘇雲落。


    甘棠雖為賊,但也是一個有原則的賊。


    同一個地方她不會洗劫兩次,一個人她也不會騙上兩次。


    倒也不是因為愧疚。


    她偷都偷了,騙都騙了,怎麽可能會有愧疚。


    她隻是怕“藕斷絲連”。


    她這人最忌諱的便是拖泥帶水。


    盡管她不會承認,她對蘇雲落似乎真的會有一些歉意。


    兩人再次見麵,如果蘇雲落直接向甘棠討債,大手一揮地還或死皮爛臉地不還,都還好說。


    但甘棠沒想到蘇雲落真的會收留自己。


    這幾日甘棠一直防著蘇雲落。


    防著他去找蕭北野通風報信,拿自己換得好處。


    但是蘇雲落並沒有。


    至到她身體完全恢複,足夠單挑整個驛館中的朝雲軍了,她都沒察覺蘇雲落有出賣自己的跡象。


    所以甘棠對蘇雲落是有歉意在的。


    並且她不能迴憶過去在蘇府的那一段,越迴憶,想起自己當年油嘴滑舌將那個小公子忽悠的團團轉,再看到蘇雲落拿著補品或點心來“看望”自己,甘棠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身體上的傷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蘇雲落看著甘棠,俊顏神情有些複雜。


    “你之所以得罪蕭北野,是不是與九公主雲棲有關?”他問甘棠。


    聞言甘棠瞪大眼睛,麵帶怒氣,“你調查我?”


    他料到甘棠會生氣,但真正見她炸毛的樣子他還是會有些怯意。


    這種怯意倒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惶恐不安。


    因為在乎,所以會心生惶恐。


    “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下你。”蘇雲落道。


    甘棠臉色怒氣不減,“臥槽,你了解我做什麽!”


    蘇雲落:“.......”


    當年甘棠來的快,走的也快。


    對蘇雲落而言,當年甘棠的到來就如同一場稍縱即逝的煙花。


    如若沒有留下的那些怨恨,蘇雲落之後的許多年甚至會懷疑她是否真正走進過自己的生命。


    那段時光在他童年中就像是帶有甜味的美夢。


    夢中他有多開心,夢醒之後他就有多悵然。


    當年甘棠女賊的身份暴露,蘇雲落怨恨的根本不是她偷了自己家裏多少東西,而是她將自己騙得團團轉。


    是她親手給自己編織了一場美夢,又親手將這場美夢給戳破。


    蘇雲落不知,甘棠也沒想到她自己在江湖中剛開始頂著‘江湖百寶枯’的名號囂張偷盜,結果剛去朝雲國就在那蘇府裏掉了馬!


    她當年也想全身而退,也想還是以奴隸的身份,在臨走之前與那個小孩好好道個別。


    但蘇府裏麵的人沒給她這個機會,到底把府中失竊之事查到了她的頭上。


    盜竊是事實。


    甘棠覺得就算丟了自己這張臉在那小公子麵前坦白也沒什麽。


    在他麵前坦白自己的身份,不管他原不原諒自己。她也隻是想在自己逃之夭夭之前和他說一下,也不知道說什麽,但朝夕相處了那麽久,既然不會再來朝雲國,就一定要在臨別之前和他說些什麽的。


    但當時她還被府中別有用心之人扣上了是受林姨娘的指使要謀害小公子的罪名。


    這就使得她身份暴露後,都不需要走個什麽律法流程,接著等著她的就是被蘇府家丁給亂棍打死。


    起初,甘棠留在蘇府,每日裏隻需要和小公子玩得開開心心就能有好吃好喝。


    她闖蕩江湖多年,還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謀生,所以在一開始她覺得這種小日子還不錯。


    要不是內院各房之間明爭暗鬥,甘棠也沒那麽早就想趕緊偷上一批金銀珠寶從蘇府脫身。


    她實在有些厭煩內院那些女人爭鬥時用的手段。


    互相看不慣,都眼饞家產,打一架不就好了?


    甘棠出身低賤,沒長於這種鍾鳴鼎食之家,但她混跡過許多地方,見過也經曆過許多事。


    其中最使她不耐的就是小女人之間的爭鬥。


    蘇雲落是嫡子,後院各房之間的爭鬥自然會牽扯到他身上。


    甘棠心疼過那個小公子。


    也護過她。


    她當然不是林姨娘的人。


    林姨娘又 如何能指使的動她。


    但那林姨娘當年確實是想買通她。


    甘棠當年在蘇府,在蘇雲落的聽風院是最得寵的婢女。


    過了這麽多年,甘棠早就已經忘了當年那個利誘威脅自己的林姨娘長什麽樣了,也不知道那林姨娘死在了後來幾年蘇府後院爭鬥中了沒有。


    隻記得她當年讓自己身旁的婢女在自己麵前打開了一個木盒,裏麵碼了兩排銀子,有五十兩。


    當時看著放在自己麵前的那五十兩銀子,麵上卑微,內心冷笑,就這,就這,就這些,她打家劫舍時這點銀子都懶得順走的好嗎。


    甘棠已經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麽拒絕那林姨娘的。


    約莫記得林姨娘吩咐她的婢女往自己臉上扇了幾巴掌,好像還用板子往自己的兩條腿上招唿了一頓。


    甘棠挨打挨習慣了。


    不痛了也就忘了。


    甘棠從蘇府脫身之後錯過了很多事。


    她不知道那幾個揭發自己女賊身份的仆人後來都被蘇小公子以各種罪名處死。


    她不知道蘇雲落將與她有過交集的奴隸都招進了自己的院子。


    她不知道那個小公子當年是怎麽想法設法旁敲側擊問那些與她有過交集的人關於她 的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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