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寧市人民醫院,住院部,709號病房。


    盛清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酒精麻痹後的神經,確實可以讓他逃避現實,如夢似幻間看見許梓衿。


    當然了,付出的代價就是,半夜掛急診,輸液到現在。


    他覺得頭異常的疼,稍微想點事情就要炸了,本能的想用手按壓太陽穴。想抬右手卻覺得手上正被什麽東西束縛著。


    眼皮千斤重,抬不起來。


    緩了好久,盛清才憑借僅有的一點力氣,慢慢的睜開眼。


    眼睛好似被蒙上一層濃重的霧,視線特別的模糊,突然的光亮讓他感到不適。眼睛剛睜開一點又立刻閉上了。


    反複多次,盛清總算是睜開了眼,適應光亮,視線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就是黎願近在咫尺的臉。盛清躺在病床上,黎願就這麽站在他旁邊,彎腰低頭抵在他眼前,盛清被嚇了一跳。


    黎願見他醒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不過,看盛清現在這個樣子,黎願嘲諷地笑了下,語調陰陽怪氣,“呦,少爺,醒了。”


    頭依然很疼,盛清“嘶”了聲,啞聲問,“這是……”


    聽到盛清這樣問,黎願先是無語,然後動作誇張的給他描述,“這簡潔大方的裝飾,潔白無瑕的床單,安靜祥和的環境,空氣中彌漫著的消毒水味,還有您身上穿著的藍白條紋套裝——”


    他故意停住,做出一個好看的微笑表情,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他,“除了病房,還能是哪?”


    說完,立刻收了笑,臉上一絲表情沒有,有點冷漠。


    被黎願一頓嘲諷,盛清大概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了,昨晚喝太多酒,進醫院了。


    他看了眼意識模糊時,抬不動的右手,紮著針,應該是為了防止他亂動,醫生還拿了個長方形的紙盒放在右手下麵,醫用膠帶在兩邊固定住。


    他想問問黎願自己情況怎麽樣?嚴不嚴重?


    黎願腦子靈光,一下子就知道他的想法。想到昨晚醫生和他說的,黎願心裏的火就抑製不住。


    “您是真的要成神啊!空腹喝酒,還喝最烈的酒,還tm喝那麽久!要不是送來的及時,您已經見閻王爺了。”


    他一口一個“您”,連髒話都罵出來了,足見對盛清這次有多生氣。


    盛清張口想解釋一下,黎願直接打斷他,“得了,我餓死了。既然你醒了,我下去買個早飯。”


    剛好抬腳出門,他又想起什麽,停在門口,對著盛清說,“哦,對了。那個江笙給你打了電話,我幫你接了,告訴他你在醫院,他說一會兒過來看你。”


    “嗯。”


    黎願走後,整個病房隻有盛清一個人,空氣中的消毒水味,身上穿著的病號服,輸液管中,液體嘀嗒聲,右手因為輸液的冰涼感,都在提醒著他,這裏是現實世界,這個世界裏的他,不會再見到許梓衿了。


    江笙在護士站詢問盛清的病房時,正好碰上買早餐迴來的黎願。


    黎願聽到他問護士,“盛清在哪個病房”,就猜到這人應該就是早上打電話的那個。


    他直接過去和江笙打招唿,然後帶他到709病房。


    醫院這段時間病房充裕,盛清很榮幸獲得“單間”待遇。


    江笙買了一大筐水果看望盛清,他進門時,看到盛清躺在病床上,拿著手機發呆。


    “盛清,你同事來了。”黎願邊去搬椅子邊喊他。


    盛清這才迴過神,坐了起來。


    江笙把水果放到桌上,對黎願說了聲“謝謝”,就坐在了他搬來的椅子上。


    黎願很識趣的拿著葡萄去洗,離開病房,給他倆單獨談談的空間。


    江笙看到盛清,慘白的臉,幹澀的唇,紅腫的眼睛,頹廢的不成樣子,看不出一絲生機。


    真的很難和以前那個溫潤如玉、眉眼含笑的少年聯係起來。


    江笙其實也已經半個多月沒見過盛清、沒有他任何消息了。


    盛清換廳來的太突然,他甚至都沒機會好好排完久聲最後一個檔,做個正式的告別,就匆匆去了久曦。


    江笙看他這個樣子,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你和子衿到底出什麽事了?”


    這半個多月,發生太多事情。先是清清子衿三方粉絲互撕吵架,鬧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然後就傳出盛清要換廳的消息,接著便是盛清和許梓衿雙雙失聯,不排檔不個播。現實中他們聯係不上兩人,網絡上,粉絲也看不到他倆的任何消息。


    關於兩人的組合到底要不要be,一直沒等到個播迴應,公司也沒個公告,唯粉急、cp粉急、黑粉更急,隻有繼續爭吵逼他們出來迴應。


    盛清視線依舊停留在手機上,江笙順著看去,那是和j.子衿的聊天界麵,對話框裏輸了一大長串的話,卻遲遲沒有發送過去。


    十一月的東寧天氣依舊溫和,暖陽穿過樹梢間,透過玻璃窗照進病房,窗戶開了一扇,冬日的涼風趁機吹進,白色窗簾微微搖晃,掀起一角。


    盛清看著對話框裏自己打了一大串的關心話語,他始終沒有勇氣按下發送鍵,害怕這些話又會給許梓衿壓力,讓他傷心難過。


    江笙等了很久,才等到盛清有些啞的迴答,“江笙,我和他,可能沒有機會了。”


    -


    青楠,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


    許梓衿在秋季餐廳不知道哭了多久,他隻覺得自己在被深淵一點一點吞噬,四周隻有無邊的黑暗。


    秋季餐廳服務員推門進入包廂的時候,就看到清瘦的少年蜷縮著倒在地上。她嚇得不輕,顫顫巍巍的靠近,伸出食指探鼻息。


    幸好,還有氣,趕緊掏出手機打了120。


    孟俊接到電話後就火急火燎的從公司往醫院趕,他到的時候,許梓衿已經進手術室了。


    等了三個小時,許梓衿才被推出來,直接住進了重症監護室。


    醫生和孟均說了很多,隻有一個結論,“病人情況很危險。”


    “您是他父親嗎?”醫生問他。


    孟均聽完醫生的話,呆呆的怔在原地,眼神空洞而迷茫,有些失神,他顫抖的嗓音,沙啞迴:“我是他舅舅。”


    醫生隻有一瞬間的訝異,隨後平靜的通知他,“做好準備吧。”


    顧蒹葭是許梓衿心理疾病的主治醫師,她也在一旁。


    主刀醫生出去後,顧蒹葭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孟均的肩膀。


    孟均迴神,眼眶中有些淚,難以置信的開口,“顧醫生,梓衿他,真的這麽嚴重嗎?”


    顧蒹葭不想騙他,搖了搖頭,“很不好。他九月份來做檢查的時候,明明各項數據都在恢複,往正常指數靠近的。我當時還和他說,隻要繼續保持下去,就能轉中度焦慮,藥量可以再減一些。”


    “他當時,還很開心的向我保證,一定會保持,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想到這,顧蒹葭也有些唏噓,“唉,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情緒突然間大幅度失控,這和他高中畢業那時候一樣,徹底困在自己的世界裏,排斥外界的一切,陷入昏迷。”


    “剛才醫生給他做手術的時候發現,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有很多傷,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顧蒹葭看向孟均,覺得他可能會知道些事情,“你知道嗎?他是不是和誰打架了?”


    孟均第一時間覺得不可能,正想搖頭,突然一個人名閃過腦海,“最有可能的,隻有他父親。”


    顧蒹葭有些驚訝,隨後覺得許梓衿情緒崩潰就合理了,“難怪了。如果是見了他父親,兩人爭吵,打架的話,梓衿變成這樣也說的通了。”


    孟均站在外麵,透過玻璃看著監護室裏帶著氧氣罩,周圍一堆檢測儀器,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的許梓衿,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到底還是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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