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展設在書局的六樓,他們是直接約在那裏見麵的,到那裏的時候,會場裏麵已經站了滿滿的家長和小朋友了。


    傅希堯怕蓓蓓走丟,不肯讓她在地上走,便直接抱在懷裏,而且他還單手拉著夏小冉的手,沉聲說:「跟著我,小心別走散。」


    夏小冉甩也甩不開,深唿吸一口氣以後,才小聲而堅決地說:「你快放手!」


    傅希堯彷佛聽不見她的話,牢牢地牽著她,往幼兒組的區域走去,一幅、一幅慢慢地找侄女的畫作。


    小孩子眼力好,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畫,蹦蹦跳跳的蹦躂著,「叔叔快看,那是我畫的,好不好看?」兩隻小手雀躍地揮舞。


    傅希堯讚賞地親了親她的臉頰,鼓勵地說:「當然好看啦!我們家蓓蓓畫什麽都好看。」


    隻是沒想到,在這裏也能碰到熟人。


    蘇曉沐見到夏小冉的時候,也覺得驚訝,不露聲色地打量了傅希堯好一陣子,才拉著小冉到一個人少一點的角落嘀咕:「小冉,妳怎麽跟他在一起了?」


    夏小冉長歎了一口氣,吶吶道:「可能是我上輩子欠他的,所以這輩子才被他糾纏不休!好在我爸的病也穩定下來了,我們打算春節前就迴老家,正好也能避開這裏的事情。」


    蘇曉沐了然地頷首,「也是,我看妳最近的氣色也不太好,迴到家就好好休養吧!」


    夏小冉又想起來,抬眼問她:「對了,妳怎麽也在這裏啊?」


    「我是評審之一。」蘇曉沐晃了晃胸前戴著的工作證,不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人來找她,她笑了笑,說:「好了,我還有點事,待會有空再來找妳。」


    「嬸嬸!」


    夏小冉迴頭一看,傅希堯和蓓蓓正站在不遠處等著她,真是冤家、冤家!


    她跟自己說,今天是最後一次了,等迴了老家,就要將這裏的一切都斷了,就當是作了一場夢,一場很長的,有悲、有喜的夢。


    畫展人太多,空氣不是很流通,才逛了一圈就悶出汗來,傅希堯本來就不喜歡這些人擠人的地方,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提議先離開;夏小冉更是巴不得早點離開,跟在他身邊,她總是覺得不自在,怕他的溫情是假象、怕他又突然發狂,要將自己怎麽樣。


    到了一樓休閑區附設的甜點屋,傅蓓蓓又耍賴不肯走了,跟傅希堯撒嬌,吵著想吃甜食,傅希堯板著臉,很嚴肅地教育她:「吃太多甜膩的東西,牙齒會掉光光的!」


    這話有沒有起到教育作用,不得而知,倒是逗笑了夏小冉,這裏還有誰比傅四少更愛甜食的?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一邊淺淺的笑著,一邊迴想起,當初傅希堯吃甜糯米團子的樣子,笑容漸漸擴大;很快,就被他灼灼的目光逮到了,她來不及遮掩思緒,臉上染滿紅霞,誘得他移不開眼。


    蓓蓓眼見在叔叔這裏行不通,又鬼靈精地黏到夏小冉身上,拉著她的衣角,央求道:「嬸嬸……」


    夏小冉寵溺地擰擰她的鼻尖,拉著她的手往甜點屋走去,「說好了,隻能選一樣,不然吃太多甜食,蛀牙就不漂亮了。」


    「嗯!」傅蓓蓓乖巧地點了點頭,得意地迴頭給自己叔叔比了一個「v」。


    傅四少隻能瞪著這兩個不聽話的人,氣著、氣著,最後自己也笑出來。


    他們一人點了一份蛋糕,小蓓蓓孩子心性,要喂夏小冉吃自己的,挖了一匙奶油說:「嬸嬸,分妳吃一口!」


    夏小冉有些困窘地看了看傅希堯,發現他除了笑,一點都沒有要解圍的意思,她隻得吃了滿嘴甜膩的奶油;驀地,一張麵紙送到她麵前,她還沒會過意來,傅希堯已經細心地替她擦去嘴角的痕跡,修長的手指似乎還若有似無的,碰觸了她的皮膚,她一時慌了神,立刻把臉挪開,耳根子火辣辣的一片紅。


    小蓓蓓「咯咯」地笑,點著臉頰說:「羞羞臉,嬸嬸是大花貓!」


    這下倆叔侄笑得極開懷,夏小冉更是羞赧地紅了臉,像塗了胭脂般,烏亮的眼睛直瞪著傅希堯。


    吃完甜點,傅希堯去停車場開車,讓小冉帶著蓓蓓在大廳等著;司機早早被他打發迴去了,他打定主意,等送了侄女迴去後,要跟夏小冉好好談一談,她不可能一輩子躲在殼裏不出來,他自問,已經給了她足夠的耐心和時間,無論如何,他想要她,而且要定了。


    「小冉。」夏小冉拉著蓓蓓,迴過頭來,看見是蘇曉沐,淺淺地一笑,正想朝她走過去,卻被不知從哪突然出現的男人撞了一下,險些被絆倒。


    她還沒喊疼,就不明所以地被人掐住脖子,那一瞬間,她什麽也沒來得及想,隻察覺到了危險,心想,一定不能讓孩子出事!


    她第一時間抓住機會,將蓓蓓往蘇曉沐的方向用力推去,等看見蘇曉沐接住了蓓蓓,她才迴過神來,自己被歹徒挾持了!


    那掐在脖頸的力道,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而且她還不能動半分,這男人的另一隻手上,揮舞著閃著寒光的小刀,如果激得他失控,後果將不堪設想。


    蓓蓓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一直在哭,蘇曉沐緊緊抱著她,一邊安慰她、一邊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有人馬上就報了警,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沒幾秒鍾,書局的保全也追了過來;原來這個人偷了別人的錢包,失手被發現,保全一追趕他,他便慌亂地逃了出來,又自知逃不掉,所以便抓了人當作人質。


    那歹徒舉著刀,一麵往後退、一麵大聲嚷嚷著:「你們都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隨著時間流逝,那男人越來越激動,也更用力地掐著夏小冉的脖子。


    保全們嚴陣以待,周圍的人也都緊張得屏住唿吸,可在警察趕來之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蘇曉沐更是急紅了眼,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隻能緊緊地護著孩子,心裏麵念了一千遍、一萬遍,小冉,妳千萬不能有事!


    夏小冉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覺得進入胸腔的空氣,一點一點的減少,她臉色煞白,微張著嘴喘氣,漸漸地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周圍的人在說些什麽,彷佛是混混雜雜的,亂成一片。


    她隻是感覺很累、很難受,感覺自己快死了。


    在昏迷前,她恍惚間,聽見耳邊有人在怒吼咆哮,好像是傅希堯,又好像是別人;不過,她已經沒力氣管那些,沉沉地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


    白色的病床上,夏小冉昏昏沉沉地睡著,感覺喉嚨有把火在灼燒著,還有個東西箍得自己受不了,迷糊中,抬起已經軟得沒有力氣的手,想扯開那種束縛,可才稍稍移動,手背就傳來針紮的痛,然後被人握住;再也睡不著,她緩緩睜開眼睛,蘇曉沐正擔心地看著自己,恍恍惚惚,盯著打點滴的手看很久,才記起來昏迷前發生什麽事。


    「妳終於醒了!」蘇曉沐大大地鬆了口氣,先按唿叫鈴讓醫生來檢查,見她想坐起來,又按下另一個按鈕,讓床頭自動升到一個位置,還貼心地為她墊個靠枕在背上。


    「曉沐……」夏小冉全身都無力,出口的話,更是啞得幾乎聽不清楚。


    蘇曉沐替她把被子掖好,在床邊的椅子坐下,輕柔地道:「妳的脖子受傷,聲帶有點受到影響,還是暫時別說話了。」蘇曉沐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看夏小冉張張嘴,便知道她想問什麽,眼睛裏凝起一絲憂慮,想了想,說:「別擔心孩子,隻是年紀小,受了點驚嚇,已經被家裏的人接迴去了;至於那個挾持你的人,聽說是個有案底的竊盜慣犯,已經被扭送到警察局……」


    夏小冉聽了以後,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來,接著還想問下去,碰巧主治醫生來幫她作檢查;他穿著白袍、戴著無框的眼鏡,是個長得很斯文秀氣的人。


    蘇曉沐的臉頰,帶著淡淡的笑容,「子奇。」


    淩子奇笑著點了點頭,礙於有護士在場,便沒多說什麽,直接幫夏小冉檢查;過了一會兒,他拉下聽診器,神色溫和地說:「沒什麽問題,留院觀察幾天就好;不過,有些貧血的症狀,必須好好注意補充營養……」他說著,又別有深意地看了蘇曉沐一眼,繼續說:「自己的身體,以後要多多注意。」


    夏小冉艱澀地開口:「謝謝。」


    淩子奇又細心地囑咐一些注意事項,然後跟護士離開病房。


    等人都走了之後,蘇曉沐才走到小茶幾旁,將保溫瓶裏的湯倒在白色的小瓷碗裏,湯的味道瞬間飄滿整間病房,香香鬱鬱,她舀了一匙喂夏小冉,邊說道:「這是我讓家裏的阿姨,幫忙熬的大骨湯,先喝一點,暖暖胃;我還幫妳帶了燕窩粥,待會再吃,妳看看妳,都比林黛玉還瘦了。」蘇曉沐的語氣裏,透著難言的心疼,看著夏小冉,好像看到當年的自己,更添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溫柔。


    夏小冉不禁微笑,乖乖把湯喝完,感激地看著蘇曉沐,「這次又麻煩妳了。」


    「欸,真當我是朋友,就別再說這種客氣話,我可要生氣了!」蘇曉沐佯裝惱怒,見夏小冉有點緊張,又重新展顏,「好啦,來,再喝碗粥吧。」


    哪知,湯匙才靠近夏小冉,一聞那味道,她就控製不住地捂著嘴,扭頭朝另一邊幹嘔,如此幾次後,她對蘇曉沐感到不好意思,扯著蒼白的唇道歉:「對不起……我真的吃不下……」受傷的嗓子才說完一句話,便已經刺刺地疼著。


    「沒關係。」蘇曉沐笑笑,利落地把東西收好,醞釀了一下情緒,才裝作不經意地問:「小冉,可不可以告訴我,妳對傅希堯是什麽感覺?」


    昨天發生的事,至今她仍心有餘悸。


    那歹徒被逼到絕路,朝警察揮舞著刀子要挾,不自覺地手勁也加大了,夏小冉被他掐得失去意識;而後趕到的傅希堯,那雙眼冷得跟冰川似的,他拜托她照顧孩子,不知道跟警察說了些什麽,警察邊疏散人群,邊穩住歹徒的情緒,伺機而動,也就在那電光石火間,傅希堯從他身後撲上去,扣住他的手,一扭,她彷佛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那人的臉也疼得扭曲,鬼吼鬼叫;這還不夠,傅希堯仍壓著他,死命地揮拳,兩眼猩紅得活像從地獄來的撒旦,幸好有人攔著他,要不然,那人恐怕要被活活打死。


    她也管不了那麽多,跟著救護車一起去醫院,傅希堯也抱著孩子跟去,可孩子一直在哭鬧,等到了醫院,醫生幫孩子檢查過後,隻是受驚嚇,而夏小冉則是傷了喉嚨;見小冉脖子上一圈青黑,他那張臉緊繃著,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想想,還是忍不住跟他說,應該先把事情處理好,至少也要先安頓好孩子,小冉有她照顧,不會有事的;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又在病房坐了好久、好久,最後還是傅家遣人來請,他才肯帶著孩子離開,臨走前又再三拜托,要她好好照顧小冉。


    她敢肯定,傅希堯對小冉,肯定有感情!而且不是一星半點的,而是那種在所不惜的占有、毀天滅地的感情,強烈得讓人躲不得,也逃不開;被這樣霸道的人愛著,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夏小冉的母親也聞訊趕來,見她還是昏迷著,哭得很傷心,想起小冉跟她提過家裏和父親的事,就安慰著夏母,讓她別擔心、先迴去照顧伯父,等小冉醒了之後再過來。


    一切都處理好之後,正要鬆口氣,護士卻跟她說,小冉有出血症狀,剛安下的心,又被提起來;正巧,小冉的主治醫師是她的好朋友,她拜托他幫小冉作全身檢查,早上結果就出來了,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她有些複雜地看了眼小冉,依然是一副胡塗的樣子,似乎還不知情,不禁歎氣一聲。


    夏小冉的手緊緊揪住被角,病房裏開著暖氣,可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琉璃般清亮的眼睛,此時一丁點的元氣都沒有,半晌都不說話,彷佛是在思考,又彷佛不願意迴答。


    看她滿臉的不知所措,蘇曉沐又覺得,自己不該問得這般唐突,就訕笑著說:「是我太八卦了,就當我沒問吧!」


    牆上的時鍾,「滴答嘀答」地響著,時間分分秒秒地流逝。


    夏小冉垂著眼,看著自己泛白的指甲,指尖輕顫,插著點滴針頭那冰涼的手,已經沒有知覺;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咬唇,「妳這麽問……我也不知道。」她的聲音很細,卻帶著從心底透出的酸楚與無奈,就連唿吸也開始深淺不一地混雜著。


    對他的感覺……是恨嗎?可沒有愛,怎麽會有恨?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就闖進自己的生命裏,用他與生俱來的霸道,禁錮索取她的一切,那半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過來的;她也知道,他在背後為她做了許多的事情,張開他的羽翼對她好,也許是彌補,又或者是他口中的愛,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劇痛已經在心裏生根,她和他的過去太過沉重,她沒有能力背負,唯有放下。


    蘇曉沐眉間輕蹙,思緒幾度翻飛,表情極為猶豫地說:「小冉……」


    「什麽?」等了一會不見有後話,夏小冉愣愣地望著她。


    蘇曉沐本就不是婆婆媽媽的人,咬緊牙關,一鼓作氣地說出口:「小冉,妳懷孕了!」


    好比平地驚雷。


    聽了蘇曉沐的話,夏小冉頓時僵住,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瘦削的臉,比雪還要白、還要透明;病房裏很安靜、很安靜,玻璃窗外,雲層像燒盡的灰燼,灰灰的一片,擋住所有的陽光,空氣是冷的;夏小冉低著頭,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她閉上眼睛,很快又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著化不開的無力。


    「不會的……」顫抖地低喃著,似乎是想否定蘇曉沐的話。


    懷孕……怎麽可能?


    ◎◎◎


    夏小冉倚靠在軟枕上,病服套在她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她低著頭,從寬大的袖子裏伸出纖瘦的手,緩緩地撫上了自己的腹部,這裏,竟然有一個孩子了?


    她的經期一直不太順,時常兩個月才來一次,每次來的時候,都痛得死去活來,聽說跟生孩子的痛差不多;她也去醫院檢查過,吃藥的時候,經期會準時一些,不吃藥又恢複常態,連中藥調理都是治標不治本,據說這樣的情況很難受孕,媽媽安慰自己說,她像自己這般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等結婚以後,當了母親就自然會好了;這兩三個月也沒來,她初時以為,是經曆了那些事,緊張過度才導致不正常,並不太在意,她也不是沒懷疑過,可明明後來……


    她的唿吸緊了一下,心髒彷佛被沉重的石頭壓住,抬頭看向蘇曉沐,「不會的,是不是醫生搞錯了?我上個月明明還有來……」也正是那樣,她才打消了懷疑的。


    蘇曉沐沉默了許久,再三思量後才說:「懷孕前三個月最危險,醫生說,這是因為妳有輕微流產現象,而不是月經來了,可能是妳這段時間太勞累,身體還不適應。」


    輕輕一句話,打碎了夏小冉所有的希冀,她覺得自己置身在冰窟裏,寒意從毛孔一點一點地滲進身體,冷到心窩裏,手無力地滑到身側,又被蘇曉沐小心地握著,耳畔聽著她溫柔的聲音:「小冉,妳別怕,有我在。」她原先就猜測,這孩子是傅希堯的,現在看她失神的樣子,更是確定了她的猜測;她歎了口氣,真不知這是緣還是孽。


    夏小冉的眸色,像被入目的白吞噬,她凝視著空白的牆壁,沉思了很久,才對蘇曉沐說:「孩子……多、多大了?」她尖細的下巴微顫,僵直的身體動彈不得。


    蘇曉沐幾乎不忍看她的樣子,那種對現實、對未來的倉皇,她何其熟悉?當年她也是這樣,一個人拿著懷孕的檢查報告,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子奇,恐怕這個世上再無蘇曉沐這個人,所以她了解夏小冉,也同情她,沒有相似經曆的人,是不能體會這種感受的。


    她告訴夏小冉:「十一周,還有,傅希堯還不知道這件事。」她還來得及作決定,雖然對誰來說,那都是件很殘忍的事,卻不得不慎重考慮。


    「十、一、周。」夏小冉一字一頓緩緩地重複著。


    他們一直都有作避孕措施,隻除了那一夜,她生日,第二天是邵峰的訂婚儀式,她喝了很多酒,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醒來時,隻有她一個人,還沒緩過神來,邵峰就找上門來,拉著她要逃開這紛紛擾擾的一切,殊不知,原來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蘇曉沐有些擔心,「小冉?」


    夏小冉閉上眼睛,低聲說:「別擔心,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想再睡一會兒。」


    「好。」蘇曉沐知道她心情很亂,也不再多說什麽,把東西收拾一下就離開了,留她一個人靜一靜也好,畢竟有很多事情,外人是幫不上忙的。


    中午的時候溫淑芳來了,買了小冉喜歡吃的水果,還帶了小米粥拌醃蘿卜,夏小冉隻能吃流食,所以開胃地吃了兩大碗;溫淑芳搓搓凍僵的手,有些心疼地看著女兒:「妳看看妳,都瘦成什麽樣子了?昨天真是嚇死我和妳爸爸了,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們兩個老人怎麽辦?」


    夏小冉眼裏帶著濃濃的歉意,「媽,是我不好……爸爸,沒事吧?」


    溫淑芳答:「他呀,好很多了,就是手腳不太利落,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說,可是心裏擔心得不得了,他身體不方便,我就沒讓他來;本來我們商量過,再過幾天就迴家,不過妳現在這樣,恐怕也迴不去了。」


    「隻是小傷而已,很快就能出院了。」她啞啞地說,想了想,還是隱瞞了懷孕的事,她真的無法開口。


    「唉……」溫淑芳長歎一聲,這段日子的奔波,讓她的兩鬢迅速變白,丈夫和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陪夏小冉坐了一會兒,又怕夏之年一個人行動不便,囑咐了女兒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夏小冉思來想去,還是推著點滴架,去了一趟主治醫師,淩子奇的辦公室。


    淩子奇彷佛料到她會出現,沒有驚訝,溫文爾雅的臉上,帶著淡漠的笑容,「夏小姐,依妳身體現在的情況,不宜走動,應該躺著比較好。」


    夏小冉也不扭捏,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淩醫生,我並不想要這個孩子,您能幫我安排一下手術的時間嗎?越快越好。」


    「妳考慮清楚了?」淩子奇怔了怔,若有所思地走了神,不過很快又看著她說:「十一周的胎兒,已經能聽見胎兒的心跳聲了,況且,妳的身體不好,若是作流產手術的話,可能會減低日後受孕的機率,甚至有可能會造成不孕,這些後果,妳想過了嗎?」


    聽了他的話,夏小冉的大腦一片空白,惶惶地望著牆上貼的宣傳海報,一個白白胖胖的寶寶趴在那裏,旁邊寫著一些育嬰的注意事項,還有計劃生育的宣傳語,她好像不會思考了;有了心跳就是一個生命,一時之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她分不清了。


    來時的勇氣瞬間被吹走,她沒敢再問下去,幾乎落荒而逃。


    迴到病房以後,夏小冉以為自己會胡思亂想,可是一沾枕,又沉沉地睡著了,沒有夢,也沒有痛,醫學上說,每個人都有自我防禦功能,所以她把自己藏了起來。


    可是,人總不能逃避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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