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也就再堅持三個多月而已。


    鍾慧蘭見宋衍不再反駁,這才滿意,轉身推開門,她一轉頭,就見顧惟站在不遠處屋簷下,低垂眼簾。


    安安靜靜的如同一幅畫。


    鍾慧蘭的心一下子柔軟下來了,之前還覺得這孩子過於冷漠,現在隻覺得他可憐,她上前柔聲安慰道:“以後你就當這裏是自己的家,宋衍要是欺負了你,你就告訴我,娘一定給你做主!”


    顧惟緩緩抬起眼眸,淡淡看著她。


    鍾慧蘭自然不會計較顧惟,而且顧惟被迫嫁過來,宋衍也是脫不了幹係,能高興熱情才怪了。


    鍾慧蘭心有愧疚,安慰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宋衍默默看著這一幕,抿唇不語。


    其實剛才出門,發現顧惟就在附近的時候,他心裏是有些不安的,擔心顧惟聽到了他們談話,但是轉念一想,顧惟要是真的聽到了,應該不至於是這個樣子吧?


    罷了,不該深究的事不要深究。


    宋衍轉身去吩咐院裏的仆從,讓人把屋子撤了,把顧惟的東西又重新搬迴去,忙著忙著憂傷的歎了口氣。


    早知如此,今早就不忙活了。


    顧惟依舊站在屋簷下,沒多久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他看到宋衍抬手掩麵跑迴了屋簷下,但卻不著痕跡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屋簷之下。


    兩人一左一右站著,安寧靜謐,隻有雨水順著屋簷,滴答滴答的聲音。


    宋衍看向遠處。


    顧惟看向宋衍。


    微風細雨聲中,耳邊浮現宋衍在書房說的那些話,以及鍾慧蘭對他的殷殷關切,這母子倆倒是如出一轍,都是軟心腸的濫好人。


    為什麽,要在他本不抱希冀的時候,又讓這樣一個人,出現在他的身邊呢?!


    第10章 探究


    這一場雨沒有下多久。


    宋衍也總算想明白了,他其實無需介意的,顧惟到底有沒有聽到那番話,於他而言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原主喜歡顧惟宿明城人人都知道,他隻不過是在扮演自己的角色,講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而已……之所以會覺得有些尷尬,大約是那番表演有些誇張,不太適合舞到正主麵前。


    但隻要他臉皮夠厚,這些都不是問題。


    畢竟原主比他還‘誇張’不是嗎?


    而顧惟又不會這樣就喜歡上他。


    說起來,顧惟都嫁過來這麽長時間了,還沒有出過門吧?


    之前受了傷不方便也就罷了,現在傷好了,總不能再拘著人家,那樣他們和顧家又有什麽分別?


    想起顧惟被迫‘養病’的那些年,宋衍心生不忍,孩子還是要多出去走走,這樣才利於身心健康嘛。


    他轉頭看向顧惟的方向,顧惟不知何時走開了,屋簷下已經沒了人影。


    宋衍喚來仆從低聲吩咐了幾句。


    屋內。


    顧惟垂眸翻著手中的書,有些心不在焉,他如今的腿傷已經好了,隻是關於出門的事,不知宋衍會是什麽反應。


    雖然宋衍目前看起來似乎還好,並不如他想象中那麽惡劣,但到底可以容忍他到什麽地步,還需要再試探一番……


    耳邊倏的傳來陌生的腳步聲,顧惟霍然抬眸。


    正走過來的仆從對上顧惟幽暗的雙眸,下意識一個激靈,這眼神……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下一刻,那令人心悸的寒意又消散了,他聽到顧惟開口:“你有何事?”


    仆從驀地鬆了一口氣,剛才許是他的錯覺吧,他諂媚笑道:“是少爺讓我過來的,他說您的傷好了,沒事可以出去轉轉,要用銀子的話,就從他的賬上支取。”


    顧惟一怔:“他讓我出門。”


    仆從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啊,您可是我們宋府的少夫人,自然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對了少爺還說了……”


    仆從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模仿道:“讓他可千萬不要替本少爺省錢,本少爺有的是錢,出門切不可墮了本少


    爺的麵子,讓人以為我們宋家摳門呢。”


    仆從模仿完又點頭哈腰的詢問:“少夫人您現在要出門嗎?”


    顧惟沉默片刻,放下手中書本,淡淡開口:“嗯。”


    仆從立刻揣著銀票跟上,一路上對顧惟畢恭畢敬,原本還以為少夫人失了寵,少爺才要分房睡呢,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少爺分明極為看重少夫人。


    如今少夫人剛剛嫁入宋家,身邊也沒什麽心腹,自己若能討得少夫人歡心,地位自然也可水漲船高。


    馬車從宋府駛出,車廂內鋪著柔軟的皮毛,暖爐散發融融暖意,冬日出門也很溫暖舒適,顧惟撩開車簾,看向人來人往的嘈雜街道,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在顧家的時候,他隻能趁門房不備偷偷出去,沒被發現也就罷了,若是被發現了,便少不了一頓毒打。


    大多數時候,他都待在那個荒涼的院落,用體溫捱過一個個寒冬。


    他還記得,上一次悄悄出門,意外遇到了宋衍。


    再後來,他就被打斷腿送到了宋府。


    顧惟捏著暖爐的指尖微微泛白,意外?不,他不覺得那是一個意外,這是秦氏和顧思齊的精心算計,他們就是要折辱他,令他生不如死。


    是自己疏忽了。


    在出手的時候,就該想到他們不會放過他的。


    沒能一擊斃命,就該承受失敗的代價。


    隻是顧惟唯獨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顧思齊是宋衍的朋友,怎會認定將自己嫁給宋衍,就是對他的折磨報複呢?


    到底是顧思齊看錯了宋衍,還是……


    顧惟閉上眼睛,唇角浮現一抹涼意,無論如何,既然自己還活著,就不會放過他們。


    誰讓,他是個該死的孽種呢。


    如果宋衍知道他內心真正的模樣,大概,也不會這樣喜歡他了吧。


    “少夫人,胭脂鋪到了。”仆從恭聲道。


    顧惟彎腰緩緩從馬車上走下來,仆從立刻上前給他披上狐裘。


    胭脂鋪老板一看是宋府的馬車,還以為是宋衍又帶相好的來了,誰知一看馬車上下來的男人,頓時失神的站在原地。


    這,這也未免太好看了。


    這是宋少爺新的相


    好嗎?


    顧惟身後仆從上前一步,嗬斥道:“發什麽呆呢!這是我們少夫人。”


    掌櫃驀地迴過神,心中恍然,原來這就是傳說中,令宋衍一見鍾情的顧大少爺?果,果然不同凡響,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可同日而語……


    掌櫃恭敬的迎著顧惟進了鋪子,討好的問:“少夫人喜歡什麽樣的?我們這應有盡有,定能讓您滿意而歸。”


    他們家是宿明城最大的胭脂鋪,胭脂水粉種類繁多,掌櫃悄悄瞅了眼顧惟,但以顧惟的這般姿容,實乃任何胭脂都配不上,隻怕還會汙了這神仙般的容顏。


    沒想到顧大少爺這般絕世之姿,竟願為了宋衍那等紈絝打扮自己,真是……好好的美人怎麽就瞎了眼睛呢。


    心裏吐槽歸吐槽,掌櫃還是有職業操守的,不能得罪金-主,因此很是殷勤的介紹:“這是我們剛到貨的一批口脂,足足有十八種顏色,而且十分滋潤,正是適合這冬日用呢。”


    顧惟淡淡一眼掃過,繼續往前走。


    但凡顧惟多看了一眼的,掌櫃的都要講解幾句。


    最後,顧惟停在了一個胭脂架子跟前,架子上一盒盒胭脂精美華貴,盒子上還雕刻著繁瑣的花紋。


    掌櫃上前道:“少夫人真有眼光,這些胭脂的用料可極為講究,用水犀花的花瓣染色,色澤持久豔麗又獨特,很是受城中女子們歡迎,而且因為材料難得稀少,價格稍微昂貴一些,用出去也很是有麵子的。”


    稀少就是昂貴的代名詞,城中富貴人家的女眷,都喜歡用水犀花做的胭脂。


    顧惟伸手拿了一盒胭脂,用指尖沾染了一點,眯起眼睛對著陽光看了看,然後低頭送往自己的唇邊……


    掌櫃的大驚失色,一把按住顧惟的手!


    顧惟側眸看去。


    掌櫃連忙鬆開手,訕笑著解釋:“水犀花有毒性,萬不可用在唇上,但用在臉上無事。”


    顧惟定定看了掌櫃片刻,緩緩啟唇道:“我知道了,每種顏色都拿一盒吧。”


    掌櫃的驚喜過望,不愧是宋府的少夫人,真是財大氣粗啊!


    這一單生意抵得上半個月了!


    就在此時。


    郭俊倫摟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走進胭


    脂鋪,邊走邊對姑娘笑:“今日看中什麽隨便拿,本少爺買單。”


    姑娘笑著:“這是郭少你說的,可不能反悔了哦。”


    郭俊倫昂首挺胸道:“我答應你的事情,什麽時候反悔過”


    他話說到一半,麵對鋪子內的方向,倏的看直了眼睛,然後一把推開了懷裏的姑娘,快步走了進去。


    姑娘猝不及防的被推開,差點摔了一跤,看著郭俊倫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兒敢戲弄老娘!


    正要上前找郭俊倫理論,卻不想一眼看到了內間的男人,頓時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來,這,這,這……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男人。


    再看郭俊倫,真是令人作嘔,虧了她忍呢!


    顧惟漫不經心的點了幾樣胭脂,正準備離開,卻忽的被一個男人迎麵攔住,對方比他要矮上一個腦袋,但是腰圍卻胖了不止一圈,站在顧惟麵前如同一個胖水桶。


    衣著華麗的胖水桶衝他露出個色-眯-眯的笑容:“小兄弟也是來買胭脂嗎?看中了什麽?為兄來給你參考參考?不瞞你說,為兄對胭脂很有一番研究的……”


    說著就要去拉顧惟的手。


    顧惟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眼底深處是幽黑之色,隱含一絲戾氣和不耐。


    一旁仆從連忙上前阻攔道:“郭少爺郭少爺,這是我們宋府的少夫人,您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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