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遠震驚的站在原地,對著宋衍左看右看,這真的是他的兒子嗎?


    半晌,宋德遠遲疑道:“你說真的?”


    宋衍認真點點頭,挺胸昂首道:“顧惟說了,他喜歡有本事有擔當的男人,如果我能不再胡鬧,他就願意和我好好過日子。”


    宋德遠心道原來如此……


    顧惟那孩子他是見過的,雖然是個男子,但還真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兒子對顧惟情根深種,願為顧惟改變也是說得過去。


    無論如何,宋衍願意開始學好了,宋德遠恨不得給祖宗燒高香,自然不會拒絕。


    宋德遠老懷大慰,朗聲道:“好好好!你今日就跟著我去鋪子吧!”


    ………………


    宋德遠每月初都會去一趟門下商鋪,親自了解各商鋪的情況,各鋪子掌櫃也會拿出準備好的賬本,以供宋德遠查閱。


    不過這次和往常不同,宋德遠還帶著宋衍。


    掌櫃們非常驚訝,這位宋大少爺他們都認得,但通常隻出現在秦樓楚館……什麽時候做過正經事兒?


    宋德遠好歹也是闖下偌大家業的人,麵對眾人的詫異波瀾不驚,表情沉穩的帶著宋衍視察,還時不時和宋衍講解幾句,宋衍也一副虛


    心求教的姿態。


    掌櫃們知趣的沒有多問,但心中卻頗多疑慮,難道宋大少爺真準備繼承家業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掌櫃們惶恐不安。


    宋衍耐心的跟著宋德遠逛了一上午,心中十分感慨,雖然早就知道宋家是宿明城首富,但原主從不關注家裏的生意,隻要有錢花就行……今天宋衍這一看才發現了不得,這條街上怕不是一半鋪子都是宋家的吧?


    宋德遠確實很有經商天賦,宋衍受益良多,隻可惜宋家沒有出過修士,一家子都是凡人,否則還要更勝現在。


    這個世界畢竟強者為尊,現在因為有仙門坐鎮,仙門戒律嚴明,百姓安居樂業,宋家才能安心做生意。但即便如此,宋家每年也要花費大量的金錢,供奉仙門、籠絡修士、聘請門客,才能讓宋家生意順風順水做下去。


    可一旦魔族肆虐,沒有自保之力的宋家在這亂世,怕就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了。


    不論自己能否阻止屠城,宋家遷往月落城,都是最好的選擇。


    宋衍跟著宋德遠逛了一上午,心中漸漸有了數。


    迴去的路上宋德遠問宋衍:“衍兒,你今日有何感想?”


    宋衍就等著宋德遠問他,道:“爹經營有方,我受益良多,生意一道我還有很多要學的,不過……看了這麽多,我確實有個想法。”


    宋德遠饒有興致:“你說說看?”


    宋衍道:“這宿明城處處都是宋家的產業,已經很難再有擴張的空間,我想能不能將生意做到別的城去。”


    宋德遠確實有心拓展生意,而且已經在附近幾城置了產業,聽到宋衍這樣說十分欣慰,心道不愧是他的兒子,還是很有悟性的!循循善誘道:“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宋衍道:“我聽聞西華州的月落城,有一種花名為盈月,既可作為胭脂的原料,也能製成藥丸養顏益壽,在宿明城很受歡迎,隻是因為難以保存,所以價格十分高昂,如果父親能前往月落城置辦產業,在那邊采購盈月花做成胭脂藥丸,再運往這邊售賣,不但利潤更高,而且運輸的成本也更低,爹您覺得如何?”


    宋德遠遲疑了一下。


    宋衍說的看似很有道理沒什麽毛病,隻是,為何偏偏是月落城?


    能賺錢的生意這麽多,去西華州路途遙遠,這一路變數實在是太多了。


    宋衍又道:“而且我今日看了那些鋪子,宿明城也有不少特色產物,若是能賣到月落城去,一定也可以大賺一筆。”


    宋德遠輕咳一聲:“你說的有一些道理,但……”


    宋衍不給宋德遠拒絕的機會,道:“您就讓我試試吧!爹您不是說了要教我的嗎?實踐出真知,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您要是不同意,我就再也不管了!”


    一副你不同意我就擺爛給你看的無賴模樣。


    “別別別!爹什麽時候說不同意了?”宋德遠一看宋衍要打退堂鼓,頓時什麽都顧不得了,拍著胸脯道:“這樣,明日我就讓家裏管事來找你,你有什麽就吩咐管事去辦,就當是練手了!”


    反正宋家有的是錢,就是虧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宋德遠財大氣粗,隻怕宋衍不願意學。


    宋衍聞言終於露出笑容:“謝謝爹。”


    這隻是個開始而已,待之後賺到了錢,再勸宋德遠轉移產業,這樣日後即便要逃難,也不至於毫無準備。


    宋衍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和宋德遠一起迴到家,不曾想剛進家門,就被鍾慧蘭在門口攔住了。


    鍾慧蘭上下打量宋衍一番,她聽說宋衍今日和老宋去鋪子了,這孩子怎麽突然願意學習生意了?


    不過這些可以之後再問老宋,她找宋衍有別的要緊事兒。


    鍾慧蘭道:“我給你將迴門禮準備好了,明日你記得帶著顧惟迴家一趟,到時可別落了他的麵子,要讓顧家知道,我們宋家可沒有虧待他們孩子,知道了嗎?”


    迴門?


    宋衍怔了怔,他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


    鍾慧蘭一看宋衍這副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迴門這麽重要的事都能忘記,兒媳婦還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這不懂事的混小子!她伸手就要去擰宋衍的耳朵


    宋衍靈巧的躲開,從善如流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放心!”


    鍾慧蘭不太放心,還要繼續教訓兒子,被宋德遠攔住:“行了行了,兒子如今懂事了,你就信他一次吧!”


    說完就拽著鍾慧蘭離開,他迫不及待要和夫人分享今天的喜悅呢!


    他們兒子終於長大了!


    宋衍終於鬆了口氣,臉上笑容散去,踱步迴到雲雪苑。


    他一路想著剛才鍾慧蘭說的事兒,有些心不在焉,連彩裳和他打招唿都沒聽到,等迴過神一抬眼,就見顧惟坐在屋內淡淡看著他。


    宋衍神色遲疑了下。


    正常來說自己應當陪媳婦迴門,但顧家顯然不屬於正常情況……顧家如此對待顧惟,帶顧惟迴去做什麽?給人家看笑話嗎?


    而且顧惟恐怕也不見得願意迴去……


    彩裳在旁邊唿喚:“少爺少爺!我說話你到底聽到沒有啊!”


    宋衍迴過神,道:“你說什麽了?”


    “少爺你根本沒有聽人家說話呢!”彩裳氣哼哼:“我說夫人準備的迴門禮送過來了。”


    宋衍若有所思:“帶我去看看。”


    雲雪苑很大,除了宋衍居住的主院以外,旁邊還有好幾個院落,給妾室和仆從們居住,因為他現在也沒有妾室,所以一些院子是空著的,幹脆用來堆放一些雜物。


    偏院裏擺了十幾個大箱子,彩裳將箱子一一打開,裏麵都是金銀綾羅玉器古玩,宋衍又一次感慨宋家的有錢,一個迴門禮而已,用得著準備這麽多嗎?


    巴結討好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吧?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宋衍有錢也不想給顧家送,正思索著,忽的視線一掃,看到旁邊還有幾十個紅色大箱子。


    宋衍道:“這些又是什麽?”


    彩裳迴答:“這些是少夫人的嫁妝呢!一看顧家就很看重這麽兒子,竟然準備了這麽多的嫁妝,現在城中誰不知道少夫人嫁的風風光光!”


    說著露出一絲豔羨之色。


    宋衍卻不置可否,顧家會這麽好心?


    他徑直走過去打開一個箱子。


    彩裳捂嘴發出一聲驚唿:“啊,怎麽會是這樣!”


    箱子裏赫然放著一堆破石頭。


    宋衍神色冷淡,倒是一點都不出乎人意料呢。


    他又打開其他的箱子,果不其然,全部都是石頭瓦礫。


    宋衍頓了頓,迴到了主院。


    顧惟正端著藥碗在喝藥,他微垂眼簾,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


    陰影,側顏無暇如玉,修長手指輕搭在碗沿邊,即便沉默不語,也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


    宋衍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但迴門畢竟是兩個人的事,自己還是要問一問顧惟,這是一種尊重。


    宋衍緩緩開口:“明日迴門,你怎麽看?”


    顧惟表情沒有一絲一毫變化,甚至沒有抬頭看宋衍一眼,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唯有捏著碗的指尖陡然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宋衍這便知道答案了。


    他直接當著顧惟的麵,吩咐彩裳道:“將我娘準備的迴門禮全放到少夫人的嫁妝箱子裏。”


    彩裳心中也很為少夫人不平,沒想到大戶人家如此虛偽,沒有猶豫道:“好,我這就去辦!那這迴門禮……”


    宋衍微微一笑,眉梢微揚:“顧家如此厚禮,我們宋家也不能落後啊,這樣吧,你去裝些臭魚爛蝦,明日一早讓人送過去。記得,一定要送進門。”


    彩裳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她連忙捂住嘴,笑著點了點頭。


    宋衍想了想又囑咐:“記得這些事情,找幾個嘴巴嚴實的人來做。”


    彩裳表示自己懂的,然後又遲疑的問:“少爺,那您明日不去了嗎?夫人那裏該如何交代……”


    雖然她知道顧家不地道,但外麵的人不知道啊,要是少爺人都不去,說不定又要怎麽傳閑話了!彩裳憂心忡忡。


    這道理宋衍何嚐不明白,不過他本就是個聲名狼藉的紈絝,也不在乎名聲再壞一點。


    宋衍慢悠悠的道:“迴什麽門,本少爺忙著呢,明日讓席大夫過來,少夫人該換藥了。”


    彩裳一看宋衍是鐵了心,再說也對顧家很不滿,於是不再勸。


    宋衍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今天的事兒,我不希望傳到我娘耳朵裏,萬一她要是知道了問起,就說少夫人病的起不了床。”


    彩裳福了福應聲離開,她要去弄臭魚爛蝦了,一定要最臭最爛的那種,保準一個月都不散味兒!


    宋衍安排完這些,一迴首,便對上顧惟幽暗雙眸。


    宋衍驀地彎腰前傾,揚起唇角,輕輕笑了一聲:“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沒意見了。”


    男人陡然靠近的麵容,讓顧惟瞳孔微縮。


    他定定的看著眼前之人,笑意從對方眉梢眼角蕩開,一雙桃花眼,肆意風流璀若含星,溫和帶笑的聲音落入耳中……令他心跳似乎都慢了一瞬。


    而等不及他思索異常從何而來,對方又悄無聲息的遠離,一手拿走了他手中的藥碗,漫不經心的嗓音緩緩道來:“藥涼了,我讓人你熱一熱。”


    顧惟怔怔的垂眸,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仿佛這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比如,對方拿走藥碗的一瞬間,輕輕碰觸到了他的指尖。


    一觸即分,快到來不及有任何感觸。


    所以,才不會覺得惡心吧?


    顧惟垂眸合上眼簾,他放下手,任衣袖遮住了微蜷的指尖。


    宋衍拿著藥碗轉身走出去,喚來丫鬟給顧惟熱藥,神色憂慮,這都整整兩天了,顧惟一個字都沒有開過口,總是一副陰沉沉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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