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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彘奴瞬間倒地,飛葉濺泥,彘奴的嘴角也染上了一抹混雜著泥土的血漬,不知道這血是自己剛吐的,還是地上原本就有旁人的。


    趙普剛要上前攙扶,卻被彘奴一擺手,強行道,“這是我們倆的恩怨,與旁人無憂,今天就算是二哥殺了我,我也沒有半點怨言,隻是有一點你,得饒過我的朋友。”


    “哪裏有這樣的好事?”那人強行的冷哼一聲,又是提刀攻擊而來。


    彘奴雙眼微微下垂,似乎心中有寒,此時的他,在不是為了自己的個人生死才會四處攻擊,而是為了趙普和俊哥兒的生死,至於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了。


    二十多年前,他被大哥和二哥救了一命,才活下來。


    今時今日,即便是還給他們,也是應當的,這條命是他欠的,更何況,九年前,幫中,大當家死,二當家殘,都是因為他這個三當家逃了。


    這些事情中的種種,總歸是一場無形的因果,總得有人為之償還。


    彘奴情願為之償還


    九年前,幫中的大當家還在悠閑的提著雞籠子,一副淡然的樣子,半倚在檀香木逍遙椅上,來迴晃著,口中喝的是摻了蜜的龍井。


    “老三,過來。”在彘奴的記憶中,大哥說話永遠都是半倚在椅子上,屁股往前蹭了蹭,才能起來看到彘奴。


    “大哥”彘奴抬眼看著大當家,在這幫中他三當家也是有一席之地的,顧臉上也是滿麵紅光。


    大當家是真心實意對彘奴好,彘奴非但是個憨厚的,反而是個人精,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老三,看看我這雀兒怎麽樣?”


    大當家平素最愛鬥雞,如今這名叫雀兒的鬥雞,怕是新的的。


    彘奴往前走了過去,隻見這鬥雞一副挺胸昂首的樣子,身上是五彩斑斕的黑毛,在陽光下麵泛著點點的油光,剩下的更多是紅棕色的長毛,顯得很是威武,頭上的領子更是如同二月中開的最好的紅花一樣,看起來就像要滴出血一般。


    總歸這家夥威武的樣子,就像是個在戰場上的將軍。


    彘奴見了,大抵拍手叫好,“大哥,這雞可了不得了,跟個小鳳凰似的,這是得了寶啊。”


    看見彘奴如此發自內心的讚歎,大當家也是頗為高興,臉上的笑容一扯開頓時多了幾條笑紋。


    大當家那時候已經年近四十了,有幾條笑紋也是正常。


    古時候五十歲就算知天命,七十歲就算是古稀了,這四十歲在古代已經不算是一個太小的年紀。


    彘奴看著對方笑的常懷,也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大當家很少笑,也很難得會笑的這麽暢懷。


    笑紋如同漣漪一般漸漸收斂起來,大當家起身便要往前走,“得,我這就去跟外麵鬥雞場裏,鬥上幾局。”


    彘奴點點頭,看著大當家瘦高的身影直接朝著外麵走去,這精神頭的確不錯。


    彘奴是在七歲的時候被這兩個當家撿來的,當時這個幫也尚未形成,大當家和二當家是拜把子兄弟,過的也都是苦日子。


    當時的大當家還撿了其他孩子,畢竟快要餓死的年代,別說是仍孩子,就是換了別人家的孩子去煮著吃,也是有的事情。


    彘奴被撿過來的時候,身旁還有五個同樣丟了的孩子,最大的九歲,最小的三歲,在一片兵荒馬亂的被攻陷的村落裏,這六個孩子正抱著各自的大人,不知所措的哭著。


    大當家和二當家來的時候,彘奴正在扯下一隻野兔的肉,往自己的嘴裏塞。


    “大哥,你看。”二當家對著大當家說道,“這些孩子當中,或許會有不錯的苗子。”


    大當家看著這些孩子,登時點了點頭。


    “不錯,六個人當中,若是能有一兩個做探子的,若是能細心栽培,再把他們賣到樞風閣去,到時候就又能大賺一筆了。”


    彘奴隱約記得,大當家是從樞風閣出身的,當年最開始坐的營生,便是再將外麵的孩子一個個的賣迴到樞風閣去,這樣一來,這中間的價錢就足夠他們過活。


    當初他們收留彘奴等人的原因,便是這般。


    經曆過一個月並沒有什麽勞作的日子,這六個孩子,還有其他搜羅來的孩子都已經漸漸的中規中矩,沒有過多的舉動。


    有幾個白天不聽話的,聽說夜裏就會被逐出去。


    當初大當家住的地方是山頭,四處都是野狼的嚎叫,因此這屋子外麵,即便是睡著也會點亮火堆,離開了大當家和二當家的保護,這些被逐出去的孩子雖然沒被他們親手殺死,卻也無異於送死。


    “既然你們都已經觀察完了,我們就來做些遊戲。”二當家不似大當家,他經常笑,笑起來的時候還顯得有些奸猾,“我手中有幾個小球,若是誰能猜中我手中有幾個,便可以晚上晚餐加肉。”


    肉食對於這些孩子來說,無疑是一個最好的考量。


    其中大多數貧苦家的孩子聽到這話,隻是流口水,並未有什麽過多的反應,畢竟肉食對於他們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而其中還有一個爹媽是地主的,則是顯得要更加的震驚一些,雙手不斷的揮舞著,“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畢竟嚐過肉的人,才會知道肉的可貴。


    彘奴原先家中是個普通的獵戶,父親和母親都不是漢人,因此在這地方來說,彘奴以前也是吃過肉的第二人。


    其餘的小孩兒一看見有人如此歡唿,頓時也跟著起哄,“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肉。”


    這些孩子哄叫的時候,彘奴臉上表現出了一種篤定。


    漫不經心的扣著地上的泥土,肥嘟嘟的小臉上流露出一抹憨傻。


    “大哥。”二當家看到彘奴的時候,有些不屑,“這孩子像是個傻子,我觀察他好多天了,他平常不說話,也很少跟別人玩,隻是一味的自己擺弄那些東西,沒哭過也沒笑過,依我看咱們還是將他扔出去吧。”


    大當家似乎也注意到了彘奴,隻是淡淡說道,“這先留著吧,等到過了今天再說。”


    兩人耳語聲音細弱,彘奴自然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二當家手背後去,這才將手掌握成拳頭,將裏麵的小球卷了起來。


    “你們猜,我手中有幾個小球。”


    別的小孩兒都緊盯著二當家的手掌,眼珠不轉的說道,“兩個。”


    唯獨彘奴台也沒抬眼說道,“五個。”


    二當家攤開手,將手中的小球,幾個圓潤的珠子中,隻有兩個握在手中。


    別人都朝著彘奴偷來鄙視的目光,彘奴卻是一臉淡然繼續玩弄自己手中的東西。


    “再猜。”二當家將手中的小球兒繼續玩下去。


    “四個。”其餘的小孩子都驚唿道。


    唯獨彘奴繼續,“兩個。”


    其餘的小孩子都笑話彘奴傻,卻沒想到這次的小球跟上一次的不一樣大小,小球分為兩種規格,讓眾人都有些失望。


    那二當家卻感受到了這個蹲在角落裏不聲不響的小孩兒,感覺到他雖然在漫不經心的扣土,那種敏銳和洞察卻是旁人所不記得。


    “現在再猜。”


    這次是大當家也來了興致。


    “三個大的,五個小的。”


    就在別的小孩子都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的時候,彘奴卻是自顧自的小聲嘀咕道。


    再來了好幾輪,別的小朋友或許會說錯,但彘奴卻從無差錯。


    甚至在二當家故意空著手掌握空心拳的時候,彘奴也是緊抿著嘴,一副誠懇的樣子說道,”這次沒有。”


    二當家和大當家兩人登時如獲至寶。


    “孩子,你這是從哪來的?”


    彘奴答道,“村子裏,爹娘都死了。”


    大當家和二當家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些天去那些地方打探過這些人的身世。


    彘奴的父親是個沙陀人,母親也並非是漢人,至於哪裏的,總歸是不清楚了。


    不過可以很清楚一點,這一對夫婦,怕是探子,這麽一來,彘奴能夠表現出如此超出常人的探子本領,也就不足為奇了。


    彘奴看著兩人,低聲的問道,“二位大哥我可以吃肉了嗎?”


    如果不是有肉勾著,想必彘奴也未必會表現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大抵是因為小孩子的性子,本來嘴就饞,所以才表露了出來。


    “那你第一次為什麽猜錯啊?”大當家笑著問道。


    “試探。”彘奴年紀尚淺,一見到肉的時候,便什麽實話都說出來了,這要是換做現在,無論多少肉,也未必能夠換的他一句實話的。


    兩個當家頓時一陣笑聲,看著彘奴的時候,目光有些熱烈。


    “大哥,這苗子好,送到樞風閣,肯定是要有個好價錢的。”二當家熱切的說道。


    “不,”大當家擺擺手,“這苗子我們要自己留著,自己培養,等到來日成了一株參天大樹,咱們也會有點和樞風閣抗爭的本錢了。”


    大當家說話的時候,眼中充滿了希冀,卻並不知道,多年以後,殺死了大當家本人的,正是彘奴。


    隻見大當家哈哈大笑道,“我不管你從前叫什麽,今天起,你叫彘奴,你是我的奴仆,也是我的兄弟,你必須忠於我,必須聽命於我,否則等到來日,我也絕對會毫不客氣的殺了你!”


    彘奴手裏拿著整整一隻肥美的豬腿,啃起來的時候,嘴邊都是油滋滋的,在旁人的鮮豔神情中,舔著嘴邊的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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