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男人見他麵露愉悅,心中鬆了口氣,領著人進入一棟頗具設計感的建築物,介紹道:“小沈總,這裏是提供給部分比賽選手的內景場地,當年由時家出資打造。風格多樣,還配備相應的服裝道具,您要是感興趣,可以進去參觀參觀……”聽到“時家”二字,沈昭迅速從“喬明瑞消氣,重新迴到自己身邊”的幻想中迴神,仔細地打量起這個陌生的建築物:“我怎麽沒聽說,時家出資建了這個?”負責人解釋:“時家說是想行善積德,不讓大肆宣揚。您這邊請,前麵這間屋子就是耗資最多的一間攝影棚了,年年設備都會更新,衣服與布景一個季度更換一次。有時候外人還要排著隊進來租賃呢!”沈昭點頭,剛要邁步往前,身邊的助理突然上前耳語:“小沈總,快到開會時間了。”“這麽早?”沈昭訝然,將兩件事在心中權衡一番,最終收迴了腿。建築物不會跑。等下迴比賽開始的時候,再來參觀也不遲。他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見攝影棚內傳來一聲調笑。“再解開兩個扣子試試?”這個聲音溫柔如水,像是流淌於月色中的溪流,令人心曠神怡。然而沈昭卻是一愣。這聲音,他絕對不會認錯。是喬明瑞。……喬明瑞怎麽會在這裏?他在和誰說話?在眾人不可思議的注視中,他幡然轉身,幾個箭步上去,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房門。“喬!明!瑞!”“你在幹什麽?!”*半個小時前。“喬明瑞!”剛下車,喬明瑞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人用震驚的語氣叫出名字。他看向朝自己撲來的邋遢青年,隻一眼就讓對方急刹車,差點沒摔倒。可即便如此,對方也完全不生氣,隻扶了扶頭頂的漁夫帽,興奮不已地圍著他轉了一圈:“真是你啊……我還以為你微信被盜號了。”“早知道你分手能有這效果,大學時候我就該死皮賴臉追你到底。”胡子拉碴的青年剛開完玩笑,就被硬生生從喬明瑞身邊擠開。他堪堪站穩,就被一道冰冷的視線從頭凍到尾。因為拿傘的緣故,而晚一步下車的殷渠,麵沉如水,朝青年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您好,請問……您離我男朋友這麽近,是想做什麽呢?”青年鵪鶉似的站好,臉上扯出一個笑,伸手拍拍殷渠的肩:“沒什麽沒什麽,我就是太久沒見,開個玩笑。哈哈哈哈你不要介意啊兄弟……哇,你這個肌肉可以啊!怎麽練的?我可以再摸摸嗎?”麵對一秒星星眼的陌生青年,殷渠震驚又嫌棄地拍掉對方的手:“……先生,請您自重。”作壁上觀的喬明瑞連忙用咳嗽掩飾自己的笑聲,站出來拯救莫名其妙被調戲的殷渠:“行了,劉琛,別逗我男朋友。他太單純,你說什麽都信的。”劉琛翻白眼:“可惡的狗男男……進去吧,我已經替你們確認過了,今天攝影棚沒人。”送別怨氣橫生的劉琛,喬明瑞帶著殷渠,熟門熟路地推開一扇光潔如新的門:“進來吧。”燈光與繁複多樣的西歐風裝飾迅速占據視野,喬明瑞看一眼麵露驚豔的殷渠,微微一笑:“好看嗎?”明亮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豎起的馬尾幹淨利落,金邊眼鏡溫文爾雅,帶有荷葉邊的襯衫潔白如雪,配上那張精致到無可挑剔的臉,就像是從厚厚曆史中走出來的君王,高高在上,不可褻瀆。殷渠像是忠誠的騎士,臣服地垂下視線,用以藏起眼底的愛慕與渴望:“好看。”喬明瑞隻當他在說內景場地,心情舒暢地隨便找了椅子坐下,一邊調試相機,一邊同殷渠說起大學時在這兒發生的趣事。一身西裝,和此地畫風格格不入的殷渠,則安靜地守在一旁,充當完美的聽眾,隻是餘光總不經意地落在神采飛揚的喬明瑞身上,貪婪地爭取著每一次的注視。相機很快就調試完畢,喬明瑞拍了幾張樣片,在一眾內景模塊中挑挑揀揀,最終選定了一處以深紅為主色調,夾雜著黑色的場地。他從旁邊衣架上拿起一套服裝,朝殷渠抬眸一笑:“脫吧?”殷渠努力讓自己鎮定地接過衣服:“……我去換衣間。”十分鍾後,他整個人被喬明瑞哄進那足以躺進兩個人的白色浴缸,渾身僵硬地看著對方跨坐在自己身上,像是對待玩偶一般,細心地整理並擺弄著每個姿勢。大到肢體動作,小到一縷頭發的走向,甚至是衣角的位置,都被喬明瑞精心設計,親手操作。溫熱的手指不經意觸碰到肌膚時,殷渠總是要用極大的意誌力,才能讓自己抵抗住誘惑,沒有露出半點除了羞澀之外的異樣。太困難了。比躲開殷有財的圍追堵截,徒步前往高考考場的時候還要難上數百倍。殷渠神遊天外地對當前情形的危險程度作出精準判斷。……放在以前,這樣的場景,是他連幻想都不敢有的存在。目光隱晦而渴望地,不受控製地又看向身上青年卷翹的睫毛,深邃而充滿熱愛的眸子,像是綢緞般烏黑柔順的長發,將這張在夢裏百轉千迴的麵容深深地映在眼底,殷渠隻覺得自己像是身處夢境,一切都變得朦朧而虛幻起來。他隻想過考上喬明瑞所在的大學,走在對方走過的林蔭道上,坐在對方曾上過課的教室,吃著對方最愛點的食物,盡可能地在錯位的時空中與對方保持著一種虛假的同行。然而現在的他,卻與對方如此親密,非但得到親昵地稱唿對方名字的機會,還可以堂而皇之地以“男朋友”身份對外自居,而不被反駁。甚至在不久之後,還能獲得更深一層羈絆的身份未婚夫。盡管一切不過是基於冰冷的條款協議之上,所營造出的假象,等到喬明瑞借助這一層關係的掩護,獲得想要的東西之後,這個身份與他目前所能享受的一切親近,都將不複存在。但那又有什麽關係?隻要能被這夢寐以求的月光照拂,即便是虛無縹緲的假象,哪怕隻有零星一角,對殷渠來說,都是此生可望不可求的獎勵,為此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怎麽不說話?”結束“擺弄”的喬明瑞,終於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奇怪地看向沉默不語的少年。因長發離去而感到肩頸處失去溫暖的殷渠,早就收起了眼底瘋狂的熱切,恢複成以往單純又溫順的模樣,抿了抿唇,小聲迴答:“我隻是有點緊張。”“以前……隻拍過證件照。”對於這個理由,喬明瑞欣然接受,安撫道:“別擔心,這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你隻需要保持放鬆的狀態,其他的,盡管交給我,好嗎?”“好的,明瑞。”漂亮的少年仰頭,身上點綴著被刻意蹂..躪過的殷紅花瓣,將他如貴族般蒼白的麵孔襯得更加冰冷、不近人情。然而這樣的冷厲,卻又因那微微彎起的眼尾,而憑添幾分不諳世事的純然,配合著滿眼的信賴,將那份極具攻擊性的氣質摧毀得一幹二淨。……像是麵對親近的,可信賴的人,而放下所有戒備的烈性犬一般,忽然變得可愛起來。喬明瑞心中莫名其妙地冒出這樣的比喻,直到被殷渠連著叫了幾聲名字,才迴神,拿著相機的手指因為自己的失態被發現,而不自覺用力到失去血色。他先是揚起笑容,輕鬆掩蓋住心中的悸動與困惑:“沒事,隻是思考了一下,要用什麽構圖罷了。”“準備好了嗎?我要開拍了。”說著,喬明瑞舉起相機,對準一秒收好表情,如自己事前教導般,朝鏡頭投來不悅與警告視線的殷渠,按下了快門。投入到拍攝中後,他迅速擺脫了剛才那些奇怪的思緒,但沒拍幾張,又驀地放下了相機,皺著眉頭,死死地盯著殷渠。“怎,怎麽了?是我剛才的表情做得不對嗎?”殷渠被他看得又緊張起來。“不……不是表情的問題。”喬明瑞喃喃自語,隨後雙眼一亮,突然彎下腰,在殷渠滿臉猝不及防的驚訝之中,伸手捏住對方衣領處的紐扣。“我覺得,效果還不夠震撼。”“再解開兩個扣子試試?”不等一臉驚恐的殷渠迴答,身後被關得好好的房門,突然被人用力踹開。“喬!明!瑞!”“你在幹什麽?!”一聲怒斥壓過踹門聲,響徹整個攝影棚。輕鬆愉快的氛圍如同被打破的冰麵,眨眼間又恢複了暗潮湧動。這個聲音……喬明瑞緩緩抬首,目光厭惡又警惕地看向來人。“沒有人教過你,進門之前要先敲門嗎?”“沈大少爺。”作者有話說:殷同學:拳頭,硬.了第21章 喬明瑞的言辭不留情麵,使得在助理與攝影展負責人陪同下的沈昭,竟有一瞬間無所適從。身為豪門繼承人的他,從小順風順水,從未有人敢在他麵前大放厥詞,更不可能出言指責他的禮儀與家教。更何況,說這話的,是向來對他和風細雨、聽之任之的喬明瑞。這一刻,沈昭總算明白,為何文連雲和季柏川這幾天如此敏感易怒,令周圍人如履薄冰。可笑他先前還嘲諷兩人,沒想到自己也會步了他們的後塵。喬明瑞不知道沈昭心裏的懊惱,也並不關心,見他站著不動,於是越發不耐煩,雙手抱臂,呈現出一種警戒的狀態。他正想質問對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忽然掌心被一個指頭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一陣如弱電流般微弱的癢意,從被試探著觸碰的地方開始,雀躍著湧向心髒,又在腦海中炸開一朵小小的火花,像是一次短暫的短路。是殷渠的手。喬明瑞唿吸跟著短促一次,別開視線,忍受了這樣細微的異樣,沒有做出避讓,隻默不作聲地用左手扣緊相機。為了不讓沈昭看出異樣。他這樣安慰自己。於是那隻手清楚地明白,自己得到了特殊時刻的恩準,自然而然地纏了上來,熟練得仿佛演練過千百次,將喬明瑞如同藝術品般的手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