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翌容一怔,正想問她為何要易容,嶽蓁搶先道:「你為何裝神弄鬼?」


    「我不想引人注目。」她輕快地跳上馬夫旁的座位,吆喝道:「走了。」


    嶽蓁放下布幔,不悅地咕噥幾句,傅翌容騎馬走在前頭,朗晴則興奮地東張西望,一邊與馬夫聊天,偶爾也與傅翌容說上幾句。


    離開臨安城後,朗晴以為會遭埋伏,沒想到平安順利地來到霍家堡,想來殺手也是要休息的,不是昨天偷懶今天又偷懶,或者是人手不夠,聽說霍連與嶽蓁昨天也殺了五六人。


    到了霍家堡,尚未進門便有弟子來迎,護院王通笑咪咪地上前與傅翌容寒暄幾句,當他的目光疑惑地停在朗晴身上時,傅翌容立刻道:「我的小師弟,張羨。」


    他乃江湖中人,沒有帶小廝的習慣,還是稱小師弟較不易引人疑惑。


    朗晴也是聰明人,聽見傅翌容稱自己為師弟,立即拱手道:「見過王大哥。」


    王通笑著要稱讚幾句,恰巧嶽蓁攙著霍連下馬車,王通見狀,臉色一變,急忙迎上前。


    「三公子受傷了?」王通低聲詢問。


    「沒事,進去再說。」霍連立刻道,本想自己下馬車,無奈身子還是不濟,隻得讓嶽蓁攙著。


    王通使個眼色,身旁的人立刻上前攙扶,朗晴跟在傅翌容身後走進霍家堡,寬廣的前院讓朗晴傻眼。這是曬穀場吧,大得不像話,家丁們抬著桌椅布置場地,院子、大廳張燈結彩,喜字舉目皆是。


    後天便是婚禮,親友及重要賓客已陸續到達,堡主霍榮正在大廳招待賓客,王通遂將他們安置在小偏廳,再讓人通知堡主與大公子。


    沒多久,大公子霍遠先到來,與傅翌容及朗晴打過招唿後,才問道:「怎麽迴事?」


    霍連簡短地將昨天發生的事說一遍。「在林子裏中了埋伏,共有八名黑衣人,我與蓁妹擊退了五位。」


    嶽蓁內疚道:「三哥是為了我才受的傷。」


    霍遠淡然道:「蓁妹不需自責,可知那些黑衣人是誰?」


    「手臂上都有雁子的標記,是伏雁樓的殺手,不過刀上塗的是大漠才有的蠍毒,而不是慣用的斷腸散。」嶽蓁又道。


    霍遠擰著眉頭沒說話。朗晴一邊嗑瓜子,一邊打量霍大公子。他長得與霍連有些相似,都是一表人才的俊公子,不過霍連得五官有些稚氣,霍遠雖然才二十五,但看起來很穩重,眼神與談吐像是三十多歲的人。


    「若不是傅公子與朗晴姑娘,我現在怕已是命在弦上。」霍連慨歎道。


    霍遠正要向傅翌容再次道謝,嶽蓁已先道:「朗姑娘就是她,裝神弄鬼的。」她望向正在嗑瓜子的人。


    霍遠挑了下眉。「朗姑娘?不是張羨嗎?」


    一旁的王通也是一臉驚訝。


    傅翌容沒吭聲,朗晴卻不高興了。「你做什麽拆我的台?」


    嶽蓁冷哼一聲。


    朗晴正要罵人,霍連先道:「蓁妹,你怎麽如此無禮,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扮成這樣礙著你什麽了?」


    「我就是看她不順眼。」嶽蓁不悅道。


    「蓁妹。」霍遠冷下聲音。「她既是三弟的救命恩人,便是我霍家堡的貴賓,不許如此無禮。」


    嶽蓁羞惱地脹紅臉,狠狠瞪了朗晴一眼,不過沒再出聲。


    朗晴笑開懷。「兩位公子是非分明、深明大義,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嶽姑娘計較。聽說霍大公子的新娘美若天仙,我能不能見見?」


    眾人一怔,傅翌容則是勾起笑,她還真是一點兒彎都不轉,熱血直白地說出口。


    「你說這話未免太失禮了,新娘是想見就能見的嗎?」嶽蓁斥責。


    「為什麽不能見?」朗晴不解。「我們哪兒的新娘可大方了,別說漂亮的,連醜的也愛出來溜達,讓人道賀沾喜氣。」


    「各地習俗不同,大公子既然為難,不如作罷。」傅翌容溫言道。


    霍遠遲疑道:「為難倒是不會,隻是沒想到朗姑娘會如此開門見山。」


    「我扮成這樣,就別叫我朗姑娘了,喊我朗師弟吧。」她說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懂,我一個外人杵在這兒你們也不好說話,不如我去見新娘,你們繼續討論伏雁樓。」


    霍遠頷首道:「蓁妹,你帶朗師弟過去。」


    見嶽蓁有些不甘願,他立即蹙起眉頭示意她別小家子氣。


    嶽蓁無奈,隻好點頭,朗晴卻有些忐忑,對霍氏兄弟道:「我想嶽姑娘的劍是不是留在這裏比較好?」


    傅翌容盯著地麵,嘴角帶笑。


    「你什麽意思?」


    「為了我的身家安全,還是隨便喚個丫頭領我去就行了。」朗晴又道。


    霍連笑道:「王通,麻煩你。」


    「是。」王通忍著笑。「朗師弟,請。」


    嶽蓁瞪著朗晴,雙眸冒火。若不是霍遠冷厲地看著她,她早拔劍刺死她。


    到了外頭,王通讓一名老媽子領著朗晴去內院。


    「聽人說新娘與大公子是自小訂的親?」


    「是啊。」張媽笑咪咪的說。


    「可怎麽又有人說他們不識得,是憑一塊玉佩相認?」見張媽望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聽城裏人說的,就是好奇問問,若有冒犯還請別見怪。」


    張媽笑道:「哪兒的話,小哥言重了,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否則哪會傳到城裏去?堡主夫人與梁姑娘的母親是表姐妹,梁姑娘出生時,堡主夫人正好帶著大公子去賀喜,當時大公子七歲,抱著表小姐搖了幾下,本來在哭的表小姐就不哭了,兩個夫人打趣便訂了娃娃親,留下一隻玉佩。沒想表小姐八歲時家裏遭了劫難,自此下落不明,堡主一直派人在外頭打聽,可十幾年過去,仍是一點消息也無。五年前夫人病逝前交代,若大公子過了二十五,還沒能找到表小姐就別耽擱了,說起來夫人也是仁至義盡了。」


    朗晴點頭。「當然,表小姐是死是活沒個準,總不能教大公子打一輩子光棍。」


    「那是,幸好老天開了眼,沒讓一對佳人錯過。」張媽欣慰道。


    「這些年梁姑娘去哪兒了?怎麽不早一點尋來?」


    張媽領著她走過假山與花園,簡單說道:「小姐也是考慮了好些年,說是跌下山穀,不隻身子傷了,連腦子也磕了,幸好遇上一對夫婦收留,病了個把月,醒來時許多事都記不清了,直到前幾年才想起訂過一門親事,可如今家人都已不在,人事全非,她思量許久才決定上門的。」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


    悠揚的琴聲傳來,朗晴左右尋望,前頭不遠的亭子裏有個粉衣女子正在撫琴,身旁站了兩個奴婢。


    「撫琴的就是小姐。「張媽輕聲說了句,領著她在亭子前停下。


    一見張媽帶著一小廝模樣的人走近,穿著藍衣的奴婢忙上前。「媽媽,這是……」


    「是大公子的朋友,因著行走江湖方便所以女扮男裝,聽說小姐長得美若天仙,便鬧著要來見一眼。」張媽將王通交代她的話說了一遍。


    聽見女扮男裝四字,丫鬟才放下心,笑道:「不知姑娘怎麽稱唿?」


    「我姓朗,朗晴。」她迴以笑容,視線停在撫琴的女子身上。方才走近時,她便已將梁姑娘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果然是傾國傾城之容,難怪大公子要把你藏在這兒。」


    嶽蓁說起來已是千中選一,容貌極佳,可梁姑娘卻是萬中選一,眉眼流轉,顧盼生姿,小嘴粉嫩水澤,肌膚如無瑕白玉,粉紅的羽衣將她稱得如同仙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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