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說到一半,聞笛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等等,你怎麽知道我留著情書?”場麵又陷入了死寂。“你給我說清楚!”聞笛越來越驚恐,“情書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邊城頓了頓,說:“陽台。”“什麽……”“那天晚上我也在陽台。”“哪天……”“qanik。”邊城說。聞笛沉默了一瞬,猛地扭頭看著窗戶,外麵是黑漆漆的夜空,隔著玻璃,偶爾看到一點灰色的顆粒飄落下來。天空中飄落的雪。聞笛蹙起眉,隨即睜大了眼睛。過往幾個月的點滴穿成一條線。太明顯了,明顯到讓他痛恨自己的愚蠢。他從一直安靜看戲的於靜怡身旁衝過去,對方驚訝地問“怎麽了”,他沒有迴答,打開了麵前的大門。邊城拿著手機站在他麵前,背後,301的房門開著,宋宇馳交抱雙臂,靠在門框上。聞笛的腦中閃過無數手機上的消息,對罵、噪音、白煙、攝像頭……過去幾個月差點把自己折磨到神經衰弱的,就是這個人!他放下手機,掛斷電話:“那個微信號是你的小號?”“是。”“你家裏還有一個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男生?”“我弟弟。”“你什麽時候知道我住在對門的?”邊城沉默了一瞬,迴答:“一個月之前。”又來了!跟結婚那件事一樣!聞笛快崩潰了,他怎麽每次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要算的賬還很多呢。“你!”聞笛指著他說,“大白天拉小提琴,還說我沒公德心的是不是你?”邊城沉默了一會兒,說:“是。”“把廚房燒了,往我這放毒,還說我字醜的也是你?”“……是。”“說莎士比亞是三流作家,我喜歡他就是沒品味,”聞笛一條條細數,“我自命不凡,看不上人家的努力,我說話沒邏輯,還沒常識,腦子像草履蟲……”邊城張開嘴,宋宇馳以為他會滑跪道歉,結果他來了句:“我當時不知道那是你……”宋宇馳心如死灰。救不迴來了,埋了吧。聞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說這些都是事實了?!”“知道對麵是你之後。”邊城說,“我就再也沒有說過這些話了。”聞笛瞪著他,指著他的手顫抖了半天,後退兩步,兇猛的關門聲伴隨著一句:滾!作者有話說:新年快樂!!新的一年依舊是氣人的教授!第40章 越是到處宣揚愛情的,越靠不住這一架吵的驚天動地、氣勢磅礴,當事人外加觀眾,窄小的走廊湊成了戲台子。宋宇馳臉皮厚,揣著手站前排,於靜怡靦腆點兒,在客廳裏豎著耳朵聽。到最後一聲門響,連沉迷動畫片的江羽都跑了出來,一臉惶恐加茫然。於靜怡眼看著聞笛十級怒火出去,億萬級怒火迴來,那眼神,簡直要把客廳一幹老家具轟成亞原子。於靜怡搜腸刮肚也找不到勸解之法,隻能在原地悼念好友的婚姻。她對邊城不甚了解,也知道天才可能有點孤僻,有點沒情商,有點不會說話……但這也太極端了!簡直就是塊木頭!化石!她一個母胎solo上去都比他強!聞笛還在客廳來迴踱步,憤怒中帶著絕望。真是豈有此理!這人隱瞞真相,對自己進行了長達數月的語言和精神攻擊,還是個感情殘障!他已經使出渾身解數發射求偶信號了,結果對麵連個標點都沒接收到!他看上的都是些什麽人啊!於靜怡想起冰箱還放著一包聞笛愛喝的生巧牛乳,終於找到了打破困境的出口。她把牛乳拿出來,放在桌上,往聞笛那推了推:“消消氣,大晚上的,太激動了待會兒睡不著。”聞笛一把抓過包裝盒,邊拆吸管邊說:“隔壁住著那個討厭鬼,我晚上還能睡著?”這眼神於靜怡很熟看死人的眼神。前兩天這人還情深不悔呢,眨眼間,對門就變成死人了?進度這麽快?“有這麽討厭他嗎?”“煩死了!”聞笛狠狠地說,“他討厭,他的襯衫討厭,雪討厭,語言學也討厭!”“關語言學什麽事!”聞笛豪情滿懷地喝完牛奶,捏扁包裝盒,扔到垃圾桶裏。不知為何,耳邊莫名響起了邊城的聲音:牛奶盒是可迴收垃圾,但是不能直接扔進可迴收垃圾桶,需要進行清洗。啊!有完沒完!聞笛捂住耳朵,衝進臥室,關上門,倒在床上,閉緊眼睛,企圖把隔壁的人,外加各種尷尬迴憶,都從腦子裏驅逐出去。沒用。聞笛滾了半圈,拉過被子蓋住頭,靜止了。不管了,睡覺。睡不著。於靜怡說得對,情緒不利於睡眠。直到脊背酸痛、手臂麻木,聞笛還是清醒無比。他爬起來,打開手機,已經快一點了。屏幕上好幾條未讀信息,全是何文軒的。第一條是:【你說結婚是什麽意思?】第二條是:【又把我拉黑了?】第三條是:【我需要一個解釋。你不迴我就去你家找你。】聞笛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本來不想理會,但他們共享一個高中同學圈,萬一這人出去亂說怎麽辦?他歎了一口氣,飛速輸入:【五年前我在美國跟這個人結婚了,但我喝斷片忘了,剛才想起來了。所以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丈夫。】前因後果一氣嗬成,五十個字說盡曲折離奇的往事,聞笛很滿意,又額外加了一句:【我現在是已婚人士,你少來打擾我的婚姻生活。】哎,今天這場風波也不是沒好處,至少解決了前男友。自己都結婚了,就算在世界上一大半國家不合法,好歹是美麗國蓋章認證的。他何少爺已經拿了綠卡,總不能連國家法律都不認吧?這還不知難而退,聞笛就隻能找根柱子撞死了。不知是睡了,還是信息量爆炸,對麵沉默了很久,正當聞笛打算繼續倒頭睡覺時,手機上跳出一句:【你認真的?】確實,聽起來像假話。聞笛一瞬間覺得邊城的論點有些道理,又立刻驅逐了這個念頭。討厭鬼。聞笛迴:【當然是認真的,拉斯維加斯市政府還有我們的檔案呢,不信你去美國查。】唉,要是沒丟手機,留下點什麽證據,比如結婚照之類的,就好了。不過要是真有那玩意兒,估計邊城一上來就給自己看了,也不至於糾結到現在。對麵許久沒反應,大概是信了。聞笛鬆了口氣,剛要往後躺,看到對麵來了句:【你們具體什麽時候結婚的?】怎麽還要刨根問底啊。聞笛模糊地說了句:【大三開學前吧。】過了會兒,手機突然閃出一條信息:【那時候我們不是剛分手嗎?才幾天你就跑去和別人結婚?你們是不是之前就搞在一起了?】聞笛難以置信地瞪著屏幕。緊接著又來一條:【你自己早劈腿了,還好意思罵我?】然後又是一條:【虧我還覺得對不起你,原來是我想多了。】聞笛深吸一口氣。我草!這人渣還自己給自己洗白了?!這人要是轉頭在同學圈裏亂傳是自己出軌,那還了得!聞笛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對麵剛接起來,他就大吼:“你他媽說什麽屁話,我什麽時候劈腿了?我跟他認識的時候,我們早分手了!”何文軒冷笑了一聲,似乎是不信:“你跟一個認識沒兩天的男人結婚?”“那關你什麽事?!”聞笛怒氣衝衝,“人家長得帥,看對眼了,沒聽過閃婚?”“我們分手之後,你知道我傷心了多久嗎?”何文軒說,“我喝到酒精中毒,結果你跑出去跟別人結婚?”聞笛真是佩服死他了。“你個瞞著男朋友訂婚的人渣,還好意思說我?!”“你真的在乎嗎?”“什麽?”“你之前對我又打又罵,好像被我傷的很深一樣,迴頭就跟別人結婚,那你也沒多愛我啊,”何文軒說,“我訂不訂婚,你真的在意嗎?你就等著這個借口,好正大光明跟我分手吧?”聞笛氣極反笑。他忽然對剛才的對話產生了悔恨。他不該搭理這個人,也不該試圖糾正自己在他心裏的形象。“對,”他說,“我其實不愛你。”然後他掛斷了電話。深夜,萬籟俱寂,隻有雪粒擦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聞笛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隔著玻璃,仰頭看漫天雪花飄落。他突然覺得人生很疲憊,很無聊。他曾經付出過真心的感情,不但結束得像一場笑話,結束之後,還在持續幹擾他的生活,甚至影響了他的下一段戀情。他那五年到底在做什麽?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聞笛懶得搭理,它震了一會兒,自動掛斷。隔了兩秒,又震起來。聞笛蹲下來,坐在地板上,靠著陽台門,遠遠望著對麵牆上的黴斑,試圖進入放空狀態。可惜手機不給他這個機會,還在持續震動。聞笛不勝其煩地爬起來,看了一眼未接來電,都是對門打來的。五次不接之後,對麵發來一條消息:【在嗎?】不在,睡了。聞笛在心裏說。然後對麵又發來一條:【你房間的燈亮著。】聞笛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鄰居就是這點麻煩。他沒動靜,對麵就自顧自地聊起來:【我有話想跟你說,能打個電話嗎?】聞笛拿起手機迴複:【不能,睡覺去。】對麵迴:【睡不著。】聞笛翻了個白眼,失眠關他什麽事!【那就幹點別的,你晚上睡不著一般幹什麽?】【拉小提琴。】空氣進入凝結狀態。所有沉鬱、解離、虛幻的感受分崩離析,聞笛迅速起身,撥通電話:“你給我住手!”對麵聽到他的聲音,愣了一下,長舒一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跟我說話了。”“是的,”聞笛說,“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