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他迴第一周目自然不會後悔。第二周目因為那些人沒幹對他不利的事,他自然也就沒有報複迴去,但迴第一周目可就不一樣了,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畢竟他隻是重活了一次,又不是成佛了一次,哪裏能有那麽多所謂的“仇怨一筆勾銷”?


    “我並非無惡不赦的魔頭,前世的我一直都在殺魔殺妖,所行之事都是道義人情,並沒有幹過什麽世人唾棄的事,不可能人人皆要殺我。”


    是那時的燕熾想偏了。真正因為怨恨想殺他的人能有多少?當初他眼中的“世人皆欲殺我”,大概率是魔修從中煽動,促使那些心誌不堅的修士想奪他氣運活得更久,為了逼得他無處可去,又向不知內情的普通人傳遞些虛假的消息。


    世人未必真心想殺他,卻無形間成了殺人的刀。


    燕熾已經認清了這一點。但若世人可被鼓動為刀,那為何他不能成為執刀人?讓那些想要傷害他的人也嚐嚐被反噬的滋味。


    段延亭察覺到他眼中的蠢蠢欲動,揶揄道:“師兄似乎另有打算?”


    “自然。”燕熾勾唇笑了笑:“第一周目的那些個混蛋當初害慘了我,差點擾了我的道心,我剛好迴去正一正道心。”


    燕熾說著迴去以後的打算,心口原本因為分別的難過和隱痛漸漸消散,眉頭也不自覺舒展開來。段延亭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無聲鬆了口氣。不知為何,聽著燕熾的話,段延亭心中對於兩人分開時的恐懼竟是少了幾分。


    就好像燕熾隻是暫時離開他,去別的地方生活一般,等到迴來後便能與他分享之前的見聞。


    隻不過是段延亭仍停留現在,燕熾卻要迴到……他永遠都無法觸碰到的過去。


    【作者有話說】


    簡單提一下第一周目眾人的結局(幾乎全員be)


    段延亭被燕熾所殺


    離鸞自赤楓城被滅後變為怨鬼,後麵為了報答燕熾的恩情,為保護他魂飛魄散


    陸秋漪被魔修殺了後,被人誣陷是燕熾殺的


    李仙客、山主、餘攸辭為守護祁凜山到最後一刻戰死


    段軒時死於赤楓城,死前還沒來得及告訴陸秋漪自己的心意


    行磊在林如欽入魔被圍攻時,掩護他離開被人誤傷,重傷後死去。


    瞿昔年無聲無息地死於別人的靈根反噬


    文鶴活到了最後,但喜歡的人死去,好朋友燕熾被人追殺,一個人承擔起師門重任。


    這也是燕熾絕望之下,想盡一切想要重來的原因。


    第157章 野心


    魔界和凡間交界處的天空就像是被灰色的雲層過渡一般,越是靠近魔界,天空的顏色便越是灰暗。


    環顧周圍,不僅草木衰敗,連還留存的樹木也都是形態奇嶇怪異的黑色枯木。那些枯木的形態各異,就像張牙舞爪、拚命掙紮呐喊的人一般。更奇怪的是,有幾棵樹上停駐了許多烏鴉,遠遠望去像是枝頭長出的黑色樹葉,隻是那“樹葉”上布滿著密密麻麻的眼睛,讓人看了不免有些驚悚。烏鴉們用怪異的姿態扭動著脖子,烏亮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見他們靠近時便收起了觀察的目光,撲棱著翅膀飛離了枝頭。


    一根黑色的羽毛緩緩落下。


    段延亭抬手接住了那根羽毛,卻發覺那羽翼濕潤,指腹一抹,入眼便是一片奪目的紅。


    “是血。”


    段延亭望著指腹上的血跡,猛地看向那群烏鴉落腳的地方,抽出長劍指向那棵枯木,篤定道:“那東西有問題。”


    “別去了。”


    離鸞抬手攔住了段延亭,紅色的衣袖在半空中輕輕一揮,那幾棵曾經站了許多烏鴉的枯木便現出了原形那是幾具內髒幾乎被啄空的屍身。


    那些屍身皆被地上的石頭貫穿了腹部,有的甚至從腳一直穿透到了上半身,所以即便已經死亡,依然能夠立在原地。


    “這上麵的服飾是普通修士的。”見那些修士死狀如此淒慘,文鶴無聲歎了口氣,轉頭望向燕熾:“拜托你了,總不能讓他們慘死後,屍身也曝屍荒野。”


    “我明白。”燕熾手心朝上抬起右手,手指朝自己的方向輕輕一勾,那幾具屍身便燃起來藍色火焰,不消片刻便化為了灰燼,風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帶有斑駁血跡的幾塊巨石。


    文鶴:“話說你為何不先和其他修士匯合,反而帶著我們先來魔界?”


    燕熾與他們在祁凜山不遠處匯合後,便錯開修仙界討伐魏瓊的隊伍,領著他們一路來到這裏,文鶴實在捉摸不清燕熾的打算,見已經到達了魔界邊界,便直接出言詢問。


    “看那裏。”段延亭示意文鶴往不遠處看,文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才發現不知何時,原本無人的陰影處出現了一個披著黑袍、滿身魔紋的男人。


    文鶴皺眉,手不自覺地搭在了昭雪劍上。


    那男人上前一步走出了陰影,在幾人的目光下摘下了鬥篷,朝燕熾和段延亭的方向頷首:“燕師兄,段師弟。”


    眼前這人從裏到外的氣息都是魔修,看起來卻與燕熾還有段延亭認識,這是什麽情況?


    這男子雖然五官俊秀,但神情懨懨,嘴角總是無意識下撇,看人的眼神也覺得沉默陰鬱得很,乍一看像是個總琢磨著什麽壞點子的人。可觀察他的身形步伐腰背挺直,步伐間的距離克製且規律,又讓人覺得他是個常年修行的劍修。


    文鶴仔細打量著對方,覺得他的臉有些眼熟,卻又一時叫不出名字。


    “林師弟,許久不見了。”燕熾笑了笑,向文鶴和離鸞解釋道:“這位是我以前的師弟林如欽。”


    林如欽……原來他就是林如欽!文鶴突然想起來,之前確實有個姓林的弟子入了魔,沒想到就是眼前這位,更沒想到林如欽看起來居然還和燕熾他們有聯係,他還以為按照燕熾的性子,不反手劈了林如欽已經算好的了。


    林如欽與燕熾明明許久不曾聯係,對他的態度依舊關切:“大師兄,你看起來似乎遇到了不少事情。”


    燕熾一愣,坦然一笑:“如今世道,不遇到些事倒也不太可能。”


    “小師弟也比以前長高了許多。”林如欽看已經大變樣的段延亭不由麵露驚訝,感慨道:“整個人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段延亭不動聲色看了燕熾一眼,輕聲應了聲“嗯”,轉移話題道:“林師兄已經挑好布置陣法的地方了嗎?”


    “自然。”


    林如欽給他們每人遞來一顆血紅色的珠子,示意他們隨身攜帶:“這東西可以掩蓋你們身上的靈氣,但若碰到修為高深的魔族,你們千萬不可與之對視,因為入魔之人大多雙目赤紅,你們如今樣貌是很容易暴露的。”


    段延亭幾人依次接了過去,但離鸞並沒有要,隻是抬手在眼睛上輕輕一撫,雙眸便變為了紅色,她抱胸看著眾人笑了笑:“別忘了我原先可是差點成為厲鬼。雖說入魔者眼睛會變紅,可化為厲鬼眼睛也一樣會變紅,不是嗎?”


    段延亭忽然記起離鸞如今修煉靠吸食鬼氣,也可以吸收魔氣,難道她是怕那珠子到手裏便被她吃了?


    如此倒也能解釋離鸞的行為。


    林如欽似乎也想通了這點,便將珠子收迴,沒有繼續堅持。


    文鶴:“不過你們打算布置什麽陣法?居然為了這個陣法不惜提前脫離隊伍,還是說隊伍裏有內鬼?”


    “有沒有內鬼暫且不提,我們總要做兩手準備。”段延亭拿出瞿昔年的手劄,翻出其中一頁遞給眾人看:“此陣法名為鎖靈陣。我們皆知修為高者進入密境時可主動壓製修為,所以設計這陣法的目的,便是能夠壓製陣法範圍內所有人的修為。”


    如今門派的大能都需要坐鎮靈脈和保護尋求庇護的百姓,其中為了救治已經受難的百姓又要分走一部分人手,所以真正與魏瓊直接對上的大能並不像他們想象中那麽多。他們不清楚魏瓊的全部底牌,那就隻能做好兩手準備拜托那些高修為的修士維持鎖靈陣,由他們這些年輕一輩來直接對付魏瓊了。


    “既然鎖靈陣是無差別壓製修為,那為何不讓那些大能們壓製修為與魏瓊交手?”文鶴下意識問出了這個問題,但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的提議不太靠譜。


    既然鎖靈陣如此厲害,想來消耗的靈力也遠比普通法陣多,那些修為低的弟子是沒有辦法維持陣法的,萬一中途靈力不濟,遭了陣法反噬,反而成了一件麻煩事。


    “那這鎖靈陣能將魏瓊的修為壓到何等程度?”


    “至多元嬰期巔峰。”段延亭沉聲道:“所以即便是有陣法壓製修為,魏瓊的修為還是比我們要高。”


    燕熾待他說完後,為心情沉重的眾人補上了最後一句話:“這還是不考慮魏瓊會不會使什麽別的手段的情況下。”


    “別擔心,我會幫你們的。”在前麵領路的林如欽冷不丁開口:“我知道他的魔氣會汙染你們的靈力,但我本身是魔修,並不畏懼他的魔氣,所以我也能為你們出一把力。”


    “不,你還是不要輕易插手。”燕熾駁迴了林如欽的提議:“魏瓊好歹明麵上是如今魔修的魔主,你作為魔修幫著修仙界的人殺魔主的話,你讓魔界的其他人怎麽想?從此魔界日後便不會再有你的容身之處。更何況,我們不是單單打敗魏瓊就好了,大戰過後修仙界和凡間皆需休養生息,此時新的魔主若是個態度相對友善的人,那麽對於三界眾生都是件好事。”


    段延亭抓住了燕熾這段話中的重點,驚訝地望向林如欽:“林師兄有意成為下一任魔主?”


    林如欽露出看起來有些靦腆的笑容,可那雙總耷拉著眼皮的眼睛中卻迸發出耀眼的光亮,像是團火焰,裏麵燃燒著他的熊熊野心。


    “不錯,我的確是這樣想的。”林如欽停下腳步,迴過頭望著段延亭,布滿魔紋的臉上笑容一寸寸放大:“我為凡人時,因出身低賤被人瞧不起;後為修士,因劍法和行事風格被人詬病,所以當我入魔後,我才願意舍棄一切變為魔修,無論如何都不想重新變迴那個無能為力的凡人。”


    “事實上,我覺得魔界很適合我。”從林如欽的神情判斷,他是真的對自己的現狀十分滿意:“在這裏任何手段都行得通,沒有那麽多的約束,所以生來便是凡人口中妾生子的我,也想爭一爭這魔界的魔主之位!”


    文鶴沒料到他居然有如此野心,更沒料到燕熾居然大膽到要插手下任魔主的人選,不由用好像第一次見他的表情嘖嘖稱道:“燕熾啊燕熾,我從未想過你是這般離經叛道之人。”


    燕熾:“我本來就不是循規蹈矩之人,不過是你以為罷了。”


    否則,早在林如欽選擇入魔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殺了林如欽了。


    【師兄這麽相信林師兄?我印象中你當初可是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


    段延亭很好奇燕熾難道不懷疑林如欽日後當上魔主之後,會野心膨大到想要吞並修仙界,成為下一個魏瓊嗎?


    [至少目前我相信林如欽的為人,而我要解決的也是眼下的事,至於以後……]


    燕熾突然沒了聲。


    段延亭一愣,意識到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原因,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替他補上了沒說完的那句話:【至於以後,便由我觀察林師兄的行動,判斷他是否還值得我們像當初那般信任他了。】


    燕熾望著段延亭,無聲笑了笑。


    …………


    與魏瓊交手的地點大概率就是在他們身處的這片交界處了。修仙界的人不願意以凡間為戰爭之地,因為這會造成生靈塗炭,可他們同樣也不願意在魔界的地帶交手,因為魔界靈力匱乏,於修士而言是極其不利的情況。


    “你們打算將陣法的範圍擴展到哪裏?”林如欽提醒道:“事先說話,你們最好計算清楚需要多大的範圍。”


    這也正是段延亭和燕熾先來魔界探路的原因。第一,範圍越大所需要的靈力越多,當他們不得不采取第二種方法的時候,那些修仙大能大多已經受傷,不一定能承受靈力需求量極大的陣法。第二,若陣法布置的陣腳太深入魔界,引起了魏瓊警覺,那麽這個計劃就會徹底失敗。


    不過這都不是大問題。靈力的缺口,段延亭打算再次使用那個可以靈力增幅的陣法,如此就能省下不少力氣。一旦確定了大致範圍,陣腳的定位也就沒有那麽麻煩了。


    “對了,你當初讓我們能夠接觸天道的陣法是什麽?”燕熾忽然想到了什麽,壓低聲音貼近段延亭的側臉問。


    溫熱的唿吸撲在段延亭耳邊,他不大自在地縮了縮脖子,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要做什麽?”


    “我主動放棄了成為天道的機會,還想辦法讓天道不再崩壞,算不算幫了天道一個大忙?”


    段延亭:“……這個‘忙’不是這麽算的。”


    “師兄不妨直說,為何又想要接觸天道?”段延亭總覺得燕熾和天道意識接觸不是件好事,所以說實話,他打心眼裏不想告訴燕熾方法,可他到底還是尊重燕熾的意願,隻要燕熾說出原因他就告訴他。


    燕熾吸了一口氣,又輕又快地說:“我需要借助天道的力量開啟時空裂縫。”


    段延亭步伐一下子停住了。


    走在前麵的文鶴和離鸞疑惑地迴過頭,問:“段延亭,你怎麽停下了?”


    “沒事。”段延亭安撫地笑了笑,繼續按照方才的步調跟上林如欽,與表麵的輕鬆不同的是,他的心聲格外壓抑沉重:【你會立刻離開嗎?】


    [……嗯。]


    燕熾抓住了段延亭的手心,卻感覺到段延亭將手從他手心輕輕抽開,然後攤開燕熾的手心,在他手心畫著什麽極為複雜的東西,緊跟著溫熱的吐息貼近了他。


    燕熾訝然,下意識看向段延亭,沒想到段延亭恰好要湊到他耳邊說什麽。


    “咚咚”


    兩處溫熱的唿吸交織聚集,瞬間亂了彼此唿吸的節奏。


    段延亭下意識退了一步,裝作那幾乎快要跳出心口的心跳不屬於自己,微微屏住唿吸,鎮定道:“剛剛在你手心畫的便是能見天道的法子,隻不過這不是陣法,而是一種特殊的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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