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希望她能夠修煉,讓他不至於再經曆被迫送走至親至愛的痛苦。可惜,離鸞可能是繼承了母親的體質,最終始終在練氣期徘徊。


    這意味著她的壽命可能會比普通人多個幾年,但和修士相比,還是差得太遠了。


    爹爹對於這件事沉默良久,撫摸著離鸞的頭,最終隻是歎道:“那就這樣吧。”


    …………


    那是離鸞第一次意識到修士和凡人的差別。


    所以離鸞看到那些虛弱的普通人時,想要盡自己的全力去幫助他們。


    這份信念戰勝了對“魔”的恐懼,她告訴爹爹她不想再被保護起來了,她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去保護那些普通人。


    “爹爹,我雖然不能像修士那樣長壽,但我也能保護自己,也能做出了不起的事。”離鸞將自己一直以來的心裏話講了出來:“你不用把我當成什麽琉璃一樣護著,我想成為爹爹一樣的人,而不僅僅是城主之女。”


    爹爹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盯著她愣了好久,半晌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眶卻將要滾出淚來:“好好,既然如此,那你就盡全力去做吧。”


    離鸞將自己所有丹藥錢財都拿了出來,希望能幫爹爹、幫赤楓城渡過這個難關。


    那段時光分明不算太長,卻讓她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成長得都要快。


    她不再穿好看輕盈的紅色紗裙,而是穿著方便簡單的衣服與爹爹一起出入府中。他們出府後並不會去往同一處,而是奔向不同的方向。


    他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爹爹負責考慮之後的事項,而她則是盡自己全力將一切事物核對補充,安撫大家不安的心情。在和不同人的接觸中,她知道了很多她以前從不知道的東西,也能更加妥善地處理好事情。


    不知不覺間,她發現很多事情都變了。


    爹爹看向她的眼神中不單是疼愛,更多的是驕傲和欣慰,眾人看她的眼神也多了敬佩和尊重。


    直到那時離鸞才發現,她已經不再是乖乖待在府中,盲目相信爹爹的女兒,而是能和爹爹一起撐起赤楓城半邊天的大樹。


    哪怕她的枝葉還很稚嫩,她也願意接受這樣的磨練。


    …………


    後來,入魔的修士越來越少,被魔氣染上的普通人也能夠得到很好的照顧……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本該是這樣的。


    但是在她終於重新換上紅裙,想要度過不一樣的生辰時,她所構想的所有美好未來都徹底破碎了。


    那些所謂“逐漸消失”的魔修隻是偷偷藏匿起來,待赤楓城的所有人都以為災難過去的時候,刺下最致命的一刀。


    瘋狂的魔修殺死了所有赤楓城中尚能反抗的修士,剖下了他們的內丹,然後在她生辰的那一天,闖入了城主府。


    她被渾身傷痕的爹爹推到了無人知曉的暗道,看著爹爹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她的眼角,聽見他毅然道:“鸞兒,活下來,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其他人……”


    離鸞感覺眼角被他指腹的老繭磨得癢癢的,看著爹爹擔憂而不舍的眼神時,又想哭了。她現在臉上全是濕潤且滑膩的血,和腥鹹的淚水混合在一起,實在是不好看。


    她哭得說不出話來,被爹爹最後安排保護她的人一步步拖著往暗道裏走。


    “本想讓你多陪陪爹爹,現在看來…是爹爹沒法陪你了。”


    這是暗道的門被關上時,她聽見的來自爹爹的最後一句話。


    …………


    再然後,她的爹爹就作為赤楓城城主死了。


    因為他首先是城主,其次才是她爹爹。


    【作者有話說】


    今天發得太晚啦,主要是前天剛羊了個羊(歎氣),狀態不太好,希望寶子們見諒~


    本章算是對赤楓城發生的事情的解釋,下章迴歸段延亭他們哦


    還有提前向小可愛獻上祝福( ''w'' )


    新的一年學業有成、一夜暴富hhh


    第74章 噩夢


    段延亭安靜聽著離鸞講述完了這一切。


    看著離鸞發紅的眼眶,他無聲地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的話,但是此時說什麽話都無濟於事,最終他輕輕拍了拍離鸞的背,低聲道:“抱歉,我來得太晚了。”


    “不怪任何人。”


    離鸞清楚這一切都是魔修造成的,而赤楓城被封鎖根本無法將消息傳遞到外麵。


    但她想到既然段延亭來了赤楓城,說不定別人也能來。離鸞心中燃起了幾分希望:“那除了你,還有別人來赤楓城了嗎?”


    “在我之前有幾批人進來過”段延亭頓了頓,看著離鸞迷茫的表情,便知道那些人多半已經遭遇不測了,微微抿唇,轉移了話題:“但這一次,隻有我一個人進來了。”


    “不過別擔心,外麵已經有人察覺到異樣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派其他人過來的。”


    離鸞鬆了口氣,悲傷而期待地說:“總算能好起來了……”


    段延亭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但其實這話隻是安撫她才這樣說的。他不清楚之後會來什麽人、又多久會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燕熾一定會來找他。


    離鸞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很糟糕。


    段延亭將她攙扶起來,用神識查看周圍有沒有敵人,確認安全後便對離鸞道:“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之後我還有一些事要問你。”


    在得到離鸞的同意後,段延亭將她帶到了之前他最先發現的民居處,一開門就是被五花大綁的已經半魔化的普通人。他們的嘴被東西堵住了,所有人圍成了一個圈,中間擺著留影石,正有一個眉眼溫柔和善的少年為他們念經……


    離鸞愣了愣,迷惑地說:“這和尚怎麽念得不是經文,還有頭發?”


    段延亭:“噗。”


    看來不止他一個人覺得小堂兄念靜心咒和念經一樣啊。


    “這是我堂兄段軒時,他不是和尚。”段延亭簡單地帶過這個話題,問出了接下來他最想知道的事:“那你們調查至今,知道魔氣為什麽能散布這麽廣嗎?


    “我們並不知道。我們一開始把它當成疫病,調查過水源、魔氣爆發處,也詢問過最初那批染上魔氣的人……但是找不到共通點。”


    段延亭:“那赤楓城中有能治愈染上魔氣的人嗎?”


    離鸞沉默了,半晌才道:“有過,但要麽也染上了魔氣死了,要麽在我生辰那天……被魔修殺了。”


    簡單來說,現狀就是赤楓城內找不到能和他們接應的人,也沒辦法控製魔氣的蔓延,隻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行動。


    段延亭不知道赤楓城裏究竟還有多少魔修,但毫無疑問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打得過。


    “還真棘手啊……”


    段延亭捏了捏鼻梁,閉上眼睛思索該怎麽處理現在這個情況,多番思量下隻有一個結果等。他們不能硬碰硬,隻能在赤楓城內潛伏下來,尋找更多關於魔氣散播的方式和原因,以及和城外的人取得聯係。


    “離鸞,晚點能帶我去你離開的那個暗道嗎?”段延亭放下手,眼中的疲倦也褪去了幾分,變為了清醒和理智:“我必須去城主府查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幹等著太被動了,魔修已經有人知道他闖進來,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他必須了解那些魔修要做什麽,才能掌握主動權,避免事情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


    “好,那我們什麽時候去?”


    “你就不用去了。”段延亭打斷了離鸞:“我一個人來去也方便,你給我指個路就行。”


    離鸞知道自己修為不濟,所以也就沒有強硬要求跟過去,隻問了句什麽時候去。


    段延亭走到窗邊,稍微抬起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離鸞抬眼,恰好看到段延亭被月光柔和了輪廓的側臉,看他垂眸放下窗戶:“一個時辰以後吧。我想先睡一會兒,能否請你在一個時辰之後喊醒我?”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奔波,而且今夜與魔物纏鬥,精神持續緊繃,總歸有些疲倦,想休憩片刻再做打算。


    見離鸞點頭同意,段延亭就找了一處幹淨些的地方,掀起衣袍席地而坐,抱劍而眠。


    離鸞見段延亭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便悄悄起身,推開窗戶,借著月光看向自己腹部:那裏原先中了一劍,本該血流不止,現在卻不再流血,甚至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可傷口並沒有愈合,隻是不再流血而已。


    而且,她分明在躲避時撞到了後腦勺,現在後腦勺卻沒有任何傷痕。


    算了,不要再想了。


    她總覺得,這其中的原因她不應該知道。


    …………


    “你們說,殺了同門的人真的會是大師兄?”


    “我也不知道啊……”


    “如果真是大師兄的話,那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紛雜的議論聲在段延亭耳邊響起,他疑惑地掃了一眼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人群中,而這些人正是祁凜山的弟子。


    段延亭皺眉,他什麽時候迴到祁凜山了?


    而且,他們為什麽在議論燕熾?


    “誒,來了來了。”


    聽見人群躁動起來,段延亭便朝他們躁動的方向看,恰好看見燕熾被兩名弟子押送到了眾人的麵前,在他身旁站著掌事長老。


    掌事長老滿臉怒容,將一樣東西丟在了燕熾的麵前,冷聲喝道:“燕熾,這是從你房間搜出來的東西,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燕熾衣著單薄,披頭散發,眼睛下是淡淡的青色,似乎沒有睡好覺。他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東西,又慢慢移開視線:“這不是我的。”


    “還說不是你!”掌事長老氣得發抖,突然將一把帶血的發簪直接砸到了他的臉上。


    發簪是銀製的,所以很輕易就劃傷了他的臉,留下了淺淺的血痕。燕熾眼皮下的眼珠動了動,似乎是對於解釋感到疲憊,始終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隻是又說了一遍:“不是我。”


    發簪摔落在地上,上麵點綴的珠花也摔得四分五裂。


    段延亭眯眼,覺得這發簪很眼熟,仔細迴想才意識到這是他與燕熾曾經逛街時,燕熾說送給陸秋漪的謝禮之一。


    所以這是什麽意思?


    燕熾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完全沒有平時的灑脫謫仙,整個人就像一個空殼。


    “你現在身染魔氣,又在你這裏搜到了這些東西,你還說陸秋漪不是你殺的!”


    燕熾看著摔碎的珠花,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化為嘴角自嘲的冷笑:“我說了不是我殺的,她也是我的同門,我怎麽會對她下殺手?”


    “怎麽不會?”掌事長老揪起他的領子,眼中布滿血絲,冷聲吼道:“你早就有了心魔,我和山主都信你能克服心魔,信你能撐起祁凜山的重任但是你呢?你不僅入了魔,還殺了陸秋漪!”


    “你被心魔所控失了理智,怎麽不可能殺了她?!”


    “我最後說一遍,我沒有殺她。”


    說完這句話,燕熾用力地閉上了眼,不想再多說什麽了。他解釋了很多遍,但沒人信他講的話,甚至把他的解釋當成狡辯。


    掌事長老怒火中燒,在燕熾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抬腳踹了他的膝蓋。燕熾身子一歪,險些倒下去,幸虧一旁的弟子下意識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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