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遙思考了幾天,然後在一個陽光微暖的午後,再度踏入綺情街。


    院長說,希望他開拓自己的人生,如果離開育幼院是必須的,那麽,他想從這個地方開始。


    他在這裏出生;這裏,曾經是他的家。


    這兩天,他翻開存折估算了一下,從十八歲起,院長就不肯再收他的錢,累積到今天已經是一筆不算小的數字,他原來沒想過要怎麽使用它,現在用來買迴他的家也好。


    他向住隔壁56號的鄰居打探了一下,這棟房子目前的產權所有人是誰、又該如何聯絡?


    那位鄰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會兒,評估似地說:“你看起來……不像膽子很大的樣子。”


    俊秀清逸的身形,溫淡無波的眼神……這種斯文人禁得起幾次驚嚇?


    他問什麽?對方又答了什麽?


    鳳遙眉心蹙了蹙。


    “你沒聽說過,這棟房子鬧鬼嗎?”樊君雅好心奉送情報。反正這也不是秘密了,隨便打聽一下都知道。


    綺情街怪歸怪,也總有適合的人……進駐,隻有他家隔壁這棟發生過滅門慘案的房子始終是空屋,荒涼頹敗。


    光聽就令人頭皮發麻了,誰還敢住進去?


    鳳遙終於弄懂對方怪異的眼神是何用意。“謝謝你的好意,我想直接和屋主談。”


    真的嚇不跑耶!


    難到……他會是傳說中的綺情街最後一位怪人?


    樊君雅驚歎歸驚歎,雖然很希望能多個鄰居來熱鬧熱鬧,依然不忘秉持良心給他道德勸說一下。“她就住在巷尾最後一間。不管你是要租屋還是買屋,要和那個嗜錢如命的女魔頭打交道前,勸你先做好心理準備,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不吸幹你最後一滴血是不會罷休的。”這是他這個過來人血淋淋的教訓,那個刻薄的女人,良心完全被小黃給啃了!


    看來,這位屋主人緣不太好。


    鳳遙順著指示找到巷子盡頭的房子,按下門鈴。


    “鳯遙……”門一開,他還來不及看清發生了什麽事,一道飛撲過來的身影已經巴到他身上。


    他跌退了兩步,一手扶住門緣才勉強站穩腳步,低頭皺眉瞧著那個把自己當成無尾熊四肢並用攀抱上來的女人。


    “孫旖旎?!”怎麽會是她?!


    “對呀對呀,你終於肯見我了!”


    “我沒有想見妳。”如果知道是她,他根本不會來。


    完全不受她忘形的大大笑容影響,他冷著臉將她自身上“剝離”。


    “鳳…”她不滿地想上前,他隨之退開。


    “我有事跟妳談,不要動手動腳。”


    第一迴是不設防,再來,絕不會給她機會得逞。


    “我知道你要談什麽啦,喏。”早替他準備好了。


    他狐疑地抽出她遞來的紙袋,裏頭赫然是那間房子的產權文件,而且──持有人的名字是鳳遙。


    “我知道你會迴來。”既然他選擇在這裏出生,那她就順著他,買下這條巷子裏的每一間房子,在這裏靜候他的歸來。


    “這是送你的二十歲生日禮物,喜歡嗎?”


    鳳遙一徑沉默,臉龐看不出喜怒,但,終究是收下了。


    這是十多年來,他第一次接受她的示好,孫旖旎大喜過望,一忘形又想動手動腳時,一本塞來的存折壞了她的好事。


    “我沒打聽過這棟房子目前的市價,這是我所有的積蓄,如果不夠請務必告訴我。”


    “我說過那是送你的……”他沒聽清楚嗎?誰要他的錢啊!


    “無功不受祿。”


    “誰說的!我們、我們……”她欠他的,才真的夠到償不盡好嗎?


    想說,卻無從說起,她好懊惱地瞪他。


    “你不是我的誰,我不收這種大禮。”


    才怪!就算再小的禮他還是不收好嗎?


    問題的根本從來就不是什麽大禮小禮,而是出在送的人,隻要是她送的,他一概不屑。


    他說,她不是他的誰……


    好陌生、好疏離的口吻。


    “鳳遙,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她好哀怨地望他。


    然而,他還是留下存折,沒多看她一眼地轉身走了。


    還真是郎心似鐵啊!


    確認字幕打上“全劇終”,觀眾由不同的角落開始湧出。


    不是綺情街的人太八卦,實在是住了這麽多年,他們家美麗自信、無往不利的俏房東向來都隻有欺侮人的份,幾時看她低聲下氣去討好一個人?難怪大夥兒歎為觀止,直要列入綺情街年度奇聞之一。


    “我說……蟹老板,妳是思春了嗎?”不能怪樊君雅嘴巴刻薄,身為曾經被剝削過的苦主,他能夠忍住不去放鞭炮慶祝就很厚道了,而且眼前這一幕本來就是包養男人該有的劇目咩,還大手筆送房子,隻差沒跪求他收下耶!


    如果這女人如此樂善好施,那他當初到底是為什麽被扒了一層皮?


    “她剛剛……好像是在撤嬌?”


    “你也看見了?我還以為七月半還沒過,看見髒東西了……”


    還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地討論起來了!


    臨江算是裏麵良心最大顆的,輕輕走到她身邊,問道:“旎旎,妳還好吧?”


    她看起來像是很想哭的樣子,從來沒見她情緒如此低落過,看來此人對她的影響力相當之大。


    “那個人……”臨江往男人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蔡婆婆的孫子嗎?”他好像很氣妳。


    “該不會就是妳給人家滅的門吧?”寇君謙詫異地驚唿。


    “……”好沒腦的推測,完全沒人想響應他。


    “還是……搞大人家的肚子,再給他始亂終?”雙胞胎姊妹花歪頭想了下,連續劇好像都這樣演的。


    “……”最好她搞得大鳳遙的肚子啦!


    “或者……”


    “好、停!”禁不住眾人益發天馬行空的誇張假設,她悶悶地吐實。“我隻是……把六歲的他從家裏帶出來,然後寄放在孤兒院罷了……”


    又沒有很嚴重,那家育幼院上自院長、下至打掃阿婆,每一個都和藹可親得很,能夠給他滿滿的愛,比他那些死要錢的親人好太多了,真的!她全部都打聽過了,她讓那麽多人疼他、關心他,到底哪裏不好?!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所有人一致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視她,然後,像是連多說一句話都覺得太浪費口水,一個個搖頭轉身離開。


    喂、喂,這是什麽反應啊!她是有苦衷的嘛,她這也是千般不願啊……


    “旎旎……”臨江欲言又止。


    “怎樣?”本來還期待綺情街心最軟的善良人士送來幾句慰問,誰知──


    “妳真的……好過份。”要是寧夜這樣拋棄他,他一定會先吐滿三桶血以後才傷心死掉。


    “……”連她可愛的臨江弟弟都棄她而去了。


    是有這麽嚴重嗎?


    ……好啦,她承認,當他知道她要將他留在那裏時,表情確實很受傷,她也有那麽一點狼心狗肺假裝沒看到。


    他從小就不是一個會以哭鬧來表達情緒的孩子,一旦有了受傷的感覺,他會將情緒往心裏藏,更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她始終記得,離去時,他睜著眼,沉默地看著她,目光片刻也不曾離開她身上,可是,她還是轉身走了。


    她說,她一樣會在每一年他生日的時候來看他。


    他是直到最後一刻,才開口響應──可是,我已經不想要看見妳了。


    她沒有想到他是認真的,這十幾年來,他真的一刻也不曾想過要見她,每次都是她死皮賴臉地纏上去,才能勉強在他身邊待上片刻……


    “鳳遙、鳳遙……”你真的……再也不要理我了嗎?


    他曾經很依戀她。


    當她帶著欣喜的笑容,將甫出生的他抱進懷裏,用好辛酸又好依戀的口吻說:“終於找到你了,我找了好久、好久……”時,他真的湧起了一陣心疼不舍的感受。


    明明他才是該被保護的那一個,她使個力就能碎那麽幼小脆弱的他,可是那一刻,他卻覺得她才應該是要被保護的那一個,好想將她護在懷裏好生憐惜。


    他當然做不到。那些時候,都是她將他護在懷裏,像護住什麽珍寶一般,害怕他再度消失。


    當他被父母忽略時,是她在角落裏陪著他,耐心地和牙牙學語的他對話。


    “鳳、遙,你叫鳳遙喔。”


    嗯,她說是,那他便是。


    “啊呀……”那,妳呢?


    “我啊,旎旎,你都這麽喊我。”她笑著迴答他的疑問。


    “呀呀呀……”那,我們又是什麽關係?


    “我們呀,是主仆。”


    所以,她是他的主子嗎?才會打他一睜開眼,便出現在他身邊,將他納入羽翼之下看顧。


    她總是懂得他心裏想的,那時的他們經常在角落進行隻有他們才知道的對話,除了最在意的她,他沒空理會別的。


    於是,家人開始懷疑他有自閉症。


    但是無所謂,他不想解釋。


    別人都看不見也沒關係,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被誤認為是啞巴又何妨?麵對其他人,他真的不知道能說什麽。


    她一向寵他,謹慎珍憐地護著,不讓他受一丁點的傷,以一個當主子的來說。她做的夠稱職了。


    但是,他該怎麽迴報她呢?


    “你呀,隻要讓自己好好的,就可以了。”


    真的這樣就可以了嗎?


    忘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似乎……是他開口說第一句話之後吧,她再也不會每天陪在他身邊了,成了一年一會。


    混沌的意識愈來愈清楚,她卻離他愈來愈遠,到後來,她甚至遺棄了他。若是早知如此,他一生都不會開口說話。


    她一定不知道,當她問他──我帶你走好不好?


    他點頭,將手交給她的那一刻起,就是交付了他所有的感情與依戀,無論是親情、恩情、還是……更多世人所言的感情。


    但是她卻不懂,放開了他的手,放掉了他全心的信賴。


    有一段時間,連他都忍不住懷疑,他真的是惡鬼轉世吧?所以他的親人為了自保,不能留他,就連她……到後來也害怕了,驚嚇地推開不祥的他,深怕被他所害。


    他無法不這麽想。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尋常人,沒有一個人能夠從出生便有記憶,擁有一些旁人所沒有、難以解釋的能力。而當時的她,確實也像在害怕什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開始與他保持距離……


    他不是笨蛋,不會察覺不到她的逃避。


    既然對他如此嫌棄,那又何必訂下一年之約?不如就此放手,白頭不相見,豈不更幹脆利落?


    偏偏,她又表現出一副戀戀不舍、放不開手的模樣,從來沒忘記他的每一個生日,總是一早便趕來,眼巴巴地等著他改變心意,願意見她。


    他真的不懂她。


    做出來的事情極端無情,言語神情卻又極致多情,言行極度矛盾的人……


    “嘿,別發呆,這些要怎麽處理?”


    叫喚聲將他遠揚的思緒拉迴,他迴過頭,見樊君雅正由貯藏室拖出一箱箱的雜物。


    這群被附近鄰居說很怪異、但其實非常有人情味的未來鄰居們,非常堅持要來幫他清掃房子,他想推都推辭不了──除了一個人例外,而那個人現在正被擋在門外,哀怨地咬手帕。


    鳳遙上前掀開紙箱,神情略微怔愣。


    是一些小童玩,全都是孫旖旎買的,她說這些名為“益智遊戲”的東西簡直是在侮辱他,給他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他的父母其實沒有為他買過什麽,她不在身邊的那些日子裏,他都是在角落裏玩著它們,安安靜靜地等待她。


    “留著吧。”在自己意識到之前,話已說出口。


    整理完新居後的一個禮拜,他正式遷入,成為綺情街的一員。


    初秋的天氣簡直像是後母臉一樣,說變就變。


    一道驚雷打下來,也不管前一刻還陽光普照,下一秒照樣給你下個傾盆大雨。鳳遙剛與向唯歡談完事情,被困在公司樓下動彈不得。


    “要不要送你一程?”


    他迴眸。“會不會太麻煩妳?”


    “不會,樂意之至。”向唯歡笑答。


    她在追他,追得很明顯,從不掩飾對他的好感,隻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鳳遙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不曉得。


    她長了鳳遙六歲,但是沒人有介意這一點,他氣質沈斂溫靜,一點都不像毛躁幼稚的年輕人,年齡在他身上,似乎沒有太大的意義。


    她試探性地與他吃過幾次以公事為名的飯局,後來開始提出私人邀約,看舞台劇、聽音樂會……鳳遙並沒有拒絕,彼此都心照不宣,若是順利的話,或許能發展出一段全新的關係……


    為了答謝她送他一程,她又順口說了句“沒見過你下廚”,於是又順路去了超市購買食材,留了嬌客下來品嚐他親手煮的晚餐。


    離去時,雨勢已經轉小,兩人共撐一把傘,他送她進車內,目送向唯歡離去後,才轉身迴屋裏。


    “旎旎,妳在看什麽?”


    58號的大門開啟,臨江在屋裏等不到人,才發現她站在門外,朝54號緊閉的大門發呆。


    “寧夜已經準備好爆米花了,妳要進來看電影了嗎?”


    孫旖旎猛然迴神。“沒空!我還有更迫切的事要辦。”


    一眨眼,她已經不見人影。


    “奇怪,五分鍾前不是還說閑得要抓蚊子來交配嗎……”


    孫旖旎去了一趟月老居。


    她突然想起,有一件事她非常迫切、非要立刻弄清楚不可。


    麵對她的逼問,月老歎了一口氣。


    “丫頭,他的身份妳比我更清楚,他的姻緣是我能插手的嗎?”


    “可是,他現在是凡胎啊,凡人的姻緣不都是妳在管的?”她是真的這麽以為,才會來查鳳遙言一世的姻緣線是綁在誰身上。


    月老有些頭疼地按按額頭。“雖然目前是肉身凡胎,但本質上是天人元靈呀,他隻是不入仙籍而已,真要列上去,官階可是比我高出好幾級。”


    “所以,妳的意思是姻緣簿上沒有他的名字?”她半信半疑地瞄祂。


    誰不曉得這妮子迷戀主子迷戀到全無理性的地步了,會為了主子去和鍾馗拚酒,大醉三十日,甚至找上千年找得不耐煩了,直接耍陰招打昏文判官查生死簿,才查到主子今世降生之處,文判頭上那顆腫包現今仍在呢……


    想到此姝的瘋狂行徑,自己要真替鳳遙牽紅線,以後要想去靈山找鳳遙喝兩杯絕對會被她拿掃帚打出去,這丫頭可記恨了!


    祂直接攤開姻緣簿讓她自己看清楚,以示清白。


    天人的姻緣不是月老能夠支配的,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千條紅線來綁都綁不住。


    孫旖旎得到她要的答案了,卻比沒有答案更糟。


    月老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姻緣,也可能隨時都會屬於另一個女人,一旦情生意動,姻緣簿自會浮現他的名。


    他的情緣是掌握在自己手裏,除非他自身心甘情願屬於某個女人,否則月老支配不了。


    原本隻是想去查查他和向唯歡有沒有姻緣,卻問出了這樣的結果,不得不承認,她很慌,完全沒有辦法想象他寬闊的臂膀擁抱別人的樣子……


    可是萬一、萬一他真的心動了,愛上向唯歡,怎麽辦?這不是她要的結果,找了那麽久,不是為了要看他的和別人成雙成對的!


    她真的好害怕。這段時間,看著他和向唯歡出雙入對,一起逛街、一起吃飯約會,可是對她永遠拒之於千裏,看著她的眼神永遠冷然無波,不留一絲感情餘溫……


    這樣不公平,他願意與任何人發展情誼,卻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難道、難道真要她眼睜睜看著他愛上另一個人,恩恩愛愛牽手白頭嗎?


    鳳遙,你究竟想要我怎麽樣嘛……


    她怎麽了?


    坐在靠窗處,雨後的夜風帶著些許濕氣與沁涼寒意,對怕熱的他而言,這樣的氣候正舒爽,他泡了一壺茶、挑一本書閱讀,原本應該會是個寧靜悠然的夜晚,卻被她擾得心緒不寧。


    她看起來相當焦躁不安。


    由二樓窗口朝下而望,她已經在他家門口徘徊了兩個小時,從一開始他就留意到了。


    搬來的這一個月,她時時上門,吃穿用度什麽都替他設想周到,但每一次都被他迴絕,再當著她的麵關上大門。


    她總是不怕被拒絕,耐性比小強更堅韌,因此他以為她這迴又想到要送什麽過來給他,但是兩個小時過去了,她隻是來來迴迴走動,沒有按下門鈴。


    她到底是怎麽了?打算將他家門前的水泥地磨出一條溝來嗎?


    極度不願承認,但他確實能夠直接感應到她的情緒,也許上輩子真是她的奴才吧,必須以主子的感受為依歸──此刻他就知道她內心相當惶惑不安。


    惶恐?她這樣隨興妄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也知道“怕”字怎麽寫?


    自身沉定的心緒也被擾得浮躁不堪,他歎了口氣,放下手邊的書,起身拎了外套和雨傘下樓。


    細細的綿柔雨絲是不至於淋濕身體,但是斷斷續續淋兩個小時下來,也是會起寒意的,他再氣她也不會希望看到她因他而受寒。


    “混蛋鳳遙……”


    指掌觸及門鎖,細細的咒罵傳入耳中,他頓了頓,沒立刻開。


    “啊,失言、失言,你不是混蛋,一點也不喔,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混蛋的是我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聲音聽起來懊惱極了,連一丁點漫罵都舍不得他承受,他腦中幾乎是瞬間便浮現她咬唇自責的模樣。


    究竟誰是主,誰是仆?這一刻他不確定了,也一點都不覺得那有多重要,隻覺一顆心莫名揪沈──因她頹喪低落的語調。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嘛……不要不理我……鳳遙……”


    他背靠著冰冷的鐵門,僅隔一門之遙,門前門後,聽著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呢喃,到最後,幾乎隻剩無力自喃的氣音。


    一直以來,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麽?他自問。


    對他而言,她存在的意義始終不同於任何人,甚至比他的血親更為重要。


    那又為什麽,他要那麽地狠,一再拒絕她的討好,與她、也與自己過不去?


    或者說,他在等什麽?


    等她親口向他承認錯誤?等她一句承諾,保證再也不會拋下他──


    他閉了下眼,深吸一口氣,轉身拉開大門──


    門外,空無一人。


    堅持了兩個小時,卻在最後一刻,轉身走開。


    分不清是失望、抑或是鬆了口氣,迎著細細雨絲,他逸出幾不可聞的歎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樓雨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樓雨晴並收藏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