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聶小倩見兩人說得不堪,低頭啐了一口,也不多言,轉身跑後房去了。


    錢有才目送聶小倩離開,砸了咂嘴方才坐下,手中折扇敲著桌子大喊:“店家,上前迴話”。


    這話說得無禮,聶得勝見兩人衣著不凡,自是不敢得罪,隻能忍著脾氣上前,雙手垂立恭敬站好。


    錢有才跟表哥喝了杯酒後,方才問道:“店家,我且問你,你店裏的酒是從何處賒來的?”看你如此場麵,當有大酒樓幫襯”


    聶得勝搓著手道:“不瞞客官,小的店裏酒水,是從“墨香樓”賒來的,小的這店開了多年,多承“墨香樓”關照”。


    他原本小心思想著搬出背後大主家,讓客人收斂一些。


    未曾想,錢有才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手中折扇指著聶得勝道:“你剛也聽見少爺名字了,“墨香樓”是我父親錢員外的產業”


    聶得勝大吃一驚,連連彎腰作揖賠笑道:“小的不知小員外當麵,怠慢勿罪,小員外稍待,小的後房還養著一隻雞,這就去殺了,煮來給小員外佐酒”。


    石長青隔桌望著聶得勝卑躬屈漆模樣,心裏歎息……


    宋朝的酒業是朝廷壟斷的,出發點為防止民間糧食濫用!本來產出就低!要是人人都能釀酒,若碰上災年沒糧,朝廷咋辦啊!


    所以,酒是官府管控的,這些小腳店不能自己釀酒,都是從有釀酒權的大酒樓賒來。


    對,就是賒,普通百姓開酒樓,你就是有錢想買大批酒,都是不可能的!


    縣衙批給豪強酒樓釀酒權,酒樓賒出去的酒,官府要記賬交酒課的,也就是交稅。


    這也給擁有釀酒權的酒樓,創造了各種盤剝小腳店的手段!


    表麵上看去,二者是合作關係,實則在這個時代與主仆關係無異。


    石長青冷眼旁觀思忖,這邊錢有才看著聶得勝笑道:“雞就不必上了,也沒甚好吃的,少爺問你,方才那個小娘子是你何人?”。


    聶得勝躬身道:“迴小員外,是小女”。


    錢有才笑道“如此甚好,你去、讓你女兒出來陪我兄弟二人吃酒,若是能夠唱個曲兒,更好”。


    聶得勝連連搖手,說道:“小員外勿怪,窮人家的女孩兒,那會唱甚曲兒,小員外要聽曲,稍待片刻,小老兒這就去隔壁叫劉三姐,這條街就數她曲兒唱得最好”。


    說完話,他就轉身邁步……


    一旁喝酒的章大成,笑罵道:“且慢,你這小老兒好不曉事,不知秀色可餐麽?去,讓你女兒過來,不會唱曲也無事。


    我這表弟,是要對著她的美色下酒,你這小老兒是個有福的,你想想,若是我表弟中意了你女兒,納迴去做個小妾,要是伺候得好了,你下半輩子,不也有個腳落了麽”。


    聶得勝急得直搖手,嘴裏連說使不得使不得。


    石長青看在眼裏,心想在這個時代,有權優勢的地方豪門,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啊!


    聶得勝開著腳店,在普通百姓眼裏也算小富人家,在這些地方豪強眼裏就是奴仆。


    石長青想得沒錯,錢有才就是把聶得勝當家奴看的,他見聶得勝一直搓著手推三阻四的,頓時大怒拿起酒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手指頭點著聶得勝,喝道:“你這小老兒,看來是不想讓你女兒出來陪酒了,你可想清楚了?”。


    聶得勝又是連連作揖,賠笑道:“小員外勿怪,小女著實做不來這等事?”。


    “哼”


    錢有才鼻孔出氣,鼓著魚泡眼怒道:“那你就不要怪我,原本少爺我見你女兒,尚有幾分姿色,想帶迴去給個小妾名份寵愛寵愛,你這小老兒,也能跟著沾光不是,未曾想你這老東西,好生不曉事?


    既然小妾不想做,如今少爺房內尚缺個暖床小婢,明日我就安排牙人過來寫身契,讓她到我錢府裏來伺候吧”。


    聶得勝忍氣吞聲,賠笑解釋道:“小員外息怒,小女粗手笨腳的,真伺候不了人”。


    錢有才別過頭去,仰著脖子道:“暖床還有不會的?不會,那便學,少爺提醒你,你若是不從,我“墨香樓”就收了你的賒酒權,利錢也翻倍算,到時候你個老東西沒了生計,我看你是從、還是不從”。


    “清明世界,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強買民女,眼裏可有我大宋王法?”


    石長青起身語氣平淡說著話,背著手行至錢有才桌旁,凝眸望著囂張跋扈的錢胖子。


    “你是個什麽東西?敢……”


    錢有才拍著桌子,折扇指著石長青怒喝,話未等他說完,聶得勝趕忙站在二人中間接話道:“小員外,這是縣裏鄉貢進士,石舉人家的小官人,極是幫襯本店”。


    “嘭”


    錢有才一拳砸在桌麵怒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石中平的乳臭小兒,你老兒在京城落榜,如今死活不知,你這小賊還有空來管他人閑事”。


    “你認識我阿爹……”


    石長青驚了一下,聽這姓錢胖子的意思,似乎跟自己便宜父親有恩怨?


    錢有才冷哼一聲,正要出言,他身邊坐著的章大成放下酒碗笑道:“你們這臨縣,去年隻有兩個人發解,正是你阿爹奪了我表弟名額,害我表弟平白耽誤好幾年,誰曾想你爹拿著個發解名額,到了開封,省試都沒過,真真是平白丟人現眼”。


    石長青不語……


    他原身跟著父親讀書,也算得上讀書人。


    記憶裏,北宋讀書人參加州裏的考試,取得赴京考試資格的稱之為“取解”


    全國各州府,每年赴京參加發解試的人數,地方名額有限,都是朝廷固定數額,這是宋真宗年間沿襲下來的慣例。


    許州臨縣,就兩個赴京趕考的人,他現在的父親石中平就是其中一個。


    石長青不知道錢有才仇恨他家,是因為錢有才幾年前帶著仆人傷了人,鬧得沸沸揚揚的,最後丟了家裏為他疏通關係弄來的發解名額,讓石中平石舉人撿了個漏。


    為此,錢有才把石家恨上了,若是石中平進京中了進士,那自然是萬事皆休,大家你好我好。


    偏生石中平自己不爭氣,省試都沒過早早落榜,是為虎落平陽。


    此時,錢有才碰到仇人兒子,豈能不狠狠踩上幾大腳,更待何時?


    錢有才眼見石長青不說話,心中越發得意大聲說道:“你這小兒發甚愣?少爺聽人說:你家老賊在京染了重病,掙紮迴鄉,現在多半死在路上了,你這小賊不去揀屍骨,還愣在這做甚?真真是好生不孝啊!哈哈哈……”。


    章大成也搖頭晃腦接話道:“我表弟之言極是!石舉人多半是死了,隻是不知死在山野,還是死在江河,唉!若是死在那江河,屍骨怕是喂了江河王八,揀不迴來了,嗚唿!哀哉!”


    說到這裏,他盡飲杯中酒,手指不停點著沉默不語的石長青,又道:“你啊!你啊!似你這等寒門小戶人家,好好安生耕地就是,偏生去學著別人考進士,盤纏都是東借西借湊來的。


    唉!中進士做官,你們想想就好,怎生還當真了呢?


    這下你那父親生死不明,留下你跟令堂,孤兒寡母的也著實可憐啊!”


    石長青內心波瀾,麵上神色從容道:“你們先前也說了,我阿爹隻是身體有恙,何來屍骨無存一說?


    再說寒門如何?爾等真是一葉障目之徒,看不見我大宋前呂相公範相公,也是寒門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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