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帶著眾人,走進垃圾山。


    他左走右走,像迷宮似的,帶著眾人到了一個清淨的地。


    這地方周圍都是垃圾山,就中間是幹淨的。


    周圍有一片地窩子,在地窩子前,還有幾個小棚子,裏邊用泥堆著幾個爐子,還有幾口破鋁鍋。


    黑狗一屁股坐到柔軟的柴火堆裏,繼續抿著酒。


    旁邊的眾人,放下東西,便紛紛去往了垃圾山上,繼續幹起了活。


    “小子,你叫什麽嗎?”


    “唔,您叫呂東陽就行。”


    曹朝陽臉不紅,心不跳,隨口就說了個名字。


    呂東陽這孫子一直陰魂不散,今兒正好借他個名。


    “呂東陽?嘿,名字不錯,你叫我黑狗就成,你是瘦猴帶來的,以後大家夥都是一家人。”


    黑狗說著,又抿了一口酒。


    隨手撿起一截破木頭,他朝曹朝陽扔了過去。


    “今兒就麻煩東陽兄弟了,生火幫我們大家夥,做頓晚飯,蒸它一鍋窩窩頭。”


    “我們兄弟手髒,做出的窩頭也帶味,對了,窩窩頭你會做吧?家夥事都在這呢。”


    曹朝陽呆呆的看著地上的半截桌腿,完全沒在聽黑狗的話。


    這……


    這……


    強忍著心中的驚訝,他俯身拿起了桌腿。


    用指甲蓋用力按了按,他敢肯定了,這半截桌腿,指定是黃花梨的木頭無疑。


    “黑……黑狗,這木頭是哪來的?”


    “木頭?從垃圾堆裏撿的唄,還別說,這玩意燒火最旺,禁燒。”


    “對了,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會不會蒸窩窩頭?”


    黑狗拎著酒瓶子,還有些不滿。


    “會,會,交給我吧。”


    曹朝陽連忙應了下來。


    手裏的半截破木頭,扔到一邊,他又連忙看了看。


    這棚子底下,就是黑狗一行人燒火做飯的地方,因此堆了不少柴火。


    他俯身扒拉了一下,發現成捆的玉米秸稈下,放著不少被拆了的破家具。


    仔細一打量,這些破木頭裏,大部分都是平常的木頭,好多還都腐爛有了蟲子眼。


    不過也不少好的,不光黃花梨的木頭,他還瞧見了紫檀木,他連忙撿出來了一些。


    “嗯?你這是幹嘛?”


    黑狗拎著酒瓶子,湊了過來。


    見曹朝陽撿著破木頭,他嗤笑一聲道:“這些破木頭可不值多少錢,一斤才幾厘呢,你別想著賣到廢品收購站了,還不如留著燒火取暖做飯呢。”


    額……


    曹朝陽拍了拍手上的土,站了起來。


    迴頭看向黑狗,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不是木匠嘛,就喜歡玩木頭。”


    “這些斷了、破了的木腿,用刨子去除表麵的木頭,再截短一些,還能做個小板凳,小家具,就這麽燒了,實在有些浪費。”


    “黑狗……黑頭兒,這些木頭,能不能讓給我?”


    黑狗愣了愣。


    他低頭看了看,隨即拿起了一截木桌腿。


    這東西就是舊了些,倒確實還能用。


    不過就這麽給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黑狗隨手扔到柴火堆裏,搖頭道:“不成,不成,這些木頭給了你,我們燒什麽啊?你難不成想餓死我們?”


    “這裏的柴火不是挺多嘛?夠燒的了,我家裏還有兩瓶白酒,明兒我給你拿來……”


    沒等他說完,黑狗直接伸出了五根指頭,“五瓶!”


    “五……五瓶?!”


    曹朝陽倒吸了一口氣。


    他臉上裝作很是為難。


    來迴走了幾步,他糾結了半晌,才無奈道:“三瓶成不成?這些木頭在你這,就是燒火的份,也不值錢,五瓶也太多了。”


    “就五瓶!”


    黑狗盯著他,態度很是堅決。


    “這……這……那我不要了。”


    曹朝陽說完,當即擼起了袖子,就準備做窩頭。


    棚子底下的盆盆罐罐都髒得很,見旁邊的瓦罐裏有清水,他便準備先洗刷一下。


    黑狗見狀,頓時急了。


    他連忙攔下曹朝陽,接著道:“就五瓶白酒,我那地窩子裏,還有一些好點的椅子、桌板,我都拿給你怎麽樣?”


    曹朝陽表現的,還是很為難。


    他讓黑狗帶著自己,去地窩子瞧瞧。


    這個年代的北京,冷得厲害,溫度至少在零下十多度,隨便的睡在這垃圾場裏可不行,必須有保暖的地方。


    黑狗一夥人睡的地窩子,都是他們挖的,挺簡陋,不過指定暖和。


    曹朝陽躬下身子,跟著黑狗,進了黑乎乎的地窩子裏。


    在外邊瞧著挺矮,地窩子裏邊倒是不小。


    眼睛適應了一下,他便四下瞧了瞧。


    地窩子裏東西很雜亂,味道也不怎麽好聞,不過他還是一眼瞧見了幾把木椅子。


    這幾把椅子也不算完整,都有壞了的地方,不過勉強能用,這才讓黑狗一夥人,收進了窩棚裏,沒留在外邊燒火。


    “東陽兄弟,怎麽樣?這幾把椅子可以吧?你是木匠,可以修,等修好了指定能賣出去!”


    黑狗說著,突然又感覺自己吃虧了。


    “賣出去?這些舊椅子才沒人要呢,現在大家夥都喜歡新式的椅子,我拿迴去也沒用啊。”


    曹朝陽皺著眉頭,裝作很是糾結。


    微微搖了下頭,他轉身就想出去。


    “哎?哎?你別走啊。”


    黑狗一把拽住了他。


    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力氣,能攔下曹朝陽。


    可這人卻硬生生的拉著他,拖出了窩棚。


    黑狗微微一愣,收起了心中的輕視。


    “東陽兄弟,東陽兄弟,我們兄弟睡在這破窩棚裏,晚上冷得厲害,這沒酒真難熬,我們兄弟不容易!”


    曹朝陽停下了腳步。


    迴頭看向黑狗,他牙一咬,心疼的點了點頭,“那……那五瓶就五瓶吧,就當我送給兄弟們的了。”


    “成成成,那咱們就說好了。”


    黑狗心中一喜,連忙應了下來。


    曹朝陽臉上很心痛,心裏倒是挺歡喜。


    這些黃花梨的破木頭,對黑狗一夥人沒什麽用,頂多就是燒火取暖,可對他用處可就大了。


    這些東西留著,哪怕日後車珠子都值。


    迴到棚子底下,他挽起袖子,便準備幫眾人蒸窩頭。


    在曹家窪的時候,他一個人生活了好些年,這做飯蒸窩頭還是會的。


    就是在這垃圾遍地的地方做飯,實在有些不應景。


    迴頭看了一眼,四周的垃圾山上,都有人在刨著,有人手裏拿著工具,有人直接赤手幹著。


    西邊的垃圾堆上,一個滿臉疙瘩的男人,像是發現了什麽好東西,他興奮的扔下耙子,從滿滿的垃圾下,扒拉出了一個金屬的齒輪。


    連忙擦了一下,他警惕的四下看了看,隨即飛快的收進了自己的破麻袋裏。


    “嘶~”


    曹朝陽吃了一驚。


    要是他沒看錯,那個齒輪還不小,應該是工廠裏用的,這還真扒拉出寶貝了。


    “東陽兄弟,別驚訝,我們這外人都瞧著髒、臭,連過來都不想過來,其實啊,我們這好東西多著呢。”


    “等明兒來了,你就去外邊那個垃圾堆,那是工廠最近幾個月才倒下的,裏邊指定有遺留的好東西。”


    黑狗咂摸著酒,也不驚訝。


    別說齒輪了,他連手表都撿過。


    去年夏天的時候,也不知道哪個倒黴催的,把手表遺留在了瓜皮裏,可是讓他撿了個大漏。


    擼起袖子,他炫耀似的露出了胳膊上的手表。


    “謔兒!這是梅花牌的吧?這可不便宜。”


    “那是!”


    黑狗往手表上哈了口氣,接著往身上擦了擦。


    曹朝陽瞧著,心裏算是明白了。


    這些人身上別瞧著破破爛爛的,指不定手裏都有好東西呢。


    不過能在這地方撿垃圾,那也真是他們應得的。


    “黑頭兒,你手裏有沒有……嗯,那些老舊的玩意?”


    “老舊玩意?那不能給你,那是瘦猴的,我們還指著他帶東西過來吃飯呢。”


    黑狗搖了搖頭。


    曹朝陽見狀,還有些遺憾。


    看來這關雨水,是把那些好東西都收下了。


    畢竟是人家帶自己來的,他也沒再尋思,以後再說吧。


    倒了些棒子麵,他便準備蒸窩頭。


    手裏忙活著,他又抬頭瞧了瞧,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隻覺得開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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