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黑著呢,曹朝陽就起來了。


    躡手躡腳的倒了些熱水,他端著盆子,就去外邊,洗了把臉,好好清醒了一下。


    正想迴去呢,他就聽樓道裏傳來了動靜。


    迴頭一瞧,正是朱琳端著臉盤,睡眼惺忪的進來了。


    心裏滿是驚訝,他好奇道:“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去學舞蹈也用不著這麽早吧?”


    “我先跟你去趟黑市,接著再去銀行,等存完了錢,再去學校也來得及。”


    朱琳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她是北京人,從小就在中關村長大,一直都是乖乖女。


    得知壇根底下有個黑市,她心裏好奇得很,可想去瞧瞧了。


    曹朝陽無奈的笑了笑。


    去就去吧,有個人帶路,正好也方便。


    他接過朱琳的臉盆,主動給她放起了水。


    不敢打擾鄰居、父母,兩個人洗漱完,躡手躡腳的迴了家。


    這個時間,正是冷得時候,曹朝陽拿起兩頂旱獺帽子,一頂戴到朱琳腦袋上,一頂戴到了自己腦袋上。


    找了個圍巾,他又把自己的口鼻蒙住。


    兩人全副武裝,輕聲的下了樓。


    此時天都黑著呢,曹朝陽推起自行車,打開了前邊的摩電燈。


    招唿朱琳坐上來,他狠狠蹬了一腳,就往天壇去了。


    自行車上,風唿唿的吹著。


    身上穿了厚厚的衣服,兩個手上更是套上了皮手套,可他騎了沒多久,便感覺凍透了。


    迴頭看了一眼,他無奈道:“冷吧,你這個睡覺多好啊,跟我去什麽黑市啊。”


    “一點都不冷!”


    朱琳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我就是好奇嘛,我從小都聽那鬼市,都還沒去過呢。”


    連忙往曹朝陽身後靠了靠,她兩個手幹脆伸進大衣裏,緊緊抱住了朝陽同誌的腰。


    冰涼的手,讓曹朝陽也打了個哆嗦。


    “你可真不怕我拉肚子。”


    “嘿,你火力大,就跟個小火爐似的,特暖和,不怕。”


    “得,你抱緊我,咱早點到,省著路上挨凍。”


    曹朝陽被誇了一句,還挺得意,他又狠狠蹬了一腳。


    自行車前邊,摩電燈一亮,照向了前方的路。


    “哎,朝陽,我聽說那鬼市上,有好多古玩,之前好多人都在鬼市上撿漏了呢。”


    朱琳身上冷歸冷,整個人還興致勃勃著。


    曹朝陽微微一愣。


    他去黑市就是想買些糧票,還真沒往古玩上想。


    這個年代,這些古玩類的東西,政府管控的挺嚴,市場或者商店裏,根本就沒有賣的。


    各地的文物商店對這些東西,一律隻收不賣。


    不,倒也不是不賣。


    這些東西用國內的錢買不著,國家全靠這些玩意換外匯用了。


    曹朝陽對這些古董,也不懂。


    所以對這些東西,他也不特意找,不過要是真遇上了,他也不錯過。


    相比於能住的四合院和能用的木家具,曹朝陽還是更喜歡它們一些。


    “琳琳,你平常運氣挺好,這次就去黑市瞧瞧,看看能不能撿到寶貝。”


    朱琳聽到這話,心裏不由更加期待了。


    蹬著鳳頭自行車,他一路疾馳。


    大半個小時候後,曹朝陽就到了天壇公園附近。


    此時剛到五點半,天還是黑著呢。


    也不知道具體的位置,他圍著天壇公園,轉了一圈,最後在北門的壇牆根底下,隱隱約約瞧著有淡淡的亮光。


    招唿朱琳下來,他推著自行車,湊近瞧了瞧。


    黑暗的路邊,擺著十多個攤位。


    每個攤位前,地上鋪著塊布,上邊放著東西,還有盞昏暗的小燈。


    這一段天壇的牆,倒了下好幾截,從倒下的地方,就能跑進公園裏。


    因為運動的原因,天壇公園有些荒廢,裏邊黑乎乎的,樹木野草叢生,這個地方當黑市,位置確實還挺好。


    曹朝陽與朱琳互相看了看,知道是來對地方了。


    兩人默不作聲,隨時準備跑路。


    到了第一個攤位前,朱琳從兜裏掏出手電筒,照了過去。


    唔……


    這個攤位上擺的不是什麽古玩,反而是一個個的小布袋,她頓時就失望了。


    曹朝陽見狀,倒是來了興趣。


    讓朱琳推著自行車,他接過手電筒,蹲下仔細瞧了瞧。


    攤子上從左到右,一共五個小布袋,裏邊裝的分別是富強粉、大米、小米、玉米麵和高粱米。


    家裏還有富強粉和大米,他抓起黃色的小米,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裏邊很幹淨,小米結的也挺飽滿。


    稍微啞了一下嗓子,他小聲問道:“同誌,這小米多少錢一斤?”


    對麵,坐著一個包裹嚴實的人,也瞧不清是男是女,他同樣啞著嗓子道:“五毛。”


    “五毛?!”


    曹朝陽聽著有些牙疼。


    國營糧店裏的小米,售價才一毛多一點呢,這直接就漲了五倍。


    不過他也知道,那糧店裏可是定量的,有糧票都多買不著。


    迴頭瞧了瞧,朱琳揣著的布包裏,裝著錢,也沒法空出來。


    迴頭又看向布袋裏的小米,他開口問道:“同誌,這一小袋小米有多少斤?”


    “五斤。”


    對麵的攤主,還是吐出了兩個字。


    曹朝陽拎起麻袋,試了一下,感覺差不多。


    掏出兜裏的錢,他數出兩塊五,遞了過去。


    拎起布袋,他轉身就想放到自行車上。


    “哎哎哎?布袋你可不能拿走,你要拿走,再給我加兩毛錢。”


    攤主急的站了起來。


    曹朝陽拿著手電筒瞅了瞅,發現小布袋都打著補丁呢,也舊的很。


    從兜裏摸出一毛錢,他遞向攤主,“就一毛,不行我就不買了。”


    “一毛……”


    “得,我吃點虧,一毛就一毛吧。”


    攤主嘟囔著,又坐了下去。


    曹朝陽翻了個白眼,他招唿著朱琳,又去下了一個攤位。


    拿著手電筒一照,這個攤位上放的東西,照樣不是古玩,而是兩籃子雞蛋。


    朱琳微微呆了呆,頓時對鬼市的幻想破滅了。


    一把拽住曹朝陽的衣角,她嘴噘的都快能掛油瓶了。


    曹朝陽瞧著,笑得不行。


    這個年代人都快吃不飽了,還想什麽古玩呢,肯定吃的東西最珍貴。


    心裏這麽想著,他嘴上還是安慰道:“好了,說不定下幾個攤位就有好東西,對了,咱家裏還有雞蛋嘛?”


    “沒幾個了。”


    曹朝陽聽罷,隨即蹲下身,跟攤主談起了價格。


    半晌,自行車把上掛了一籃子雞蛋,他推著自行車,又去了下一個攤位。


    “咦?”


    這個攤子上擺的不再是吃的東西。


    朱琳眼睛一亮,她連忙要過手電筒,蹲下身子,就想撿個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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