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朝陽走到大柳樹下,麵對著賈雲芳,突然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對麵,賈雲芳梳著披肩短發,穿著碎花長連衣裙,像一個時髦的城裏人一樣,跟曹家窪有些格格不入。


    和妹妹不一樣,賈雲芳是個頗為溫婉的女人,沒有賈雲秀的大大咧咧,此刻尤為明顯。


    抬手將頭發捋到耳後,賈雲秀頗為擔憂的看著他。


    “朝陽,我聽說你要去西邊的高原上打獵?是真的嗎?”


    “那邊都沒人住的,你一定要去嗎?”


    高原上的危險,她聽公公說起過,附近也隻有實在活不下去的人,才會選擇去西邊討生活。


    從小一塊長大,她可從沒聽說過曹朝陽有什麽打獵的技能。


    “朝陽,能不去嗎?”


    曹朝陽搖頭不語。


    賈雲芳歎了一口氣,顯得很是無奈。


    “朝陽,事都過去了,咱們都這樣了,你……你能別和寶成爭了嗎?你就別去了吧。”


    “爭??”


    曹朝陽被她這話氣笑了。


    緊緊盯著賈雲芳仔細打量,他突然發現有些不認識這個女人了。


    “我和他爭什麽?爭你嗎?”


    “賈雲芳,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我去打獵是為了自己過好日子,可不是為了跟張寶成爭些什麽。”


    “朝陽,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賈雲芳連忙擺著手。


    猶豫了一下,她小聲道:“寶成昨晚當著村裏的麵,做了檢討,迴來後發了大脾氣,還……還提起了你……”


    “朝陽你還是別跟他爭……跟他作對了,對你也不好,咱都好好過日子吧。”


    曹朝陽:“……”


    心中很是失望,他感覺現在的賈雲芳,已經不是他之前認識的那個賈雲芳了。


    什麽話都沒說,他看了賈雲芳一眼,隨後轉身釋懷的走了。


    大概嫁人的那一刻,他熟悉的賈雲芳就已經死了吧。


    自己上輩子為了她,一氣之下選擇拉幫套,可真是傻得厲害。


    “朝陽?朝陽?你別去了,我是為了你好。”


    賈雲芳追著他,走了幾步。


    見曹朝陽不搭理自己,她無奈的喊道:“你就不能別想著幹什麽副業隊長,好好的過日子不成嗎?”


    “你都沒打過獵,你去了也打不到東西的,打獵沒那麽容易,不是憑小聰明就能辦到的。”


    “你別害了你自己,副業隊長也不是誰都能幹的。”


    “……”


    曹朝陽停下腳步,迴頭失望的說道:“賈雲芳!你不懂我。”


    “我發現我如今也不懂你了。”


    “打獵我要去,副業隊長我也要幹,不是為了你口中的爭什麽,而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曹朝陽此刻心裏十分懷疑。


    當初賈雲芳選擇嫁給張寶成,可能不全是因為賈老太的以死相逼。


    可能……可能她也是願意的吧。


    最後看了她一眼,曹朝陽嘴角略帶嘲諷,大步走了。


    “朝陽?朝陽?我真的都是為了你好。”


    賈雲芳站在大柳樹下,滿是憂愁。


    ……


    重活一世,曹朝陽對賈雲芳是徹底失望了。


    好在他已經不是前世的自己了,倒也沒太傷心,隻是略微有些惱怒,惱怒前世像傻子似的自己。


    收拾好心情,他背著行軍包,大步往前。


    出了村子,有一條南北的土路直通公社。


    曹朝陽打算到了公社後,先去供銷社買些大鹽粒子,接著再往西走,扒乘拉煤的火車直上高原。


    要是運氣好,說不定他今晚就能在大草原上睡覺。


    想想,他還挺開心,他這也算是徒步旅行了。


    走了一會,他正想加快速度呢,就聽路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朝陽哥?朝陽哥?”


    路邊的楊樹後,露出了一個滿是青春的身影。


    賈雲秀臉上帶著笑容,大步跑了過來。


    “雲秀?你怎麽在這?”


    曹朝陽看著她,很是吃驚。


    “朝陽哥,俺來送你嘛,俺姐在村口,俺不想讓俺姐看見了,省著她嘮叨俺。”


    “朝陽哥,你去西邊打獵,一定要小心些,俺聽說那邊的動物可兇了……”


    賈雲秀一邊囑咐著,一邊從兜裏摸出兩個溫熱的雞蛋。


    往前走了兩步,她伸手快速放進朝陽哥的兜裏,接著又跟他拉開了距離,像是怕曹朝陽不接受。


    “朝陽哥,俺給你煮了兩個雞蛋,你趕路的時候吃。”


    “家裏你也別擔心,俺給你看著,保證不丟東西。”


    曹朝陽摸了摸布兜,隻覺得一片溫熱,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他真是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這麽有心。


    “雲秀……”


    “咋了,朝陽哥?”


    “你比你姐好。”


    “啊?俺姐咋了?”


    賈雲秀一怔,很是摸不著頭腦。


    “你比你姐強,比你姐有良心。”


    曹朝陽走到她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接著轉身大步朝公社走去。


    “啊?”


    賈雲秀有些聽不懂朝陽哥的話。


    見朝陽哥走遠了,她連忙追了兩步,雙手放在嘴邊,大聲喊道:“朝陽哥,你小心些,下次……下次你帶俺一起唄。”


    “好好在家裏待著,我過些日子給你帶好吃的迴來。”


    背對著賈雲秀,曹朝陽心情不錯的揮了揮手。


    ……


    過了曹家窪的地界,再走五六裏地,就到了羅張大隊。


    相比與曹家窪,羅張大隊可富裕多了,路兩邊的房子好多都是磚瓦房,去公社的土路也比他們那段平整。


    曹朝陽抬頭望了望,在村北的黃土地裏,瞧見一根粗壯的煙筒,此時還冒著煙。


    土路邊上,停著好幾輛驢車,此時正有人往車上搬著磚頭。


    曹朝陽又看了幾眼,瞧著熱火朝天的磚窯,心中頗為羨慕。


    人家的大隊長可不像張虎山似的,就知道死種地,副業幹的是真紅火啊。


    想到家裏的泥坯房,他走上前,好奇的問道:“大爺,你們這些磚多少錢一塊啊?”


    “三分,你要是要的多,還是咱公社裏的,俺們大隊的人可以給你送去,後生,你想要買多少?”


    大爺顯得很是熱情,連磚都不搬了,專門跟他說著話。


    “大爺,我現在不買,兜裏沒錢呢,先打聽打聽。”


    “不妨事,後生,瞧你也是個能幹的,等攢夠錢了,再來俺們大隊買就成。”


    大爺擺了擺手,接著又繼續忙了起來。


    曹朝陽心裏挺感歎,他也有些明白為什麽人家大隊這麽紅火了。


    瞧著路邊的磚頭,他暗自算了算。


    這要是起三間磚瓦房,估摸著得用一萬塊磚頭左右,也就是說光買磚頭就得三百塊錢,這再加上木料、水泥、石灰什麽的,蓋好房子至少得五六百塊錢。


    心中有了具體的錢數,他心裏滿是幹勁。


    又迴頭看了一眼磚頭,他大步走了。


    過了羅張村,再走兩三裏地,就到了李橋公社。


    此時的公社就隻有一條寬闊的街道。


    街道上除了公社的駐地之外,最熱鬧的地方就是供銷社了,這也是整個公社裏,唯一可以買東西的地方。


    曹朝陽抬頭看了看招牌,還挺懷舊。


    走進供銷社,他沒一會的工夫就逛了一遍。


    這個年代物資不豐富,公社上的供銷社裏也沒什麽東西賣,他很奢侈的花了四毛五分錢,買了三斤鹽粒子。


    瞧見一旁的櫃台裏還有糖賣,他挺心動,野外有糖可以很快補充體力。


    可惜沒糖票,他也隻能羨慕的幹看著。


    “同誌,你們這收皮子嗎?”


    “收啊,”


    櫃台後,一個三四十歲的女營業員抽空看了他一眼,“兔皮按等級四毛、五毛不等,羊皮幹皮五到六塊,豬鬃我們這也收。”


    曹朝陽在心裏算了算,感覺這價格也還成。


    這個年代養殖產業不豐富,按照購買力算,皮子的收購價格可比後世的價格要高。


    “同誌,那你們收土撥鼠、藏狐的皮子嗎?還有狼皮、熊皮,對了,熊膽你們收嗎?”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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