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宅院,李供扭身將門重新合上,落了鎖,才拉著緊跟在他身後的李巧跟在楊彥身後向內走去。


    楊彥一邊走,一邊借著冷清的月光和屋中透出的薄弱燈影打量著四下。


    宅院並不大,甚至有些小,一進門便能看到緊挨著院門處種著的一顆大樹。


    楊彥抬頭看去,黃褐色的樹枝上還零散的掛著幾顆黃的發紅的果子,是柿子樹啊,他想。


    收迴視線,落在一旁由繩子拴好整整齊齊掛了滿牆的柿子,看起來好不紅火熱鬧。


    視線再移到地上,一條由大小相差無幾的石塊鋪成的小路直直向內,又在其中分出三條小道通向院裏的大小三間屋門,使得整個院子看起來井井有條,顯出女主人多年的精心打理。


    走到正屋門前,楊彥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沉默不語跟在他身後的李供,李供低垂著頭眉頭緊皺。


    李巧見楊彥停了腳步,伸著脖子看過去,見正門上掛著的磚紅大鎖,頓時明了,忙將李供向前推了推。


    李供這才在女兒的催促下不情願的從懷裏掏出鑰匙將正屋落了鎖的門打開,帶著眾人走進。


    進了門,李供引著楊彥坐下,狀似無意般挪到了右側的布簾前,將裏間擋的嚴嚴實實。


    楊彥的目光越過李供落在簾上,裏間一片寂靜,身側的老李湊到他耳邊低語兩句,他才點了點頭,看向李供:“李掌櫃,我們能尋到這裏來,你就該明白,有些事兒,不是你說頂就能頂的。”


    李供聞言垂在身前的一雙手緊握,身旁的李巧已經跪了下來:“大人,求求您,救救巧兒的爹娘!”


    楊彥卻並不理會李巧,一雙眸子平淡無光的望著李供,等他開口。


    李巧見狀,挪著膝伸手就拉住了李供的衣襟:“爹!您就如實說了吧!女兒...女兒都看到了!”


    話落,李供本一片灰黑的神色頓時一變,雙目圓瞪,滿是不敢置信:“巧兒...你!”


    李巧雙眼含淚,帶著驚恐,口中喃喃:“那晚,女兒夜裏起夜,聽到動靜,就...女兒...女兒都看到了!”


    李供等著捂臉痛哭的李巧一時說不出話來,握緊的雙拳緩緩鬆開,微微發抖,她...她都看到了...


    李巧帶著哭腔的話還斷斷續續的傳出:“女兒...女兒現在閉上眼就看到那人瞪圓的眼直勾勾的盯著女兒...要找女兒報仇...女兒....我...爹...娘...娘怎麽會...”


    好一會兒,李供好似突然沒了氣力跌坐在地上,望著身前泣不成聲的李巧,心裏滿是無措與恨意。


    這是他的女兒,是琴子的女兒,是他們拚盡一切護著的女兒...怎麽能...怎麽能讓她看到那些!


    天知道那夜他從昏迷中醒來看到琴子衣衫淩亂滿目狠厲,看到那兩個白天還在他店裏吃喝說笑的男人倒在血泊時是怎樣的驚懼!


    他都如此,更何況他的女兒,他從小護到大的女兒!


    楊彥將父女兩的神情看在眼中,緩緩開口:“李掌櫃,時候不早了,再晚,我也未必能護住你妻女的性命。”


    李供眼中漸漸有了神色,不多時,他扶著牆站起身掀簾走進了裏間,一陣窸窣伴著李巧努力壓低的哭聲讓這一夜變得格外沉悶......


    楊彥望著微微晃動的布簾,眼睛微眯,這一夜過後,或許,很多事就會不一樣了。


    ——


    ——


    一夜未睡,楊彥卻絲毫不覺困頓,反而滿目亮光與沉重。


    在他的身前,哭到半夜的李巧已經扛不住倒在李供懷裏睡過去了,李供一夜蒼老的眼中隻有左前方直挺挺跪了一夜的單薄身影。


    “大人,我知道的,就隻有這些了。”話落,琴子直了一夜的腰背突然彎下,衝著楊彥深深拜了下去:“還請大人饒了他們父女二人,他們隻是琴子為了隱藏身份所利用之人罷了。求大人放過他們!”


    喑啞的聲音一遍遍響起,楊彥垂眸看著整個人都貼在地上的女子,心中一聲長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李供從琴子俯身時就紅著眼將李巧放下,衝了過去,匍匐在琴子的身側:“不是的..大人,是小民,小民都知道的!小民知道她和那兩個人接觸,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小民都知道的!”


    “李供!”琴子喑啞的吼聲響起,她忙連聲否認,“大人,您莫要聽他的,他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被我們利用罷了!”


    “我知道!”李供也急了,他知道的,他什麽都知道,他隻是...隻是舍不得琴子,舍不得巧兒,所以他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你!”


    “夠了。”楊彥的聲音響起,跪在地上的兩人這才止住了爭論,身後李巧撐著地坐直了身子,雙目有些空洞的望著前方趴在地上的二人,又抬眼看向坐在上方的楊彥。


    好一會兒,她才迴過神來,趕緊上前跪在琴子身側:“大人!您答應過我的,您說您會救我的爹娘的!您說過的!”


    楊彥看向李巧,嘴角掛起一絲漠然:“我說過,若你的母親能坦誠相告,以供抵過,我會求大將軍饒你們一條生路,可如今....”


    說著,楊彥的視線落在琴子身上,搖了搖頭,似是有些失望。


    李巧忙撲到琴子身上,聲音急切:“娘,都到了這份上了,您還有什麽好瞞著大人的!他們...他們都那麽對你了!”


    琴子扣在地上的手因為用力有些發白,但她還是緊咬著下唇不肯開口,她立過血誓的,她不能背叛他的部族,不能將他們的秘密說出來,不能...


    “娘!”李巧又是一聲尖叫,緊跟著麵上淚水湧出,“娘,您知不知道王大媽對我做了什麽!您信她,她卻把我賣到了那種地方!若不是大人來的及時...女兒...女兒就要被那個肥豬...”


    李巧越說眼中淚水越勝,拽著琴子的雙手也沒了力氣,捂臉痛哭起來。


    王媽媽總說她是被爹娘寵到大的,是家裏的嬌嬌女,說便是大家小姐,也沒有如她這般受寵的。


    那會兒,她聽著直覺好笑,誰家受寵的小姐會如她這般讓爹娘覺得見不得人,不能出門的?


    從小到大,她幾乎從未出過家門,小時候她聽外麵熱鬧,想出去,娘不讓,她就哭,爹看不過去,變著法兒的逗她玩兒,給她買好吃的糖葫蘆。


    她還記得小時候她爬到牆上看到有大馬跑過,她就鬧著要騎馬,爹爹就趴在地上背著她滿地跑。


    這一跑就是半月,跑的手上都磨掉了皮,爹還是傻兮兮的衝她笑,說掉皮好,雖然疼了點兒,但再長出來手上的繭子就沒了....


    那會兒她信了,仰著脖子讓爹誇她懂事兒。


    對於她來說,這世上最讓人傷心的事兒莫過於爹爹給她買迴來的脂粉不如牆外頭小娘子塗的好看,或是娘因為家裏雞天冷不下蛋,一連兩三天早上沒給她蒸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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