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很溫暖,奈何泰山派天空城內卻是波雲詭譎、一日三變。這天恰值創派先師趙長生忌日,泰山派上下齊聚祠堂聆聽祖訓,燕京忽然就當著所有人的麵請求辭去掌門之位,眾長老弟子們無不大感意外。


    四大長老周斂、黃英、郭熙、錢淼是前任掌門王藐師弟,如今山中就屬他們輩份最高。燕京剛說完,黃英便疑惑道:“好好的為何要辭去掌門之位,這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掌門難道是誰想當就當、誰不想當就不當的嗎?簡直胡鬧。”


    燕京疲憊道:“師叔教訓得是,隻是侄兒身患重病,無法繼續承擔掌門重任,為師門前途計,還是另選賢德之人執掌門戶吧。”


    王雪珊立於左側女弟子群中,聞言按捺不住跑上來問道:“大師兄生病了麽,我怎麽不知道?嚴不嚴重?”


    慕容寂遙拉拉她衣袖,小聲道:“珊妹別吵,黃師叔在和大師兄說話呢!”


    黃英對燕京年紀輕輕就位居掌門一直心有不忿,奈何武功不如,多年來也隻是私下裏說說,麵上並不敢表現出來。現見他自己請辭,不由大喜道:“有病?那是不方便再執掌門戶了的……喔,我的意思是你需要安心養病,掌門俗務太多,影響病情嘛。”


    燕京對他的急不可耐司空見慣,長緝道:“師叔體諒,如此侄兒就正式辭去掌門之職,即刻下山去了。”


    “且慢。燕師侄怎麽如此性急,到底你突然辭去掌門之位是因為重病呢,還是因為害怕?”大長老周斂生性暴躁,大聲道:“黃師兄,郭師弟,錢師弟,你們久不下山了,沒聽見江湖上的那個謠言,否則合該被他氣死了。”


    黃英奇道:“謠言?什麽謠言?”


    周斂哼道:“鍾原,你知道得清楚,你來說。”


    “是。”鍾原越眾而出道:“說起來也已經不是秘密,近來江湖上都在流傳我泰山派掌門勾結魔教的謠言。我們堵得住一人之口,卻堵不住天下人。想我泰山派百年清譽,唉,就這樣毀了。”


    黃英、郭熙、錢淼三人大驚,祠堂中其他弟子一時也亂了,竊竊私語起來。雪珊大怒道:“你胡說,大師兄怎麽會勾結魔教?你這是汙蔑。”


    周斂道:“汙蔑?燕京,你當著大夥麵說說,是汙蔑嗎?你與絕情穀大弟子問羽杭往來密切,朋友相稱,難道不是事實嗎?哼,師門不幸,泰山派竟然毀在不肖弟子手中,王師兄果然教得好徒弟。如若他九泉之下知道他最看重的弟子勾結了魔教,意欲對我泰山派不利,他合該又被氣死一迴了罷?”


    燕京精神不佳,強自按壓住心中怒火道:“周師叔說我勾結魔教,意欲對師門不利?您言重了!”


    雪珊向來對這位師叔最不喜,不快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大師兄怎麽會對泰山派不利?你少誣蔑好人。”


    周斂怒道:“放肆,這是你和我說話的口氣嗎?”


    慕容寂遙不動聲色將雪珊護到身後,微笑道:“周師叔教訓得是,小師妹自小與大師兄親厚,關心則亂,衝撞您老還請見諒。”


    周斂似乎對他頗為忌憚,陪笑道:“寂遙說哪裏話,我怎麽會和小姑娘一般見識呢?”他望向燕京,瞬間又換了幅麵孔,“呸”道:“燕京,你也不必再狡辯了。你隻說一句,我有冤枉你嗎?”


    黃英又驚又怒:“燕京,他說得都是真的?你、你竟敢與魔教妖人為伍,敗壞我泰山派百年清譽?”


    燕京頭疼得厲害,環顧四周長老弟子們都是一臉鄙夷。他悲涼一笑,衝慕容寂遙輕聲說道:“我已經決定離開了,你還是不肯容下我嗎?”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沒有人聽見。慕容寂遙麵上神情分毫不變,上前一步說道:“我可以作證,黃師叔所言千真萬確。燕京的確與大魔頭問羽杭相交多年,他根本不配為泰山派掌門。”


    一語激起千層浪,祠堂內頓時炸開了鍋,有性子急的弟子已經紛紛叫罵起來。雪珊淚眼朦朧,搖頭道:“大師兄,這是真的?你真的……你好糊塗,你怎麽對得起我爹?”


    燕京對眾人的指責置若罔聞,隻深深看了一眼慕容寂遙。他神色不豫,緩了口氣才又說道:“是,我是和問羽杭相交多年,如果這算作罪名的話,我無話可說。”


    周斂“嘿嘿”笑道:“你承認得倒痛快,泰山派門規第一條就是不得結交奸邪,你身為掌門人卻公然和魔教中人兄弟相稱,致我泰山派百年聲譽不顧,你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謝罪!”


    燕京望向了雪珊,用帶著祈求的語氣問道:“小師妹,你也認為我錯了,不相信我嗎?”


    雪珊悲憤不已,不敢相信自幼欽佩的大師兄會糊塗到和魔教中人為伍。她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頓道:“大師兄應知錯就改。”


    “知錯就改,好個知錯就改……”燕京“哈哈”笑著,他迴頭望向黃英、周斂等人,厲聲叫道:“你們不就是想要廢去我掌門之位嗎?我不稀罕,拿去便是。”他昂然走出祠堂,行至門口卻被七八個小弟子攔住。他微微一怔,心痛道:“怎麽,還非得取我性命不可嗎?我泰山派二百餘年基業,今日就真得在列祖列宗靈位前上演同門相殘的戲碼不可嗎?”


    眾弟子被他氣勢震住,猶豫不決,自顧都望向慕容寂遙,請他示下。見他點了點頭,這才讓出了去路。行至外麵廣場,四長老錢淼當先發難,一個箭步衝上前“大陽手”偷襲。燕京以“小陽手”還擊,三招之內輕鬆化解對方勁力。周斂長劍緊跟上來,旭日劍法正一十八式使得密不透風。郭熙緊隨其後,旭日劍法反一十八式助陣。這兩套劍法是泰山派武功精髓,一齊使出威力巨大。燕京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強自忍著不讓人看出他不好,不緊不慢一招招拆解,雖不至於獲勝,短時間內也可保證不敗。


    鍾原緊跟在慕容寂遙身邊,眼見戰局半天沒進展,焦急道:“慕容師兄,怎麽辦?這燕京武功太高,幾位長老師叔聯手隻怕也打不過他。”


    “那就慢慢耗死他,四長老若敗,就布下東嶽劍陣,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厲害。”慕容寂遙冷笑著,鍾原道:“何必這麽麻煩,他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下藥的時候我可都計算好了。”


    慕容寂遙愣道:“你還下了藥?我怎麽不知道?”


    “這是盟主府的意思,速戰速決,你的辦法太麻煩了。”鍾原直接無視了慕容寂遙眼神,轉身走開觀看戰局去了。慕容寂遙看著他背影,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這個時候卻見燕京明顯動作慢了下來,四大長老抓準時機合力震飛了他的長劍。慕容寂遙再不遲疑,拔劍縱躍上前偷襲,一劍刺穿了燕京後背。


    “你好、好得很。”燕京口吐鮮血,在周斂欲上前補上一劍的電光火石之間縱躍而去。


    “他身受重傷跑不了多遠,大家快追啊!”黃英大唿著率先追去,泰山派門下弟子亂成一團。雪珊好不容易才擠到慕容寂遙身邊,怒道:“你怎麽可以偷襲大師兄,你要害死他嗎?”


    慕容寂遙神色冰冷,慢悠悠道:“師門敗類,人人得而誅之,我隻是替師父清理門戶而已。”


    “你……”雪珊氣極,轉身哭著跑遠了,鍾原問道:“你劍刺偏了,怎麽,殺人都不會嗎?”


    慕容寂遙不怒反笑:“放心,他既然已身中劇毒,還逃得了嗎?我知道他會逃去哪,我去送他一程,也算兄弟一場了。”


    鍾原歎道:“我提醒你一句,千萬不可心慈手軟。殺他是斷盟主意思,你該知道輕重。”


    “你不必一口一個斷盟主壓我,我最討厭別人教我做事。”慕容寂遙聲音冷酷,轉身不緊不慢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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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院正房內,雲清正陪著驚鴻下棋。他神色不安,頻頻望向門外,眼見他又輸了,驚鴻笑道:“五哥,你這麽下棋可不行,須得靜心。”


    雲清歎道:“你叫我怎麽靜下心?也不知道燕大俠怎麽樣了,我們真要眼睜睜看他送死?”


    驚鴻平靜道:“還能怎樣?人各有誌,燕大俠不許我們插手泰山派內政,我們救不了他。”


    雲清懊惱道:“我們千裏迢迢趕來泰山,卻什麽也做不了,我真是……唉。燕大俠是真英雄,落得如此下場,我真不忍心。”


    “燕大俠一生坦坦蕩蕩,他寧願一死,也不願同門相殘,我敬佩他。”驚鴻起身道:“走吧,去做我們該做的事。”


    雲清見她神色便知道她也不甘心:“你有什麽好主意?你要做什麽?”


    驚鴻狡黠一笑:“五哥,將外麵那位請進吧,我需要他幫忙。”


    雲清愣了愣,身形一動瞬間衝了出去。外麵監視的易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兩人很快纏鬥在一起。驚鴻倚在門前觀戰,易行手中寶劍變化多端,旭日劍法被他使得出神入化,武功不可謂不高。雲清上泰山沒有帶兵刃,此時空手過招,使得正是絕情穀死亡奪命拳。他不再隱藏實力,拳拳到肉,與易行一時難分勝負。


    “砰”的一聲,兩人同時退後,又同時差點跌倒。雲清看著手臂傷口,笑道:“易少俠好功夫。”


    易行被一拳擊在胸口,嘴角溢出血跡,翁聲道:“你不是周名劍。”


    雲清笑道:“我當然不是周名劍,我現在的名字,叫作易行。”


    “你……”易行一驚,還沒來及想明白對方意思,驚鴻已經走到身後一掌敲暈了他,搖頭道:“功夫不錯,人傻點。”她瞥一眼雲清,見他一幅躍躍欲試模樣,笑道:“不錯,現在挺聰明了,居然都可以猜出我想幹什麽,有長進。”


    雲清哼了一聲,嘀咕道:“我以前也不傻。”


    驚鴻笑推了他一把:“少廢話,快去準備準備,從現在起,你就是易行了。”


    “讓我假扮易行,那你呢,你要去哪?”


    驚鴻歎了口氣,轉身就走:“我去送燕大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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