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神冷笑幾聲,說道:“你笑吧,笑個夠,我去睡個大覺,咱們三個月後見,轉告虛空之界的那位老人家,木神必定會去拜訪!”


    燕子哥不耐煩的一擺手,說道:“快滾吧,木神,要不然,我要忍不住抗命殺你了!”


    木神深深的看了一眼影子,又看了一眼影子背後端坐著的風驍騎,身形隨著照射過來的陽光,消失於無形。


    楚隨雲終於鬆了一口氣,剛才的經曆,好像是做了一個噩夢,可是夢醒時分,和她糾葛了一生的那個男人——慕雲祖師陳豐,已經溘然長逝了……


    楚隨雲不知道為什麽,眼淚落了下來,她發現自己變得更加脆弱了,然而,也變得更加女人了。


    受過情傷的女人,往往都會封閉自己,讓自己變得越發不像一個女人,反而成了一個有著厚厚保護殼的螃蟹……


    楚隨雲如今終於可以脫下這層厚厚的殼,因為帶給她這層厚殼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那個男人,帶走了所有的一切,悲傷,難過,幸福,喜悅。


    當楚隨雲哭了一通,正想抬起頭來的時候,隻見一隻手伸了過來,要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楚隨雲一抬頭,看到了他——原來是風驍騎。


    隻見風驍騎雙眼充滿疼惜,飽含理解,他眉宇之間的那個神秘小黑洞,已然不在了。


    楚隨雲把手遞給了風驍騎,風驍騎一把把她拉起來,楚隨雲撲在了風驍騎的懷裏,又哭了一場。


    風驍騎輕輕的撫觸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放心,沒事了,噩夢醒了。”


    楚隨雲鬆開風驍騎的懷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笑著點頭,說道:“我從來沒有一天,像今天,現在,這樣輕鬆自在。”


    風驍騎堅定的點點頭,說道:“我信!”


    楚隨雲嫣然一笑,這一笑,好像陽光照在了千年雪山上麵,融化了千年積雪,溫暖了萬年冰霜。


    風驍騎笑道:“你笑起來真美。”


    楚隨雲臉一紅,說道:“這是楚蕭彤,不是我楚隨雲。”


    風驍騎眼神一暗,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馬上就把話題轉移開了。


    “那本書還在那裏……”風驍騎指了指遠處的地麵,《寶庭天祿》靜靜躺在那裏。


    在《寶庭天祿》的旁邊,還有那個“九生魂器”,木神走的匆忙,沒有帶走這件物品,而且,據慕雲祖師和木神雙重確認過,這個“九生魂器”已經沒有什麽作用了。


    楚隨雲走到這本書前,附身把這本《寶庭天祿》和九生魂器撿了起來。


    她已經不再哭泣了,用手慢慢摩挲著這本《寶庭天祿》,萬千往事,都浮上心頭,她想起,第一次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根本不相信它能像木神所說的,能夠寄存許多魂魄。


    然而,事實證明,曆經了兩百多年,這本書裏麵發生的故事,甚至比書外的江湖世界更加精彩,也更加殘酷。


    如今,這書神書裏麵最後的一個魂魄,死了!


    慕雲祖師陳豐,沒有選擇走出這本書,而是和這本書一起迎接死亡。


    楚隨雲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理解陳豐,從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


    然而,這一切也已經不再重要了。


    逝者已逝,帶走了所有的生前榮辱,隻留一些虛名傳到後世,或者,根本就會被人遺忘。


    過了許久,楚隨雲喃喃說道:“或許,陳豐是想讓所有人都忘記他吧。”


    風驍騎心中悲痛,難以釋懷,他問道:“隨雲前輩,我們該怎麽辦?”


    楚隨雲堅定的說道:“就按照陳豐的遺願,把這本書燒了吧,和這件‘九生魂器’一起,永埋地下吧。”


    風驍騎默默的點點頭。


    兩人離開此處,此時已近正午時光,過去這一夜,對風驍騎和楚隨雲來說,仿佛過了一生。


    木神現在還隻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等到三個月後,他會成長為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那時他的武功,恐怕會更加登峰造極,不可想象。


    然而,更讓人感到震撼的,還是風驍騎召喚出來的那個影子,原來,他就是當年被木神在《寶庭天祿》裏害死的江湖一代巔峰高手——燕子哥。


    楚隨雲問起風驍騎這些事情的時候,風驍騎反而是懵然不知,他說自己入定之後,好像神智一片澄空,記不起發生過什麽事情,就連影子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走,他也不知道。


    而且,等影子走了之後,風驍騎眉宇之間那個神奇的小黑洞,也消失不見了。


    聽完楚隨雲的講述,風驍騎很是吃驚,說道:“如果這個影子真的是燕子哥,那我以後還是不能輕易召喚他,萬一放到江湖上去,可能會造成無窮浩劫。”


    楚隨雲卻不以為然,說道:“燕子哥剛才輕易就打了木神一個巴掌耳光,如果他真要殺死木神,說不定也能做到的,可他為什麽不殺呢?”


    風驍騎反問道:“你覺得為什麽呢?燕子哥沒說明原因吧。”


    楚隨雲輕歎一聲,說道:“燕子哥當然不會說這個,但在我理解看來,虛空之界和我們現實中的江湖,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可是,影子不是沒殺過人,你還記得龍鳳年嗎?他不就是被影子跺成了肉醬了嗎?”


    風驍騎點點頭,不得不承認,說道:“那位老人家,其實,我見到過……”


    楚隨雲震驚道:“你見過?什麽時候?”


    風驍騎於是把來到遮天嶺的前一晚,他在虛空之界立下的那個契約說了一下。


    楚隨雲若有所悟,說道:“怪不得你的武功一下子提升那麽多,我看當今江湖上,能夠是你對手的,寥寥無幾了,風驍騎。”


    風驍騎苦笑道:“別忘了有這個契約在,說不定我下一次在和木神等人的比武中,忽然就變成了一個什麽也不會的廢人,然後被打死。”


    “那你還立什麽契約啊?”楚隨雲關切道,語氣帶著些許焦灼,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希望風驍騎出事,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或許,又是她心底裏那個充滿愛意的,柔軟的魂魄,在輕輕祈禱吧。


    風驍騎卻正色道:“如今江湖大亂在即,木神也好,荒帝也罷,甚至照雲道人,都是在以全天下老百姓的性命福祉為賭注,對他們來說,老百姓真如螻蟻一般渺小,死則死矣,不過是他們的工具罷了。”


    楚隨雲呆呆望著風驍騎。


    風驍騎繼續高聲說道:“所以,我不能不冒險一搏,三個月後的江湖點將大會上,我一定要盡全力挫敗他們!不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楚隨雲愣了一會,慢慢歎息道:“風驍騎……你……何苦去背負這樣的重擔呢?”


    風驍騎展顏一笑,說道:“隨雲……我師父他寧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願意再度成為木神的素材,我認為,木神現在的‘永生真身’,其實還是脆弱的,不會是完全沒有辦法的……隻是你……可能以後再也不能用附魂大法了。”


    楚隨雲莞爾一笑,說道:“我都已經是活了兩百多年的老怪物了,說實在的,我早活膩了,認識的那些人,幾乎都不在了……要不是遇到你,我真是已經覺得人生沒有什麽值得眷戀了……那麽多的爭鬥,那麽多的勾心鬥角……”


    風驍騎看得出,楚隨雲如今一副無欲無求,甚至要自暴自棄的樣子,提醒道:“可你別忘了,隨雲,你的父親,是被荒帝殺死的,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楚隨雲一愣,她心底裏本已漸漸枯竭甚至熄滅的生命之火,再度燃燒了起來,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不錯!我父親的大仇還沒有報,我不能說活膩了這樣的喪氣話!絕不能!風驍騎,你知道荒帝去了哪裏了嗎?”


    “我最後一次見到荒帝,實在雍安這座小城,靠近淮州,後來,聽說荒帝去了淮州,並且還和茹功齋,照雲道人以及慕容大俠等人見過麵,至於他們聊了些什麽,那就不完全清楚了,但從他們碰麵之後,仿佛都消停了似的……”


    “都消停了?”


    “對的,除了茹家軍繼續進軍江州,平定各處的流民叛亂之外,再也沒有這些江湖高手的動靜了……”


    “那你說,他們去了哪裏了呢?”


    “我猜他們都是在為三個月後的江湖點將大會做準備吧。畢竟,這次江湖點將大會,意義不同以往,它不隻是給眾多高手排一個座次那麽簡單。而是……”


    “和永生有關?”楚隨雲也想到了。


    風驍騎讚許道:“隨雲,我發現,你真是特別聰明。”


    楚隨雲嫣然一笑,如明媚春光,“別忘了,我可是活了兩百多年的老怪物了。”


    風驍騎大笑道:“如果你都算是怪物,那麽,天底下的所有人都是怪物了。”


    “為什麽?”


    “你這麽漂亮,怎麽能算怪物呢?天底下沒幾個人比你更漂亮更動人了……”


    這句話,說的楚隨雲心花怒放,然而,她笑過之後,還是恢複了理智,說道:“風驍騎,我得……走了……”


    “走?你去哪裏啊?”風驍騎急切問道。


    楚隨雲笑笑,說道:“這你不必知道了,我要先把傷治好,三個月後,我們在京陵城見。”


    “隨雲,你其實,可以和我一起迴到潞州啊,我有很多朋友在那邊,我們互相還可以有個照應。”


    楚隨雲輕咬嘴唇,似乎很猶豫,但她還是拒絕了:“不了……風驍騎,我……習慣了獨來獨往,你放心,我不會去找荒帝或者木神單挑的,我沒那麽傻。”


    風驍騎心裏鬆了一口氣,楚隨雲猜到了他的擔憂。


    他的確害怕楚隨雲一時意氣用事,去找荒帝報仇,以楚隨雲現在的功力修為,她不一定是荒帝的對手,何況,荒帝身邊還有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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