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戴江山口上這麽說,但他對風驍騎的看法卻變得更加警惕了,眼前這個年輕人,讓人捉摸不透,他剛才躲避仁雲天師接近第九層“天之道”的一掌,到底是什麽功夫,戴江山竟然看不出來。


    仁雲天師卻瞧出了一些門道,問道:“風驍騎,難道你學成了‘仙之道’?是誰教你的?慕容遵我?”


    “慕容大俠已經遠遊避世,不再參與江湖紛爭了,什麽‘天之道’也好,‘仙之道’也好,他都無心鑽研了。天師,其實你大可以像慕容遵我前輩那樣,隱退江湖,為什麽非要在江湖爭個不休呢?”


    眼見以前被自己瞧不上眼的廢物弟子,竟然開始教育起自己來,仁雲天師心中不禁惱羞成怒,冷笑道:“慕容遵我那是在逃避,哼,我還是高估了他,但凡武者,怎麽會不醉心武學?他和莊黎莫非去雙宿雙飛了?好啊,這麽不長出息,真是白白糟蹋了一身練武的天賦。可悲,可歎!”


    “天師,我覺得可悲可歎的,其實是你,其實又何止是你,天雲觀曆代祖師,都可悲可歎!”


    風驍騎說著,便想起了慕雲祖師,想起了楚隨雲,以及那個已經消失了的楚蕭彤,心中不禁幾分黯然。


    “哼,笑話,我可悲可歎?風驍騎,你不過是天雲觀一個灑掃書童,竟然來教訓我了?”仁雲天師目光森然。


    “人無貴賤,天道有恆,如果我說的如何天道,那麽,就算我是京陵城街上的一個要飯,也不能抹殺我的‘天道’,如果你執迷不悟,就算你高居廟堂,掌控江湖生殺大權,也不過是墜入了‘魔道’。”


    “哈哈,天道,魔道?風驍騎,你真以為你學了些武功皮毛,就能參破天道,就能明白魔道?你難道不知道,不管是你的天脈,還是你的深空之力,都是有反噬作用的,要我看,今天我和甘洛等人根本不用和你打,我敢說,不出三年,你身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武功,就能把你反噬而死。”


    仁雲天師說的痛快,算是扳迴了剛才兩招落空丟掉的麵子,他又看了鏡水月一眼,冷笑道:“你就算和月兒走到了一起,恐怕過不了幾天夫妻的日子,你就會發現,她會是你武功反噬遭殃的第一個人,當你被天劫和心劫反噬,被深空之力反噬,失去理智的時候,就是月兒被你殺死之時!”


    風驍騎心中一驚,自從學了“仙之道”心法之後,他的心智越發強大,然而仁雲天師城府深沉,還是一下子抓到了風驍騎心裏最痛苦的一個點:反噬!


    他眼見強大如照雲道人這樣的人物,都抵擋不住深空之力的反噬,變成了一個嗜血的妖怪,而暮雲祖師這樣的修為,也飽經天劫和心劫之苦。


    鏡水月看出風驍騎心情暗淡,站出來,說道:“天師所說,也未必準確,您已經修習了這麽多年的‘天之道’,達到了如此高的境界,不也沒受到天劫和心劫的困擾嗎?”


    仁雲天師麵色一變,好像想起了什麽,隨即麵色又恢複平靜,淡淡的說道:“月兒,你是不是想求我,教教風驍騎怎麽避免天劫和心劫?”


    他滿以為鏡水月為了風驍騎,會認慫,向他這個師父道歉。


    但他沒想到,鏡水月卻搖了搖頭,說道:“換做以前,我一定會來求你,可剛才驍騎哥說的‘天道有恆’提醒了我,如果驍騎哥的武功修為逆天而行,那麽,怎麽求也求不來的,逆天之後,還來求天,哪有這樣的好事?驍騎哥能活幾日,我便陪他幾日,哪怕隻有一天,我也心甘情願。”


    風驍騎聽到這句話,大為感動,心中也備受鼓舞,他朗聲說道:“不錯,如果我有違天道,遭受天譴,那我也自認倒黴,但天道之外,還有人道,人道倫常,講求的不過是一席之暖,一飯之飽,一人之擁罷了,我和鏡妹能夠成全人道圓滿,縱使天道降罪於我,我又有何懼,又有何憾?”


    鏡水月美目含淚,這是激動和滿足的淚水,她望著風驍騎,心中滿是甜蜜歡喜。


    茹杏秋也忍不住想落淚,她羨慕風驍騎和鏡水月的感情,卻也哀憐自己感情的不幸。


    圓月愣頭愣腦,哪裏聽得懂這些話,隻是傻傻問道:“風大哥,那你剛才是打贏了嗎?你不是說讓這個老頭子三招嗎?現在是不是隻讓了兩招?”


    仁雲天師麵色一變,雙目隱隱有一絲殺氣,他不是聽不懂風驍騎所說的“人道”,然而,他畢竟一輩子也沒有體會過,對他而言,名利才是暖身的綢袍,永生是戴在頭頂的皇冠,他奮爭一輩子,穿上了綢袍,隻差那一頂永生的皇冠了。


    當年,他踩在了無數江湖正道和魔教教徒的屍體上,穿上了名利的華貴錦袍,如今,擋在他前麵的,阻止他戴上永生皇冠的所有人,必須都得死,不管是誰?


    賀州的慘敗之後,仁雲天師迴到了蘇州天雲觀,痛定思痛,覺得自己還是太過於大意,對風驍騎這樣出來攪局的弟子沒有多加防備,而羅廣,福廣和天廣、地廣紛紛撿走了便宜,更是讓他幾乎氣死,鬱結在心中的情緒,經久不散。


    直到甘洛給他寫信,說他找到了第一個魂魄轉生之人:六十年前曾經叱吒江湖,甚至和朝廷對抗的“代天公”戴江山!


    而且,讓仁雲天師萬萬想不到的是,戴江山的魂魄竟然轉生到了他曾經的大弟子羅廣身上,這讓仁雲天師的內心如同遭了萬蟻啃噬一般痛苦,嫉妒,惱怒,憤恨,種種情緒差點引發了他的天劫與心劫。


    多虧甘洛的幾句話提醒了他,甘洛希望和仁雲天師合作,向戴江山學習如何使用附魂大法,把自己的魂魄也放到永生輪迴的循環當中。


    這就意味著,甘洛也好,仁雲天師也好,必須向“代天公”戴江山低頭,也就是說,加入天公軍,慢慢圖謀戴江山的附魂之法。


    仁雲天師想了三天三夜,終於決定走這條道路,他願意向曾經的大弟子羅廣低頭,但他心裏卻是這樣自我安慰的:那不是羅廣!羅廣已經死了,魂飛魄散!那個人,隻是占據了羅廣皮囊的另一個人,截然不同的一個人,當年大名鼎鼎的一代江湖霸主——“代天公”戴江山!


    說服了自己之後,仁雲天師立即起身趕往雍安城,他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遇到了自己以前的另外兩個弟子:風驍騎和鏡水月。


    敢情風驍騎和鏡水月是專門和他來搗亂的吧?


    仁雲天師見到這兩人的第一眼,就已然動了殺心。


    可是,聽到甘洛和風驍騎的一番對話後,他算是明白了,甘洛還有很多事情慢著自己,比如那位神秘的荒帝,他本是兩百多年前的人物,可竟然也通過另外的方法跳出的生死循環。


    這就說明,除了“木神”的附魂之法,一定還有別的方法走上永生的循環,但荒帝在哪裏,仁雲天師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深知自己也不可能是荒帝的對手,虎口奪食,純粹就是妄想。


    唯一的希望便是,風驍騎或許對荒帝永生之道知曉一二,尤其是那個神秘的木盒子,雖然是那位神秘老前輩用來壓製深空之人與荒帝的寶器,但它既然能夠壓製深空之人與荒帝,也就一定能夠破解永生的奧秘。


    關鍵人物,又成了這個讓他頭疼不已的風驍騎。


    仁雲天師語含諷刺的說道:“對,還有一招,我這個昔日的師父,現在要靠徒弟讓招了呀,哈哈哈哈。”


    風驍騎沒有接話,圓月卻在一旁說道:“嗯嗯,是還差一招!風大哥你還讓這個老頭子不?”


    眾人一聽,本來各懷心事,各自鎖著眉頭,紛紛被圓月傻頭傻腦的話逗樂了。


    風驍騎暗中好笑:這個圓月,倒是一個快樂的沙包,再嚴肅的場合,也讓他變的一萬個不正經,偏偏圓月還是一臉認真的模樣。


    仁雲天師冷哼一聲,說道:“小光頭,你是不是也來讓本天師三招?”


    圓月連忙擺手,說道:“我可不行,一招也不敢讓,倒是你讓我三招還差不多,你太厲害,我打不過你。”


    仁雲天師內心稍微得到點虛榮的安慰,誰知圓月接著說道:“不過,過個三五年,就差不多了,那時候你更老了,我年輕力壯,不讓你三招,人家會說我欺負老頭子了。”


    仁雲天師心裏幾乎把圓月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他沒有意識到,最近這半年,他的心性越發的走向極端,而這也是心劫的征兆。


    “嘿嘿,是啊,過幾年,我這個老頭子就不中用了,你厲害,行了吧?”仁雲天師想到人生不可避免的死亡,心中就有一絲絲恐懼,而這種恐懼本身,就是最容易惹出心劫和天劫的。


    風驍騎瞧出仁雲天師表情的不對勁,怕他突然對圓月下殺手,便往圓月方向靠攏了幾步。


    這幾步挪位,恰好能夠替圓月對住仁雲天師的突襲。


    卻聽仁雲天師冷笑道:“風驍騎,本天師雖然很討厭這個說話像噴糞一樣的小光頭,但我身份在此,怎麽會和他一般見識,你我之間還沒有做個了斷,你還費心去保護他,哼哼,多此一舉,先想想你自己吧。”


    風驍騎看到自己的用心被仁雲天師點破,索性大大方方承認,說道:“不錯,今天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你無非就是想知道木盒子的下落,以及荒帝的謎團,可是,你怎知甘先生和戴前輩不想知道呢?我還真不知道該告訴誰呢。”


    甘洛幹笑兩聲,說道:“風驍騎,你就別玩挑撥離間了,仁雲天師把你降服之後,我們三人一起審你,哼哼,以我們的修為手段,就算是啞巴,也得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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