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店小二也倒地了,他的脖子沒有傷,因為他的傷痕全部在臉上,兩條斜立交叉的劍痕劃在他的臉上,正好割破了他的嘴巴。


    店小二轟然倒下,一聲也來不及發出。


    薛金人瞳孔急劇收縮,他的酒意,頓時蕩然無存!


    “你是何人?”


    “你還不配問。”


    風驍騎暗想:此事我一定要幹預!不為別的,隻為這頓暢快酒。


    眼見黑衣人不說自家家門,薛金人冷冷說道:“你是丁俊意請來的幫手?”


    “我不為丁俊意做事,隻為我師父做事,而我的師父,也是丁俊意的師父,你懂了吧?”


    薛金人眉頭緊皺,說出了一句讓風驍騎震驚不已的話:“原來你是南島的人。”


    “南島”,風驍騎並不陌生,因為他見過另一個南島的弟子——江水名。


    然而,江水名號稱武功震驚南島,是南島一輩新人的翹楚,其實武功平常的很,與眼前這個黑衣人相比,簡直是天地之別。


    這個人的劍招,很快,這就足夠了。


    風驍騎暫時摸不透這個人的底細,慢慢舉起酒杯,喝起酒來。


    那個黑衣人看了一眼薛金人,看他滿臉酒紅,冷笑一聲,又看向風驍騎,不知為什麽,他的眼光盯在了風驍騎的腰間,那裏有一柄斷刀!


    他清楚的記得,江水名最後一封寫給南島的信,曾經說道有一個可怕的年輕人,是深空傳人,他叫做風驍騎,腰間別著一把斷刀。


    “你,是,風驍騎?”黑衣人一字一頓問道,他對風驍騎的興趣顯然勝過薛金人。


    風驍騎麵不改色,好像沒聽到這句話,過了一小會,反問道:“你在對我說話?”


    黑衣人眼睛一亮,問道:“你,是,深空傳人?”


    風驍騎笑道:“你說錯了,我是酒中仙人,不是什麽深空傳人。”


    “哼,你腰間那柄斷刀……出賣了你。”


    “哦?斷刀?嗬嗬,斷刀天底下多了去了,我承認,我是有一把斷刀,但我卻忘了怎麽出招了。”


    黑衣人嘿嘿一笑,說道:“你出刀,我看看。”


    薛金人疑惑的看向風驍騎,顯然,他並不完全覺得黑衣人是在亂說一通。


    風驍騎搖搖頭,歎息道:“薛公子,這人的劍法,當真快捷,今晚,隻怕你我要有難了。”


    薛金人冷笑道:“劍快,不代表防不住,實際上,快有快的缺點,隻不過練快劍的人不知道罷了。”


    黑衣人一愣,這才把注意力放在薛金人身上,顯然,他不敢低估薛金人,能說出這番見解的人,武功境界決然不低。


    就連風驍騎也不禁佩服薛金人的見識。


    在遮天嶺上,楚隨雲和影子那驚天一戰,讓風驍騎徹底被“快”字折服,他的眼睛完全看不過來,隻能勉強靠盈缺脈去感受細微的變化。


    就在剛才,風驍騎也是隻能憑借盈缺脈來判斷黑衣人的出劍。


    他從沒有認真想過,武功高如楚隨雲這般境界,或許也會有她的缺點,“快”絕不是萬能的!必然有能夠被破解的方法。


    想到這裏,風驍騎飽受打擊的自信,終於有些恢複了。


    黑衣人已經站在了兩人酒桌之前十尺之地。


    他冷冷的看著薛金人和風驍騎,目光中殺機昂然。


    薛金人卻倒了一杯酒,問道:“你來喝一杯不?”


    黑衣人冷笑道:“我不會和將死之人喝酒,你可知是為什麽?”


    “哦,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我喝酒的時候,想起那些被我殺死的人,很影響我的胃口。”


    薛金人大笑道:“可是,我喜歡在殺人之前喝酒,你又知道為什麽嗎?”


    黑衣人搖搖頭。


    “因為殺人並不是什麽美事,好事,必須喝點酒,壯壯膽,這樣才能殺掉某些人之後,不會記得殺死過他,哈哈,小時候,我第一次殺掉的,是偷我家財寶出去賤賣的老仆,我當時喝醉了酒,殺了他以後,一直在好幾年的時間裏都不曾記得殺了他,我還以為他不幹了,迴到了鄉間老家……”


    黑衣人似乎也笑了一下。


    風驍騎看這兩人侃侃而談,笑談殺人,心裏覺得不是滋味,這兩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低頭不言,倒是樂於看看這兩人交手會是怎樣的情形。


    黑衣人嘿嘿一笑,說道:“怕死的感覺,你體會過沒有?”


    薛金人搖搖頭,說道:“每年我都有兩百天的時間想死,哎,可惜,隻能醉生夢死,不過,你先別笑我,我很好奇,你為什麽甘心給丁俊意賣命?”


    黑衣人眉頭緊皺,說道:“這一點不勞你費心,我說過,我不是給丁俊意賣命。”


    “可是你,事實上就是在做著為他賣命的事情,除掉我,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丁俊意會給你什麽好處?嗬嗬,他現在說不定在哪家青樓抱著幾個女子春宵難盡呢,可是你,卻隻能把自己包裹在夜行衣裏,冒著風險,來這裏殺人。”


    黑衣人似乎身體抖動了一下,他的眼中,殺意畢露,“你話說的太多了,是在交代遺言嗎?”


    薛金人大笑道:“我天天就是這幅樣子,不喜歡聽我說話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個,但那些喜歡聽我說話的人,到最後都走了好運,比如我麵前這位蕭同公子,他喜歡聽我說話,所以他能喝到這幾壺價值千金的美酒。”


    黑衣人望向風驍騎,卻見風驍騎依然一口一口喝酒,順便還夾菜吃肉。


    反觀自己,一身黑衣,夜行而來,如果不幸失手死了,下場恐怕不會比一條野狗更好。


    他心裏微微一酸,忽然說道:“他喜歡聽你說話?”


    薛金人點點頭,看了一眼風驍騎,問道:“蕭公子,難道不是嗎?”


    風驍騎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黑衣人說道:“這就好辦了,他喜歡聽你說話,然後我把他殺了,你所說的那些話,自然就不能成立了?。”


    黑衣人剛要抖動手腕,薛金人忽然提醒道:“你不是說,他是深空傳人?他的斷刀,好像是去年潞州江湖武鬥會上一戰成名的那個人,所用的兵器。”


    黑衣人停住了。


    薛金人繼續說道:“你現在冷靜想想看,你有把握殺死他嗎?”


    風驍騎暗想:沒想到薛金人的口舌如此犀利,竟然能夠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把對手的心態擊潰。


    而且,薛金人極其精明,審時度勢,目光如炬,絕不是善與之輩。


    風驍騎心念一動,看到薛金人的攻心計成功,自己也樂得輕鬆,幹脆故意腰胯一鬆,易水刀掉落在地上。


    丁朗一聲,易水刀落在地上,嚇了黑衣人一跳,他的手腕幾乎就要發力了,勉強克製住了自己。


    薛金人也愣了一下,他現在看向風驍騎的眼神,充滿了深意。


    風驍騎也不去拾起易水刀,反而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好酒好肉,再來一頓好眠,人生快意不過如此,薛公子,我有些醉了,你們兩人要打,就去外麵打,我睡會先。”


    他真的趴在了桌子上,睡著了,傳來了鼾聲,袖口浸在了一碗湯水裏麵,濕了一角,風驍騎也渾然不覺。


    黑衣人和薛金人算是徹底愣住了。


    這個少年刀客,真的就是去年在潞州江湖武鬥會上大展拳腳的斷刀少年風驍騎嗎?


    黑衣人此時看向風驍騎,他並不講究什麽江湖道義規則,但他驚奇的發現,風驍騎看似睡著,但他渾身上下,根本沒有任何可乘之機。


    最巧妙的地方在於,風驍騎的睡姿和地上的易水刀,以及沾濕在湯碗裏的袖口,仿佛形成了一個精巧的攻守聯盟,看似無意的舉動,卻像是布下了一個天機陣。


    黑衣人的劍再快,卻根本沒有出手的任何空隙時機!


    黑衣人這才發現,原來他真正的強敵,不是這位神秘莫測的薛家二公子,而是這個看似已經醉倒,腰間別著斷刀的青年。


    他就是去年在潞州江湖武鬥會上一戰成名的斷刀少俠風驍騎!


    薛金人也注意到了微妙的氛圍,他知道,隻要風驍騎還在這裏,這個黑衣人絕不敢輕舉妄動。


    薛金人冷笑一聲,說道:“迴去告訴你的主子,茹姑娘一定會嫁給我,而不是嫁入丁家,你們再來什麽靠山,也沒有用!南島……嗬嗬……”


    黑衣人的雙拳緊緊握住,顯然他是相當動怒,可是,單獨與薛金人比拚,他因為不敢確保必勝,畢竟這位薛家二公子絕非泛泛之輩,何況,還有一個風驍騎在這裏。


    他不清楚風驍騎和薛金人是什麽關係,但兩個人能夠坐下來,喝一場不醉不歸的酒,這兩人起碼是有些交情的。


    黑衣人雙眼慢慢眯縫起來,鼻子一哼,說道:“薛金人,你早晚會因為你這句話而感到後悔的,實話告訴你吧,這次南島來了不止我一個,還有……哈哈。”


    薛金人身形似乎一動,他曾經聽他父親說過,在許多年前,曾經有兩個門派很有希望成為江湖數一數二的大幫派,一個是北門,一個是南島,可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這兩個門派都銷聲匿跡了。


    但這不意味著說北門和南島沒落了,據說其中仍有一些武功修為極其奇特的高手!


    北門走的是“仙之道”的修為路線,而南島,走的則是與眾不同的“鬼脈”!


    可惜風驍騎此時並不知曉這一些原委,北門的厲害,他著實見識過了,他的紅顏知己楚蕭彤,更是為了救風驍騎,不惜犧牲自己,放出了楚隨雲,這才把“北門尊者”諸葛疑打敗。


    南島的實力和北門不相上下,這個南島主人,又是何方神聖呢?


    薛金人知道見好就收,既然南島主人都可能趕過來,那麽,必須讓他父親薛開山重出江湖了,否則,薛家可能不是丁家的對手,當務之急,就是趕緊趕迴去,與大哥薛玉人一起商議此事。


    黑衣人終於還是走了,他身形似乎憑空消失一般,急退三尺,隱入樓外的夜色之中,臨走前,他拋下一句話:“薛金人,三天後見分曉,到時候,不但茹家姑娘會是丁家的,就連你們薛家,也要臣服於丁家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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